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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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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才不管是谁坐上那把穷极一生也许都见不到一眼的龙椅,他们不关心是谁得了天下,他们只想过自己的太平日子。一同南北固然能让亲人团聚,可这也让国家机器变得更难驾驭。朕不像太子从小学习治国的策略,也不像五哥那般武艺超群,朕既不该是皇上也不该是将军。”
“陛下莫要妄自菲薄。”国师不带什么感情的打断他的感慨,“还有一点是陛下错了。”
“什么?”
“冲月暗卫的调度并未掌握在丞相手中,”国师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冲月宗自始至终只效忠于谢家,若是有朝一日改朝换代,冲月宗只会隐入江湖,再不过问庙堂之事。”
谢之凛皱着眉打量国师那张与冲月宗宗主几乎完全一致的脸,问:“为何国师对冲月宗之事如此了解?”
“陛下不是已经见过冲月宗宗主了吗?”明修摇头,“太晚了,明日申时月宗宫中,臣与冲月宗宗主静候陛下大驾光临。”
洛长宁总觉得,自己等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
自从谢之凛真正地坐上皇位之后,男人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的要事亟需处理,所以他很自觉地将自己摆在了最后的位置,也正是这样的行为给他留出足够的让大脑清醒的时间。洛长宁不得不承认,刚刚‘谢之凛的尸体’是真的吓到他了,他不是没见过死亡的毛头小子,他在小学上学的路上就见过车祸,混合着脑浆的鲜血泼洒在路沿上,但当那身穿鎏金玄红袍的男人倒在地面上之后,他的大脑是真的选择了完全罢工。
他向来不允许有什么人进入他的生命,所以他也没什么朋友,毕竟所谓的朋友早晚都会离开他的生命,他所能抓住的只有自己,可谢之凛却不一样,他那么轻易地就接受了谢之凛,这大概要归咎于来自古代世界的安全感——这是只有自己能随时涉足的世界,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谢之凛永远等在那里,虽然表情很不耐烦,动作却很亲昵。‘谢之凛绝不会离开’是让他交付出信任、允许男人与他的心灵更进一步的主要原因,而现在,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考量一下这一条的真实性。
越是亲密的关系,在破裂时分越会造成更大的伤害,那么为了避免更大的伤害——
“阿凛,”他小声唤面前终于解决了一切却依旧挺直背脊迎面走来的男人,“我觉得……我需要点时间。”
谢之凛眉心微蹙,低声道:“抱歉,今日事出突然,从冲月暗卫带替身进门到刺客行刺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是不是吓到你了?”
男人落在他头顶的掌心非常温暖,洛长宁放纵自己闭上眼,专心感受着对方指尖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降低。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在凉亭的躺椅中舒展开身体,认真地凝视对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阿凛你看,我并不属于这里,我和这个世界的交集只有你。我每天生活的世界并不是这里,在我真实存在的世界那边,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要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艰难地解释道,“我没有想离开你,我只是……我需要些时间理清思绪,有任何事情……我们可以用鲛珠联系。”
稍显尴尬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就在洛长宁以为谢之凛不会给出反应的时候男人突然俯下身,将洛长宁完整地抱进怀里。
“是朕的错。”谢之凛的声音很轻。“朕忙着处理国事,却忽略了你。”
洛长宁舔了舔下唇,扑哧一下笑了:“皇上,江山与美人不可得兼,不过这真不是你的错,我马上要一模考试,它很重要,我这阵子得回去复习,而你也要趁这段时间专心收复江山,不是么?”
腰上的手却突然收紧,谢之凛半张脸埋进他颈窝里深吸气,痒得洛长宁哭笑不得。
“早去早回。”男人含糊地说。
洛长宁微笑着于卧室的床上醒来。
此时尚是深夜,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地暖熏得整个房间内都是暖烘烘的,他却只能感觉到名为孤独的寒冷感。
平日在课堂上进入古代世界时只有两成的心思留在现代处理最基本的信息,而现在则是留下十成的大脑认真汲取高考考点,洛长宁本以为自己会坚持更久的时间回到古代,却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收到了来自江郎的消息。
江郎学长:遇到什么麻烦了么?是否方便讲给我听?
