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饭三顿

17、除夕之夜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各处都是热闹起来，天上也飞起了雪，白白的很是好看。
　　阿遥支着头看着窗外的雪，竟是静不下心来看书。好几天了，师父没有来，爷爷也没有来，偌大的函辰殿变得冷清起来。
　　最近爷爷是越来越凶了，只要一丁点儿的不对，爷爷就会狠狠打他，这几天阿遥的身上几乎都没有好的时候。
　　阿遥跑到了门口，望着飘舞的白雪出神，爷爷说过今天是一定会来看他的，所以阿遥就早早地做完了功课，还亲手包了饺子，希望爷爷来的时候能够对他笑一笑。
　　“殿下进屋去吧，外面风大，小心受寒。”一个和阿遥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在身后，手上拿着一件玄色的小披风却不敢上前给阿遥披上。
　　阿遥回过头浅浅一笑，又是拿过披风披在自己身上，对着丫头咧嘴一笑：“我没事的，阿宝你别在这儿呆着了。”
　　阿宝倔强地摇摇头，应是走到了阿遥的身边：“我不进去，我在这里陪殿下。”
　　阿遥眼神动动，“好，我们一起等。”这几天的孤独，只有阿宝是陪在他身边的，有的时候阿遥就把她当做是亲人了。

　　天色渐暗，阿宝伸出小手去抓阿遥的手，想要将自己的温暖传过去些。
　　阿遥却抽出手跑了出去，连披风也掉在了地上。
　　“爷爷终于来了。”阿遥一头栽在来人的怀里，倾诉着思念。
　　老爷子看着阿遥这般也是心疼，也没有往日那般的苛责，只替阿遥挡去掉落在头上的雪花。
　　“爷爷说来就一定会来的，你一定是等急了吧？”说着手牵着手走了进去。
　　“你看看今天还有谁来看你了？”老爷子笑眯着眼，阿遥抬头望去，边上正在合伞的竟是那永远笑得温暖的人。
　　阿遥跑过去一把抱住撒娇起来：“伯父也来看阿遥了。”
　　老爷子笑道：“今天是除夕，咱爷孙三个怎么着也得团圆一下是吧？”
　　阿遥闻言却暗淡了脸色，景临低头问：“怎么了？是不是想你爹娘了？”阿遥低头不答，老爷子却也没了笑脸。
　　“诶哟，看我这嘴，尽说不该说的话。”景临尴尬一笑，老爷子笑得有些苦涩：“也是，你聪明也没必要时时炫耀，就你知道事情。今天大好的日子，谁都不许说不开心的事情。”

　　阿宝端过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阿遥看了扬起了笑脸，忙道：“伯父要来也不早点说一声，阿遥这里一点准备都没有。”
　　景临笑道：“要准备什么呢？只要不饿死我就成。”
　　阿遥拉着景临到桌边，指指那两只小碗：“没事的，阿遥把自己的这碗让给伯父。这可是阿遥亲手包的饺子呢！”说得一番自豪，景临也是宠溺地看着他，还道：“阿遥真乖。”
　　拉了伯父坐下，阿遥又一脸开心地跑去拉老爷子，只是拉着手老爷子却不动脚步。
　　阿遥一抬头却看见老爷子一脸不善瞪着自己，“爷爷怎么了？”，老爷子抽了手直接就打了阿遥一巴掌，阿遥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景临一惊忙过去扶起了阿遥，看着脸上肿起的掌印很是心疼，转了头又对老爷子道：“这好好的为什么打他？”
　　老爷子几步到了桌边，一拂袖将两只瓷碗扫落在地，冒气的汤汁洒了一地，几个好看的饺子翻滚了几下无力躺着。

　　阿遥顿时委屈起来，眼中也是红红，老爷子只骂道：“你还真清闲，有功夫去做这些事情！”
　　景临忙抢着说：“阿遥也是一片孝心，您就别怪他了。”一边抱着阿遥起来，阿遥挣脱开去一边抱了老爷子的腰道：“爷爷不生气，阿遥错了……”
　　“几天不打你就皮痒是不是？好，既然你找打我就成全你！去把藤条拿来！”老爷子也是气得不轻，铁青了脸让景临也不敢再求情。
　　阿遥抹着泪拿过藤条，老爷子吸口气道：“临儿，你抱着他。”
　　“爹！今天是除夕了，你别打了！”景临也皱着眉头，要管教也不在这一时，阿遥也仍旧抱着老爷子的腿求着，老爷子只冷冷道：“抱着。”
　　景临无奈，硬是拉下扒在老爷子身上的阿遥抱在了怀里，一边还轻轻解了阿遥的中衣。

