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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第二天,许普诺斯去了弗莱彻家了解情况。弗莱彻一家和其他三户人家一起挤在一座灰蒙蒙的小木楼里。低矮的门窗使得屋里越发的昏暗,许普诺斯眉头不皱一下的钻进了破烂老旧的陋室,萨迦在门口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跟上骑士。弗莱彻太太是个瘦小黝黑的女人,生活的重负在她脸上刻下风霜,木然的望着来访的陌生人,仿佛丈夫和儿子的死将那双眼睛里最后的一丝生气也吸走了。婴儿哇哇的哭声充满房间,弗莱彻太太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摇篮。许普诺斯暗暗叹息,开始询问弗莱彻和盖尼的基本情况,例如欠过别人钱或是和谁闹过矛盾之类。得到的只有茫然的摇头。

      “盖尼一晚上没回家,你不担心吗?”许普诺斯尽量温和的问道。

      “我以为他和弗莱彻在一起。”

      瞥了一眼门后装着修马车所需工具的工具袋,许普诺斯又问道,“弗莱彻先回家然后才出去的吧,为什么?”

      “去喝酒。”弗莱彻太太的反应依然如死水一样。

      “盖尼才十三岁吧,你丈夫带他一起去酒馆吗?”

      “哦,不,他……他和朋友在一起,都是住在这附近的孩子。”

      “所以你丈夫出去找他了?”

      那梦游一般的神情消失了,瘦小的妇人慌乱的低下头,语无伦次起来,“不是的,他只是出去……啊,就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我……”

      许普诺斯捕捉到弗莱彻太太神色间的异常,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和所有家境并不富裕的人一样,弗莱彻家里的家当并不多。许普诺斯提出要看看父子俩的私人物品,弗莱彻太太畏缩了一下,不敢拒绝。父亲的东西没什么特别,倒是孩子的东西让许普诺斯有些小小的意外。

      把玩着手中的小木牌,许普诺斯认出上面烫着城中竞技场的标志。竞技场里经常有职业斗士的比武,但是只有著名的斗士比拼时才会发放小木牌作为入场的凭证。这样的木牌在叶尼塞最便宜也值一个银币,在维罗纳的价钱也不会差多少。看弗莱彻家的情况,一个月的生计可能有四五枚银币就够了,盖尼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盖尼喜欢比武吧。”

      弗莱彻太太抹了抹眼泪,点头,“那孩子说长大了想当武术家。”

      “你们经常带他去看格斗吗?”许普诺斯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们没有钱。”

      “那这些是怎么来的?这是竞技场的入场券,而且看起来很挺新的。”

      类似的慌乱又一次的出现在女人憔悴的脸上,“啊,那个……是别人给他的,弗莱彻帮一个有钱人修过马车,那人给盖尼的。”

      许普诺斯自然是不相信。

      萨迦却是不依,上前一步,“该死的女人,说实话会死吗?”

      弗莱彻太太见魔法师横眉立目,表情甚是凶狠,低低的哀叫一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婴儿仿佛感觉到了母亲的恐惧,哭的越发大声。许普诺斯看到窗口有人好奇的探头张望,连忙拉住正要发作的萨迦。匆匆的从盖尼的遗物中拿起几样东西,向弗莱彻太太道了歉后赶快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街角,许普诺斯见四下没有人,忍不住抱怨道,“对她那么凶干什么?也是个可怜人,丈夫和儿子都没有了。”

      萨迦甚是不服气,“谁让她对你撒谎。不吓唬吓唬怎么会说真话?我刚才应该用幻影术好好教训她一顿才对。”

      许普诺斯知道幻影术,那个法术可以使中了魔法的人看到心底最深的恐惧,很是阴险。也知道萨迦说得出做得出,脸都黑了。

      她从弗莱彻家里拿出的几件东西与其说是线索,不如说引出了更多的问题。几枚包装精致的高档糖果明显不该是这种家境的孩子该有的。还有便是盖尼自己用木头刻的小玩意,有木头小剑和木头士兵,都和那个年龄的男孩相符,但是许普诺斯却发现了一枚木刻的胸针,手艺虽然生疏但是纹饰却很漂亮,不想是男孩可以独自完成的。再有就是两块不知用途的软革,似乎用什么溶剂浸泡过,带着淡淡的刺鼻气味。

