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应作如是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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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蝉从匈奴回来之后，就立刻向皇上呈上密函，详细说明了边境战况、楚家军伤情及对于细作的猜想和打算。同时，宁国公也附函，为阿蝉表功，称赞阿蝉寒冬被匈奴人掳走后镇定冷静，不仅没有被匈奴人迷惑，还趁机收集了许多匈奴军情。
皇上收到密函后龙颜大悦，回函命阿蝉和宁国公切勿心急，蛰伏些时日，把细作逼出水面。皇帝的密函正合阿蝉心意，她与宁国公和楚玄商议，准备年后再做打算，先让那细作放松警惕。
国公府里从腊月二十八就忙碌了起来，丫鬟小仆进进出出喜气洋洋。阿蝉按照皇后懿旨，给楚家军将士赐下肉、面和美酒。晚上，宁国公和楚玄带着楚家军士兵们一起自己动手包饺子，燃起篝火，吃着自己煮的饺子，喝着美酒，兴致来了大家还都争相舞剑、摔跤，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年下还有很多从中原带着孩子来探望丈夫的妻子，阿蝉也给孩子们赐下了压岁钱，军中人人都感念阿蝉贤德，交口称赞。
这个年过得最舒心的就是国公府的管家，管家楚伯约摸五十来岁，是楚家的家生子，祖辈都在楚家做工，自然也从了楚姓，几十年来将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连楚玄都要喊他一声老伯。国公府一直没有女主人，这逢年过节的大日子都要靠他一个人操持。
可今年不一样了，钦差大人住在府里，于礼，钦差大人位高权重，楚将军见了她都要行礼，她在府中过新年，府中节庆事宜按理都要向钦差大人报备；于情，楚伯也看得出来，早晚有一日，钦差大人会嫁入国公府成为府里的当家主母，自然大事小事楚伯都愿意去和阿蝉商量，让阿蝉拿主意。
楚玄这几日也停了骑兵营的训练，每日陪着阿蝉。阿蝉知道他是心有愧疚，却也不说破，也许只有陪伴才能让他心中的愧疚减轻。临近年根，整个叶城都弥漫着过节的喜庆气氛，街上到处是红彤彤的灯笼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捏糖人，炸花糕，连空气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孩子们叽叽喳喳，跑来跑去，整个城都沉浸在欢乐里。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楚玄就到了摘星楼，两人简单用过早膳后，楚玄让丫鬟给阿蝉拿来了一身右衽方领的胡服，箭袖裤褶皆为苎丝金线，色用红紫，纹以日月。阿蝉换上胡服，整个人英气逼人，眸若清泉，就连齐南风在一旁都看直了眼，“钦、钦差大人，你、你可真好看！”话音刚落，楚玄就一脚踢上了齐南风的屁股，齐南风捂着屁股满屋逃窜，一屋子丫鬟都笑成一团。
笑闹过一阵，楚玄便带着阿蝉出了门，齐南风在大门口吵着也要跟着，又被楚玄一脚踢了回去，这会儿正捂着屁股哭丧着脸跟楚伯诉苦呢。
“我们去哪儿？”阿蝉看着门前有两匹马。
楚玄牵过其中一匹，扶着阿蝉上马，自己也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去一个好地方，是前几年带着骑兵营训练时发现的，这几年我时常去。”
他侧头看着阿蝉，“之前邀请你来叶城时就想着要带你去看看，等着这么些年，总算有机会了。”
男子身披银鼠缎纹灰毛领披风，内着玄色苎丝金线胡服，骑一匹黑色骏马，女子身披灰紫烟色缎纹灰毛领披风，骑一匹白色骏马。两人并肩齐驱，不一会就来到一处断崖边上。
两人轻拉缰绳，停在断崖边，“阿蝉，你看。”楚玄轻声道。
呈现在阿蝉眼前的是一大片广袤无垠的大漠，苍凉壮美，金色的沙子随着北风滚滚移动。在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海中，还有几处模糊的绿色，那是沙海中的绿洲，就像一颗颗明珠一般，给予着沙漠游人生的希望。
天高远阔，万里无云，湛蓝的天壁宛如通体水润的蓝色宝石。目之所及，金色沙海与湛蓝天壁远远相交，让人不由感叹天地辽阔，人如蜉蝣。
“真美，人人都只道江南美，却没人见过大漠的苍凉壮丽。”阿蝉被眼前美景深深吸引，她只觉得在书中看到的所有描写的美景的诗句，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震撼。
