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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零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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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怎么还不来?”邢岳又看了眼手机。
一整天过去了,项海始终没再露面。
“啥会啊,要开一天?”邢岳对周勋的工作效率产生怀疑。
这上了些岁数的人吧,官僚气息就是有点儿重,开会成瘾。三句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事,非要扯着别人陪他云山雾罩地聊起来没完。
下午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给项海发了几条消息,却像石沉大海。
他也不好意思打电话过去,影响人家工作不说,还显得自己好像很黏人似的。
可眼瞅着天都黑了,项海还是了无音信。
罗美华已经完全清醒了,而且多少也能吃些东西。
邢岳请好了护工,又陪着罗美华吃了晚饭,告诉她明天一早再过来,就准备回家去。
临走时罗美华还在问,怎么没见着项海?
邢岳就实话实说,“今天局里有事。”
“要是单位有事你也去忙吧,我这边有护工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就不用总过来了。”
罗美华看他今天闲坐了一整天也是无聊,始终魂不守舍的,不停地看手机。而且要说照顾她这个病人,邢岳其实也帮不上多少忙。她不想把他拘在这儿。
“今天不是周末么,我也没啥事。”邢岳说着又把手机点亮看了一眼。
要说没事也是不可能。人要休息,可工作却像7*24的流水线。只要你不觉得累,随时都有活干。
别的不说,这一天下来,贺雄辉就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他不接,就改成短信轰炸。直到那个老人机没电。
那些短信措辞毒辣,各种不文明用语和感叹号交织着,捏在一起能拼成一篇檄文,核心内容就是:你小子跟踪我,偷走赵文宇,打伤我小弟,还烧了老黄的房子,你他妈不是人!要是耽误我爸出狱,我他妈非弄死你!你等着,这事儿不算完!
他的愤怒可以理解,当然邢岳根本也不在乎这些威胁。
等着他去操心的案子多着呢,贺雄辉这个插曲根本排不上日程。
出了医院,邢岳直接开着车到了项海家楼下。
阳台的窗黑着,说明家里没有人。
可他还是不死心,也许项海已经回来,不小心睡着了呢?
“小海?”拿着钥匙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
他开了灯,呼唤着,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了两圈,果然没人。
“操,我还就真不信了。”邢岳回到车上,一路开去了分局。
他要亲眼见识见识,缉毒这帮人到底在忙活啥?这会开的,比春晚还长。
该不是又有啥埋汰活,硬塞给项海去干吧?就像上回把他扔进看守所,和那些混混关在一起。劳模也不带这么使唤的。
周末的夜晚,局里的办公楼依然灯火通明。
邢岳先去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挺热闹,四个年轻人正围在桌边吃西瓜。其中数张晓伟啃得最欢。
听见动静,张晓伟回头,见是邢岳,猛啃了两口,把瓜皮一扔,就张着手扑过来,“邢哥!”
邢岳毫不客气地把他拦下,扯了两张纸巾塞到他手上。
张晓伟嘿嘿笑着,把手上的西瓜水擦干净,再一抹嘴,“邢哥,你的英雄事迹老秦都跟我们讲了!太牛逼了!我太崇拜你了!”
又看着邢岳的脸,“不过邢哥,你这眼影啥时候能下去?不会留疤吧!”
邢岳没理他,朝桌上瞅了一眼,“哪来的西瓜?”
“老唐给送来的,还是冰镇的呢!”张晓伟一边说一边把他往桌边扯,“邢哥你也啃一块吧,可甜了。”
“老唐来了?”
“是啊,才走没一会儿。你要是早来一步兴许就能碰上了。”
“你们不回家在这干啥呢?”邢岳刚好也渴了,拿起一小块西瓜咬起来。
“我跟田向在医院看着赵文宇来着,下午回来的,换程亮和吴浩过去了。”张晓伟又抄起一块西瓜。
“辛苦了。”邢岳看了眼田向。
这两天他没在局里,大伙还是一如既往地忙活着。
田向捧着西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俩呢?”邢岳又问刘兆宁和王斌。
“下午有个盗抢的案子,我俩刚从现场回来。” 刘兆宁放下西瓜皮,一边擦着手一边汇报着。
邢岳就点了点头,“你们都吃饭了么?”
四个人互相瞄着,然后又都心领神会地去看邢岳,嘻嘻嘻地笑,“还没呢,邢哥。”
邢岳也笑了,把西瓜皮扔进垃圾桶,“把这收拾收拾,吃饭去吧。吃点儿好的,回来我给你们报销。”
“好嘞!”四个人都乐了,迅速把一桌子瓜皮收拾了。
“对了,小伟,缉毒的人在开会么?你看见周勋了么?”
“没有啊!”张晓伟眨巴着眼睛,“我没看见周队,不过下午看见李超了,好像他们没开会吧。我看那几个会议室一直都空着呢。”
“哦。”邢岳微微皱起眉,转身出了办公室。
“哎邢哥,你不跟我们一块吃饭去啊?”张晓伟在后面喊他。
“我吃过了,你们去吧。”
缉毒的办公室也亮着灯,但只有李超和另外两个警察在。
“周勋没在么?”邢岳四下扫了一眼,问李超。
“没有。”李超从座位里站起来,“周队一早就去了市局,这会儿...应该回家了吧。”
邢岳就更纳闷了,又问,“那你看见项海了么?”