他转了转笔,看了眼还没写完的卷子,直接打电话过去:“喂?学长?怎么了吗?”
江郎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暖:“嗯……我今晚感受到了你的世界的召唤。”
“召唤?”
“对。当我进入你的世界时,我的身份是那位冲月宗宗主,而我刚刚感受到的正是宗主的召唤。不过你的……世界只有在你身处其中时我才能介入些许,所以我想问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方便进入你的世界的麻烦。”
江郎的问法相当客气,以至于洛长宁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如实告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在现实世界想清楚了再过去。”
“和那位皇上有关?”江郎温和地问。
“……对。”
“嗯,那么我们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完全忽视宗主的召唤,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二是你主动进入古代世界,然后我会跟进去,在问题解决之前尽量不让你与那位皇上见面,你选择哪个?”
还用问吗?
仅仅是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他便已经无数次想念古代世界清新的空气,虽说那边没有地暖,好在气温在他身上几乎不起作用,洛长宁甚至没有花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哀悼他尚未写完的卷子。
“二,我选择二。”洛长宁急切地对电话那端说道,“梦里见。”
虽然洛长宁很清楚他在古代世界的落点几乎永远都在谢之凛身边,不过当看到视野范围内只有高墙而没有那双凤眼的主人时他还是松了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绿茶冷香,洛长宁定睛看了会儿,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虽说来这边的次数寥寥无几,但他依旧能辨认出这里是月宗宫的内室。
“原来如此。”冲月宗宗主江郎掀帘而入,在见到他后眉眼微弯。“洛长宁,我于客厅角落置了个屏风,屏风后面摆着椅子,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坐在后面旁听。”
二人离开内室来到大堂,大堂里国师明修正在品茶,那是与江郎几乎完全相同的一副好容貌,见他们出来后略一颔首。
“有劳两位。”
果然,他当时的直觉并没有错,国师也能看到他的身影。洛长宁刚想再说什么,江郎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到屏风后暂避,他很快听到了属于谢之凛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急忙溜到屏风后坐好。
“恭迎皇上。”
屏风完全不透明,他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能靠自己的耳朵听。
“都退下吧。”国师吩咐道。
侍女鱼贯而出,他听到谢之凛于屏风之后坐定,两个人之间只隔着几步的距离。
“如陛下所见,臣与宗主江郎乃是双生子,”国师开门见山,“一入江湖一入朝堂,因由一些原因,我们誓要守护谢家血脉,这也是冲月宗不惜为江湖所耻也要守护皇室的原因之一。”
谢之凛的声音带着犹豫:“朕幼时便见过国师当年的模样……”
明修与江郎对视一眼,道:“臣与江郎同为南海鲔人,鲔人虽非不老不死,寿命却较常人稍久些许,也不足为奇。”
谢之凛却想到了些其他的东西,表情古怪:“所以父皇一心寻仙——”
“不,陛下乃是谢家三代传人中唯一知晓此事之人,今日将其告知陛下,不过是信任二字而已。”国师摇头。“冲月宗只负责处理外门刺客,从不干预谢家家事,这正是臣昨日告知陛下的真相,冲月暗卫的调度只在宗主手上,丞相手中的资料乃是假货,为的只是让丞相掉以轻心。”
谢之凛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国师此言……是在向朕表忠心?”
“明修只保谢家,无意与太子相争。”清冷国师起身振袖,淡淡道,“有劳陛下今日来访,陛下请。”
这大概是个很明确的送客信号,谢之凛一口气喝光杯里的茶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有意无意地瞥了洛长宁那处的屏风一眼,双手背后,离开了月宗宫。等在门口的小太监急忙跟上,恭顺地对谢之凛说了些什么,更远处的少量侍卫也迅速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远去。
直到谢之凛的身影彻底消失洛长宁方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国师锐利双眼始终在他与江郎的身上徘徊,不同的是,比起他这个旁人看不到的存在,国师似乎对江郎的兴趣更大一些。
“好了,接下来的时间属于我们三个。”国师说微微颔首,“你不是我弟弟,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