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18、春意盎然

　　景临回到函辰殿，却看见阿遥还是看着地上的残物发呆。景临走到一边，问那焦急不已的阿宝：“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照顾他吗？”
　　“王爷恕罪，是阿宝没用。阿宝劝了很久，殿下一直不愿意去休息，只在这儿发呆，连这里也不让人收拾。”阿宝说着有些眼红，主子不听劝她也只能是干着急。
　　景临轻叹一声，对着阿宝道：“这儿有我，你先去休息吧。”
　　阿宝告退，景临抱起阿遥坐到一边，阿遥呆呆得望着，景临笑道：“怎么，咱的阿遥丢魂了？”
　　阿遥回过头来，低低叫了声“伯父”，神色黯然。
　　景临柔声相问：“到底怎么了？能和伯父说说吗？”
　　“您说，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阿遥满眼的痛苦，景临心惊，脸色猛的一变，这孩子怎么就听进去了那句话？一边又是缓和了脸色道：“你胡想什么呢？你当然是你爹娘的孩子了，外间的传言都是无聊的人想出来的。”
　　“真的吗？”阿遥怯生生地问着，他也不要去怀疑的，可是爹突然不疼爱自己了，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了那个事实真相。
　　景临故意板了脸严肃道：“当然是真的，你还不相信伯父吗？”
　　“阿遥相信！”将头栽进伯父的怀里，汲取那一点点的温暖，伯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件事情当然是伯父最清楚了。
　　景临又掰起了阿遥的身子，温和地笑道：“你刚才就是为了这件事不开心的？不开心也不能就那样坐在地上。现在天冷，你就不怕冻着？”
　　阿遥红了脸抿唇不答，景临抱了他笑道：“说你几句就难过了？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小心的。”
　　“爷爷是不是很生气？”阿遥抬起头问，眼神中还带着些歉意，“阿遥本来是让爷爷开心的，没想到反而惹他生气了。”低眉垂眼，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内疚。
　　景临倒是好奇，“爷爷打你，你不难过吗？”
　　“是阿遥不好，惹爷爷生气了。”难过吗？那是一定的，只是他难过的是自己总是惹人生气，要给人家添麻烦。
　　景临笑着：“傻小子，什么事情都怪自己，这样下去你还不内疚死？其实呢，这件事你也没错的，只是爷爷希望你把时间放在读书练武上，这样的事情可以让别人去做的。爷爷也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但是你这么做会让他觉得你不务正业的。”
　　“阿遥知道了，以后不会了。”阿遥说得很认真，也明白了一些事情，“那爷爷现在呢？我想去看看爷爷……”
　　景临略一沉思，道：“现在还是别去了，人家正在气头上，你一去指不定又要打你了。”还是不要让阿遥这傻孩子知道那份关心的好，只是阿遥却有些着急了：“爷爷还在生气？那我一定要去的，就算爷爷打我我也要去！”
　　“好了！你就在这儿好好歇着吧，少折腾就是了。”想不明白这孩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脾气上来倒也是够掘的。景临没办法只好按住了阿遥，还瞪瞪眼威胁道：“再吵我可要生气了。”
　　阿遥果然安静下来，静静靠着景临不再说话。
　　景临一声叹息，这一个年竟是过得如此孤独。也许来年开了春，一切都会好些吧。

　　过了年，天气稍稍好了些，老爷子的病却是越来越厉害了，时不时的都会咯出些血来。
　　老爷子不想让阿遥知道，只是让景临多陪着些，阿遥却也是不开心起来。
　　这一日天气倒是很好，阿遥却心不在焉地对着窗外望着。
　　徐敬碰着书瞪了几眼阿遥也没有发现，无奈之下只好起身走过去，手指扣了扣阿遥面前的桌子。
　　阿遥回头一看，猛的就站起身来，只低了头不说话。
　　“外面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你？让你连上课都能走神。”徐敬淡淡说道，只是其中已经带了几分怒气。
　　“阿遥知错。”也不辩解，更没有提起这时候他想的是什么。
　　徐敬听了如此的话更以为他是不服气，故意拿温顺的态度与自己怄气，便顿时冷了脸色道：“什么知错，我问你话你当做没听见是不是？是不是不服气了？”
　　阿遥猛然抬头，一脸的错愕，师父这般明白挑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徐敬返身取了戒尺，“把手伸出来！”，阿遥微颤颤地伸出左手，徐敬却冷道，“两只手都伸出来，举平了！”
　　“师父，今日下午阿遥还要练字的！”终于还是将右手藏在了身后，他不想因此而耽误了课业。
　　徐敬瞪了眼，怒道：“练字？我让你练字！”说着却是走到阿遥的身侧，一把将他按在了桌子上，举了戒尺就往臀上打去。
　　“疼……师父，别打了，阿遥疼……”师父的板子含着怒气，每一下都是痛彻心扉，徐敬只猛抽着，嘴里还骂：“我让你走神！”
　　阿遥的求饶只让他更气，只一会儿小衣上就渗出了血迹，正欲再打的时候手臂却被人抓住，“子恒怎么动如此大的气？”，老爷子一看趴在桌上啜泣不已的阿遥也是无奈。
　　徐敬停了手道：“他上课走神，还顶嘴。”
　　“是孩子的错，你可别和自己过不去。”老爷子劝了徐敬，又拉起了阿遥，“你看你，才几天功夫，又不安分了。”
　　“爷爷……”阿遥一头扎紧老爷子的怀里，泪水如决堤般倾泻。
　　老爷子轻拍着阿遥的背，又转而对徐敬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今天的课就先到这儿吧。子恒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在这儿生气。”