“没有。”李超摇头,“我上午就过来了,没看见项海。”
“邢队,你找周队有事儿?”李超觉得邢岳带着一脸不把人找出来就不罢休的表情。
“哦,没啥事,你忙吧。谢谢。”邢岳朝他点了点头,就下了楼。
回到车上,邢岳打着火,狠狠踩下油门。
这个周勋,肯定在搞事情!自己去市局开会,把项海也带着,还捂他的嘴,不让他跟自己说。
不用问,绝对是奔着江渊去的。
一想到江渊,邢岳就有心理阴影。这个人一定还惦记着让项海去做卧底呢。
妈的。自己先前叮嘱的那些话算是白说了。
江渊和周勋这俩老油条一唱一和地洗脑,项海肯定又被忽悠得热血沸腾了。明明答应过的,遇到事要跟自己商量。
邢岳越想越气,憋了一肚子火,把车子开到了市局。
跳下车,迎面竟然碰上了崔振东。
“邢队?”崔振东十分意外,迎上来,“你咋来了?是找我吗?”
自打到了市局,崔振东干的不错,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他很感激邢岳,过往的芥蒂也早就没了。
“大崔?”邢岳也挺意外,打量了着他,感觉他看上去状态不错。不过这会儿也没心情跟他寒暄,“那个,我来找江渊。他在么?”
“江队啊,好像出去了。”崔振东给他递了根烟,“上午见着他了。对了,我还看见周勋了,他们好像开会来着。下午就再没见着人。”
“除了周勋,还有别人么?”
“有吧...”崔振东把烟点着,“我没太留意,我也不认识。”
“行,谢了。”邢岳拍了拍崔振东的肩,又朝市局大楼里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坐在车里,邢岳立刻就给项海打电话。
关机。
邢岳很想骂人。忍着,又打了两遍。
依然关机。
他再也压不住火,狠狠朝方向盘捶了过去。
想到自己一整天心心念念等着他出现,怕打扰他工作连发条消息都小心翼翼,电话更是不敢打。结果呢,人家早就关机了。
自己真像个傻逼。
他点着烟,深吸了一口,又把电话打给周勋。
因为突审雷涛,周勋昨天一夜没阖眼。今天又在市局忙活了大半天,晚上好不容易回了家,他随便扒了两口饭,倒头就睡。
这会儿睡得正香,忽然被铃声吵醒,他也没看清是谁,就迷迷糊糊地接了起来。
“你在哪呢?”邢岳劈头就问。
周勋都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就接了下去,“在家啊...”
“那项海呢?”
周勋这才有些清醒,看了眼来电显示,“哦,邢岳啊,你找他有事儿?”
“我问你他在哪。”
周勋搓了搓脸,“啧,你找他,给我打电话干啥。”
“你说呢?”邢岳的语气越来越不好。
感受到他的不痛快,周勋也没客气,“这是我们队上的事儿,你少管!”
笑话,自己睡得好好的被吵起来,他还没生气,邢岳倒先发火了。再说了,项海是他的人,给自己手下安排活,难道还要向你汇报?
“那江渊呢?”
听到这个,周勋更不痛快了。这人管的也太宽了吧!惦记着自己的小弟,还想管自己的领导?
“你要干啥?你到底想找谁啊?”
“我找项海有事,他现在人失踪了,我就找你要人!要是你说不知道,我就去找江渊。”
“操,你他妈有病啊!”周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项海有任务,出差了!”
“出差??去哪了?”
“你不用知道。”
“什么任务?”
“不方便透露。”
他不是不信任邢岳。但一来是被他惹烦了,二来,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不单是为了案子,更是为了项海和江渊他们的安全。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明显是在调整呼吸。
“是不是因为雷涛的案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就别问了,等他们回来自然就知道了。”
“他们??”邢岳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要是回不来呢?要是,他回不来呢!!”
周勋的耳膜被震得生疼,正要骂他丧气,就听见邢岳又沉下声音说,“我现在就在市局,我要把雷涛提走。”
“不行!”周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冲着电话喊,“邢岳,你他妈少犯浑!”
“为什么不行?人是我抓的,他涉嫌纵火,故意伤害,非法携带枪支,抢夺机动车。另外,我手里的另一件纵火和故意杀人案他也是嫌疑人。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把他提走?”
周勋一时语塞。
“周勋我告诉你,”邢岳的语气透着寒意,像是在咬着牙,“他会把你们审出来的,和你们审不出来的,全交待出来。”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操!”周勋简直要被他折磨死了,真想把手机摔地上,可最后还是拨了回去。
这人实在太浑了,却偏偏又占着理。雷涛是他豁出命去抓的,二话没说就把人交给了自己。现在他好意思说你们刑侦的案子不如我们缉毒的重要么?