      因为弗莱彻太太提到弗莱彻常和杂货店的老板一起喝酒,所以许普诺斯带着萨迦去了杂货店,进门前再三的叮嘱萨迦不许开口。萨迦赌气似的答应了,金色的眼睛里却满是委屈。许普诺斯看着那孩子气的表情,哭笑不得。杂货店的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问到弗莱彻的事情时含糊不清,带着与弗莱彻太太相似的慌张,被问的急了便躲到货架旁,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我和弗莱彻不熟,他蹲过监狱。”问过弗莱彻常去的酒馆的酒保也是一样,只是敷衍的说,弗莱彻并不常来,他没有注意到。

      “他们在说谎。”离开酒馆后萨迦气鼓鼓的对许普诺斯说,显然对骑士剥夺他说话的权利甚是不满。

      许普诺斯闻言笑了,“连你也看出来了?真是些老实人啊……”感慨着,笑容中也带上了苦涩。这些人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接连几次碰到了沉默之壁,许普诺斯决定去盖尼的学校碰碰运气。学校是洛杉达神殿资助的,上学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尼德罗老师是个有点驼背的老人,一提起盖尼的名字就叹气,“是个好孩子,最近很用功,功课长进也很快,可惜啊!这到底是什么世道,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许普诺斯想起盖尼满是泥土的小脸,也不由黯然。和顾左右而言他的街坊们不同,盖尼的老师对许普诺斯的问题都回答的很详尽,神情中也没有畏缩的惧意。许普诺斯拿出在盖尼家找到的糖果。尼德罗接过来看了,不解的问道,“见过。盖尼和朋友们都很喜欢这种糖果。有什么问题吗?”显然是不知道糖果的价钱。

      许普诺斯一笑带过,也不加解释。“对了,尼德罗老师,盖尼最好的朋友是谁?”

      “最好的朋友啊,应该是马特吧。可惜你来的不凑巧,马特几个月前搬走了,好象是和姨夫去了南面。”

      在学校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盖尼和街坊的孩子们放学后喜欢在一家叫做“雾月”的金银作坊玩耍。许普诺斯有些意外,十来岁的男孩最活泼好动不过,金银作坊实在是个奇怪的去处。

      雾月金银作坊的店面坐落在维罗纳最繁华的亚弥广场一角,离弗莱彻家住的街区不远。铺面宽敞明亮,货架上陈列着做工精巧的各色金银器。萨迦一进店就被金银辉映的色泽勾去了全部心思,东摸摸西摸摸,看的不亦乐乎。许普诺斯有些尴尬的站在柜台旁和老板打招呼。老板刚到中年,保养的很好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但给人的感觉颇为精悍,对萨迦几乎可以说是失礼的举动并不恼火,反而笑眯眯的说道,“随便看,喜欢的话就买几件。”察言观色是买卖人的基本功,老板自然看得出许普诺斯和萨迦都不是普通人。许普诺斯虽然一身朴素的黑衣,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优雅与从容,无不暗示着上层社会的气度。萨迦的举止虽然冒失,身上却自然而然的透着俯视苍生的凛然之意,不由的让人心生惧意。

      听到老板的话,萨迦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许普诺斯脸色一黑,用力的咳嗽了几声,他们是来调查的,何况还有追捕他们的神秘组织悬着,她可不想背着银盘子银杯子上路。看着萨迦可怜巴巴的眼神,许普诺斯毫不犹豫的转过脸,不再理会。

      “盖尼经常来你这里吧,罗勃师傅?”许普诺斯问道。

      老板点点头,“嗯,我有时教他怎么雕刻。”

      “你是他们家的朋友?”

      罗勃哈哈大笑,“更像是街坊们共同的朋友。这儿的孩子都喜欢放学后来玩。”

      “不影响生意?”许普诺斯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没事,客人来了后,我会让他们乖乖的。”罗勃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许普诺斯掏出盖尼刻的几件木雕,“木剑,士兵什么的可以理解,但是这个胸针……是你教他的吧?”