　　徐敬告辞而去，老爷子抱着阿遥替他上药，一边还问：“上课为什么不认真？师父说你，怎么可以顶嘴？”
　　“阿遥没有和师父顶嘴，上课时候走神是因为……因为……”阿遥哽咽，那原因却是说不出来。
　　老爷子柔声问：“因为什么？你不说清楚爷爷可是要生气的。”
　　“因为阿遥知道爷爷身体不好，却还要瞒着阿遥，阿遥担心您……”终于说了出来，老爷子拧眉，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谁和你说的？”
　　“没人和阿遥说，是阿遥自己发现的。这么久了，爷爷很少来看我，还要伯父来陪我，每次伯父总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阿遥知道能让伯父忧心的只有爷爷的身体。”絮絮叨叨说着，老爷子却是感叹，阿遥竟是这般心细，就连他刻意隐瞒的事情都被他发觉。
　　“那你想出宫玩吗？”老爷子试探着，有些事情是再也无法拖延。
　　阿遥身子紧了紧，“可以吗？可是阿遥还有许多作业没有做……”
　　“爷爷要带你出宫去有要紧的事儿，至于作业，以后可以慢慢做的。你别担心，你师父那儿我会替你说去的，你师父不会因为你没完成作业而罚你。”
　　“是什么事儿？”阿遥起了身，听到要紧的事儿也是一阵的奇怪。
　　老爷子自是笑着，“你去准备准备，路上和你说。”

　　于是，两人素衣简车，行在了人际稀少的小道上。
　　老爷子眯着眼问坐在身边的阿遥：“爷爷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阿遥勉强地点点头，只是那些东西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只是马车停在了青龙山庄大门外的时候，阿遥却不得不信了。
　　一路无阻走向里面，所有的人都是淡然一笑，却不做过多的表示。
　　老爷子带着阿遥一直走到了僻静的后院，才站住了看一抹白色的身影迎风舞剑。
　　“想学这剑法吗？”那身影停下，明媚的日光下俊逸的脸庞陪着傲然的身姿，宛如谪仙。
　　阿遥点头，眼中满是神往。

　　年轻人走了过来，瞧瞧阿遥给了一个温暖的笑脸，然后才对老爷子道：“师父，您怎么来了？”
　　“我给你送徒弟来了。”老爷子笑着，看着黎风的眼神中赞赏不断。黎风惊讶，将剑收进了鞘中，“给我送徒弟？可我自己都还没出师呢。”
　　“你没出师不打紧，反正我已将所有都传授给你，你少的只是经验与历练罢了。再说你这徒弟可是什么都不会，你可要重头教起，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什么。”老爷子笑着解释。
　　黎风看看阿遥，便问：“是他吗？”
　　“是，阿遥叫师父了。”老爷子推推阿遥，黎风却有些别扭，忙道：“我看他也比我小不了几岁，叫我师父都叫老了，要不就叫哥哥好了，我还想有个弟弟呢。”
　　老爷子若有所思，终究还是答应：“也好，不过阿遥是我的孙儿，这么叫，辈分可就乱了。”
　　黎风拉了老爷子笑道：“师父什么时候也计较起这些了？若说辈分，风儿跟着师公学艺，这辈分早就乱了。”老爷子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不过以后有了弟弟，你可要做好榜样，可别把阿遥带坏了。”
　　“哪能啊，我只会把人带好，不会带坏！”黎风信誓旦旦，还拉过阿遥问：“你说哥哥会不会把你带坏了？”
　　阿遥一时无法适应，只愣愣看着，老爷子也是无奈摇头：“你别混闹了，最近你就先带着阿遥吧，过几天我来接他。你可得好好教他，否则……”
　　“否则小心师父的板子，风儿知道，风儿这点分寸还是有的。”黎风笑着，虽然平日爱玩笑，但事情轻重还是分得明白的，老爷子也是知道，这才放心将阿遥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