“早就说过要带你来看大漠，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有机会。今日总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楚玄轻笑。
“楚大哥费心了。”阿蝉侧头回道。
“还叫楚大哥吗？”楚玄眼中笑意更盛。
冷冽的北风吹在脸上，阿蝉丝毫没有觉得寒冷，倒是脸上仿佛烧起了一团火，她微赧，轻唤道，“阿玄。”楚玄闻言低笑出声，阿蝉的这副模样，倒和她怒斥那群武将时完全不同，仿佛两个人一般。
“这里我经常来，尤其是这三年，”楚玄望着沙海低语，阿蝉闻言心下微酸。
“看着这天地，有时就会觉得儿女情长、尔虞我诈实在是须臾一瞬。这天地存在上千年、上万年，我们只不过是这天地间一个小小的过客罢了，短短几十年弹指即过，再多的牵挂也终究会变成泡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阿蝉脑中突然闪过《金刚经》中的偈语，喃喃出声念道。
楚玄闻言侧头淡笑，“正是这句，每次我策马停在这，看夕阳一点一点落下，都会想到这句偈语。”
“就算我们只是这天地的过客，也要让我们的这几十年在天地间留下印记，这才不枉我们来这天地间走一遭。”阿蝉漆黑的眼仁看向楚玄。少女白皙小巧的脸颊泛着粉色，在灰毛大领的簇拥下显得精致雍容，眼波如水，顾盼生姿。
楚玄点点头，“男儿在世，当然要有一番响动，我愿十年之内，降服匈奴。”
阿蝉也浅笑，“我愿十年之内，助你降服匈奴。”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的默契与爱意尽在不言中。
大年三十清早，天还微黑，街上就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锣鼓声，楚家军镇守叶城几百年，将叶城围的铁桶一般，除了极少数情况下匈奴人伪装进城偷袭外，叶城百姓在楚家军的保护下大都安居乐业，小日子过得怡然自得。
叶城新年的风俗也与京城不同，京都中各家腊月二十八采买完年货后，街上的小商贩就不再出摊，家家户户都闭门在家中祭祖、守岁，直到大年初三才开始走亲访友。
而叶城别有一番西域韵味，越到新年街上越热闹，家家户户都开着大门，街上舞龙舞狮、杂耍表演络绎不绝，还有西域胡姬的唱跳表演，锣鼓阵阵，丝竹悦耳，热闹极了，孩子们也不用去学堂，每日同伙伴一起在街上玩耍，拿着压岁钱买糖人花糕小玩意，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阿蝉睡眠浅，听到街上的锣鼓声就起了身，侍女服侍着洗漱完，给阿蝉换上了新年礼衣。内里是一件暖缃色百褶襦裙，外罩一件方领竹月色广袖留仙袍，袍上绣仙鹤纹饰，襦裙和留仙袍边角都有宽宽织锦金线，显得雍容华贵。腰间裹束一条黄色纱锦带，长长的带子随着走动的幅度轻轻飘起。
侍女给阿蝉松松绾上灵虚髻，阿蝉的头发细软柔顺，配上灵虚髻别有一番风韵。另有侍女呈上首饰匣，询问阿蝉要佩戴哪些首饰，阿蝉拿出楚玄第一次送的那支玉蝉簪子，让侍女绾入髻中，再搭配一对银丝水滴羊脂玉粒耳坠。发如浓墨，肤若凝脂，显得整个人都温润通透。
刚收拾完，就有丫鬟在卧房门口通传，楚玄已经在摘星楼二层等着阿蝉一起用早膳。楚玄在看见阿蝉的一瞬间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阿蝉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美，摄人心魄。
两人用过早膳后，和宁国公一道前往楚家军的勇毅堂。勇毅堂位于叶城南郊，坐西朝东，遥望中原，堂中供奉着几百年来为国捐躯的楚家军将士牌位，穹顶高深，幽幽静静，烛台上燃着长明灯，几百年来不熄不灭，照耀着忠烈之魂。
除夕祭奠将士亡魂是楚家军的军规，阿蝉作为圣上钦差，自然也要代表皇上和皇后来上一炷香，以示皇家不会忘记为国捐躯的将士。
阿蝉一行抵达勇毅堂时，何俊率领着楚家军七品以上将领已经等在了门口，见他们前来立马迎上前行礼，“末将参见钦差大人、参见国公、世子。”随后一行人进入勇毅堂祭拜忠魂。
编钟浑厚的响声在忠勇堂中回荡，阿蝉以圣上和皇后的名义分上六炷香，又分行两下空首礼，在火盆旁的黍稷梗堆中捧出两把，散落到火盆中。黍稷梗“哔哔啵啵”的燃烧声响起，阿蝉双手合十念道，“忠勇英魂，魂归故土，天下兴盛，曰归曰归。”
阿蝉行完礼后，宁国公带领楚家军将领一齐行振动礼，以示尊敬。
编钟齐鸣，浑厚的声音在堂内回荡，整整三面墙的牌位在长明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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