      罗勃接过胸针翻看了一阵,“挺漂亮不是吗?盖尼很有天赋,他看我做过胸针,很感兴趣。你看,孩子们就像海绵一样,随时准备着吸收新东西。”

      许普诺斯瞥了一样柜台上摆着的木碗,里面放着和盖尼家找到的相同的糖果。“那个糖果……”

      “给顾客们吃的,您知道,金银一类的东西可以挑上很长时间。您要尝尝吗?随便拿。”罗勃反应很快。

      “不用了,只是我在盖尼家也看到过。你也让他们吃?”

      “小孩子都喜欢甜食,他们想吃我也没办法。总比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好。老吃污七八糟的东西,早晚也会变成污七八糟的人。”

      许普诺斯点点头,“嗯,尊重身体就是尊重自己,不错的理论。你教孩子们手艺?”

      “他们做完作业的时候。在这里学习一技之长总比在街上乱跑偷鸡摸狗要强。”罗勃还是一成不变的微笑着。

      “那是当然。”

      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推门走了进来,罗勃看了那孩子一眼,吩咐道“弗雷德,法尔布兰斯大人家的活快到交工的时候了,你去帮我准备一下工具吧。”然后转向许普诺斯,“是一套银餐具,我正在做的活之一。”

      许普诺斯说道,“你生意一定很好,瞧瞧这个店面,房租不便宜吧。”

      “还过得去,有几家贵人很喜欢我的手艺。”罗勃的语气中透着隐藏不住的得意。

      “那个孩子,他也住在盖尼家附近?”许普诺斯貌似漫不经心的问。

      “弗雷德?啊,是的,他应该可以算是我的学徒,很不错的孩子,再过几年就可以自己做银匠了。”罗勃望着消失在后面房间里的男孩说道。

      “的确是不错,那么盖尼呢?你对他的事有什么看法?”

      罗勃楞了一下,但还是很快说,“可怜的孩子,他父亲的牺牲品。你知道那人以前犯过事,本性难移啊,八成又和坏人搅在一起了。可怜的孩子付出了代价。”

      许普诺斯没有说什么,只是追问了一句,“你知道马特吗?他以前好像也和盖尼一起来这里玩。”

      罗勃的神情变的有些复杂,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是的,时间不长,我听说那孩子搬走了。”

      “的确,我听说也是这样。”许普诺斯说完,便拉着仍沉迷在金银中不可自拔的萨迦告辞了。

      下一站自然是马特的家。马特的父母不知所措的看着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骑士和魔法师,戒备的沉默着。“马特和他姨夫在一起。”呆板的一句话就是对许普诺斯询问的回答。

      “为什么,他在这里有麻烦?”许普诺斯并不放弃,这两天来所目睹的一切无不让她焦躁不堪,有些事情很不对头。

      马特的母亲神情一黯,父亲急忙抢过话头,“他……他想工作。维罗纳适合孩子做的工作不多,在南面给商队当学徒薪水很好。”

      “你们联系吗?”许普诺斯强压下烦躁,耐心的问道。萨迦一脸嫌弃的打量着低矮的民居,不时的瞅瞅骑士。

      “他有时候会让人捎信回来。”

      “你们没告诉他盖尼出事了?我听说他们经常一起在雾月金银作坊玩。”

      夫妇俩的表情突然变的僵硬,“对于罗勃师傅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许普诺斯只做没有听到,悠悠的说,“南面啊,我最喜欢的是南特镇,食物很好,马特大概也经过那里吧。”

      “是的,是的,”马特的母亲连忙接道,“马特也这样说。”

      “告诉你南特的饭好吃?太太,没有那样一个镇。”

      沉默突然降临在简陋的客厅里,妇人起身掩面而去,马特的父亲看着妻子的背影,板起脸,“马特和他姨夫在一起,你们走吧。”

      许普诺斯皱眉,“到底发什么什么?马特究竟怎么了?骑士团可以保护你们。”

      然而答复只有一句,“你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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