电话接通了,邢岳坐在车里没动,等着周勋说话。
“今天下午,江队带着项海,和另一个市局的同志,去了广东。”
“去干什么?”
“邢岳,这个,你真的没必要知道。”周勋的口气软了,几乎在求他。
邢岳舔了下嘴唇,深吸了口气,“这么跟你说吧,赵郎那些人跟我爸当年的案子有关系,有很大的关系,我必须要弄清楚。另外,项海也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看着他不明不白地就消失了。如果有意见,你可以去徐局那投诉我,但我必须知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有办法知道。”
“唉。”周勋叹了口气,从床上站起来,“你等会儿。”
他抽出一根烟点着,站到窗边吸起来,“前一阵子我们就收到广东那边的消息,有一个新冒头的贩毒团伙,最近很活跃。而且有确切证据显示,那帮人正计划跟东江这边搭线。”
“开始我们也只是怀疑,会不会是跟赵郎他们接头,结果昨天就证实了。因为负责跟那个团伙联系的,就是雷涛。而且昨天,我们正审他的时候,那边的短信就过来了。”
“他们答应交易,但是要求雷涛这边表现诚意,带着钱,过去见个面。”
“留给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啊。”
周勋拼命抽着烟。几句话的功夫,一支烟就燃尽了。
邢岳静静地听着。他已经猜到了项海的角色。
或许在支持项海来分局,进缉毒队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了。
“我们昨天研究了很久,最后决定,江队亲自带着人去广东。因为那边的人跟雷涛一直是电话联系,互相都没见过面。”
“要趁着这个机会,趁着雷涛被捕的消息还没扩散出去...也许再犹豫一会儿,机会就没了啊。”
为什么一定是项海?
邢岳的心像漏了个洞,凉风飕飕地灌进来,带走了每一滴血的温度。
他知道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不单是项海,任何一个警察,都不该承担这种角色。
谁的命不是命?谁不是某些人的家人?
可他还是问了,“为什么是项海?”
周勋一直在叹气,声音也越来越沉重,“因为他是新人,没人认识他,更保险,市局的另一个同志也是这样。”
“而且,雷涛曾经让他的一个小弟跟那边的一个人联系过,两个都是年轻人。如果过去见面。雷涛没理由不带着这个小弟。”
“另外,我们也综合考虑过,项海他个人素质好,积极性也高,人也可靠。所以...”
年轻...积极性也高...
周勋的声音还在耳边,邢岳却闭上了眼。
那个年轻的他,还能回来吗?
周勋又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可邢岳已经不想听了。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周勋又点上一支烟,“顺利的话,可能一个礼拜,不顺利的话,十几二十天,也有可能。”
他也听出邢岳的心情很差,尽可能地安慰着,“你也别太担心,广东那边会全力配合的。没有把握的话,江队也不会轻易行动的。他会看着项海他们俩的。”
这一点他敢保证。江渊是那种特别护着手下的人。如果注定这三个人有一个人要永远留在那,那绝对是江渊自己。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邢岳说项海是他的家人,到底是什么家人?弟弟?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弟弟?
邢岳不想再听了,正要挂断电话,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这事儿你们是什么时候告诉他的?”
“昨天,昨天晚上。叫他今天上午来市局,我们又开了个会,一起把案情过了一遍。”
邢岳点着头。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今天早上,项海早早就来了医院。又为什么说着要走,却迟迟不愿离开。
还有那一句“邢哥,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可惜他当时不懂,都没有和他好好告别。
他没再问周勋什么,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夜深了,市局还亮着灯的窗口也越来越少。
人是要休息的,警察也不能例外。日子也总要过下去,时间更不会因为项海的离开而停下来。
相反,邢岳还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仁慈一些。
他发动汽车,离开了市局。
他要回家,他要回去等项海回来。
项海一定会回来的。当他回来的时候,一定会看见自己在等着他。
车子在夜幕下飞驰,耳边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沙沙”声,有些寂寞。
他打开了收音机,想听人说说话,或者唱首歌,陪自己一程。
午夜的电台总是和白天的不同,就像那些在“惹火”里舞动的角色,都换上了另一副面孔。
一段和缓空灵的前奏响过,有人在轻轻地唱着歌。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寞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
邢岳把收音机关了。
他不想听这些。他要专心开车。
可过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自己却哼唱起来。
“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为你。”
终于回到家,打开灯,他把钥匙和手机朝桌上一扔。正要进卧室换件衣服,却发现桌上多了张纸条。
他捡起来,默默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上面的字都模糊起来。
好吧,既然项海都说了,让自己等他。也说了,一定会回来。
他吸了吸鼻子,把纸条放下,转身去了厨房。
打开冰箱,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许多保鲜饭盒。那是项海昨晚替他准备的。
时间仿佛又穿越回两个月前,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
那个热心帮他搬家,进而将他生活点亮的小警察,如今已经成了他的男朋友。
邢岳把冰箱门合上。
他已经吃过了晚饭。好吃的东西留着明天再吃,还要带一些给老妈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