　　藤条裹着风声急急落下，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阿遥。解了中衣的时候还觉得凉的，藤条落处立时便火烧一般。
　　景临看得心惊，回了神忙伸手抓了藤条道：“阿遥还是个孩子，您轻点儿。”
　　“放手！”老爷子也红了眼，景临越是拦着心里火气越大，景临自然是不会放手，老爷子猛地拽出藤条冷道，“你再拦着信不信不连你一块儿打！”
　　景临紧紧抱着阿遥，抿唇许久才道：“如果您是生气想打人泻火，那您打我好了，反正这辈子您也没打过我，我也不知道挨打是什么感觉，我更不知道阿遥现在到底有多疼，多难受。”
　　一番话却让老爷子想起了一些事，心里的火气顿时也卸去了大半，只叹息一声道：“犯了错的是阿遥，我打你做什么。要是你见不得他挨打，你可以先出去。”
　　“您还是要打他的是不是？”景临抬头，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他是您的亲孙子，您忍心吗？还是你和外面的人一样，以为阿遥是秋叶与我的孩子，所以你才一点都不心疼他？”
　　“你胡说什么？”老爷子皱了眉头，这些话如何能让阿遥听去。摔了藤鞭对景临道：“你跟我出来。”人便走了出去。
　　景临将阿遥交给了阿宝，也跟了出去，两人一路走着都是没有说话，直走到了暖阁之内。

　　此时的暖阁已经没有人，谁都想不到这时候老爷子还会回来的。
　　老爷子靠在榻上，只叹息道：“那些话你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也知道秋叶的性子，至于外面那些传言……随他去吧。”
　　景临走到一边，也搬过了小凳坐下，老爷子看了他道：“你也是，刚才说的话也真是过分了。就算阿遥是你的孩子，一样还是我的孙儿，我怎么会不心疼。”
　　“爹……”景临也是忆起了往事，“说到底我都不是您的亲生儿子，您知不知道其实有的时候我很羡慕渊儿的。从小渊儿犯了错您就会无所顾忌地打他骂他。而对我呢？虽然不是没理由的纵容，可您总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我会觉得因为我们之间没有血脉相连而会计较。您知不知道，您刻意地小心却让我觉得，您是把我当了外人，其实我只想和渊儿一样。”
　　老爷愣愣看着他出神，这些话从来没有提起过，他也不知道景临竟然是这么想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陈年往事来了？”
　　景临只握住了他的手道：“我知道您这么对阿遥也是心急。您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所以想让阿遥快些长大，可是您为什么要瞒着我？就算我做不了什么，至少我还可以照顾阿遥。”
　　“你也知道了？可是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渊儿那性子你也是清楚的，我去了之后，你还是离开比较好些。”有些不舍地拂过景临的面颊，其实他最担心的并不是阿遥，而是景临。
　　“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我想留在阿遥身边也不是什么难事，说到底还是我害了阿遥。”景临低下头，若不是他的逃避，深爱着他的慕秋叶就不会嫁给景渊，甚至要不是景渊和他不和，都不会有阿遥。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渊儿也不是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只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可是渊儿却是知道的。”老爷淡然笑着，却笑得很辛苦，“你的亲身父亲是前朝奉天大将军万安，当年龙城城破之后他就销声匿迹，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在哪里。”
　　景临惊住，万安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那一次攻龙城的时候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兄弟去，最后无奈之下让已经有了身孕的慕秋叶挂帅，却不想中间还有诸多纠葛。

　　景临突然想起：“娘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老爷子点头，“当年她离开之后就去找了万安，后来就一直和万安在一起。后来，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是将军府二公子万黎风？”这不难猜，只是后面的猜想却让人惊讶，“城破之日带走万黎风的黑衣蒙面人是不是您？”
　　老爷子点头，还道，“后来我便收他为徒了，只是他并不知道辰儿与我的关系。”
　　“您是怕到时候渊儿为了揪出前朝余力对我下手？”景临探问，老爷子又是点头，只道:“据我了解，他是一定会这么做的。还有晚娘的下落其实我一直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你罢了，你和她有一个儿子。”
　　“您知道？”这一夜的消息都让景临有些无法接受，所有的都是他希望知道但老爷子却一直不愿意告诉他的。
　　老爷子含笑道：“她现在是青龙山庄主管青玉楼的总管，你们的儿子她送给了逍遥门的大弟子凌霸天，凌霸天把孩子当做了自己的儿子养着，还取了名字叫凌竞。”
　　“那您是要我离开去找他们吗？”景临扬起了头，这“他们”包含了许多人。
　　老爷子叹息道：“既然当初你已经选择了不要这个皇位，你还是离开比较好。以你之能要想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名声也不难，没有必要陷在这个地方。”
　　“那阿遥呢？我可以带走他吗？”阿遥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是向往自在地天与地的。
　　老爷子黯然道：“你不能带走他，我现在这么逼他的原因你也应该清楚，到时候我会把天剑给他。还有青龙山庄的事情我会交给阿遥和黎风的，若是你需要可以找他们。”
　　“您这是着急什么呢？赶我走不成？就让儿子再陪您几天，我答应您，到时候一定会走。”景临笑着，老爷子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他们两兄弟不和气。
　　老爷子也是一笑，道：“这几天你倒是多陪陪阿遥吧，我这么对他这孩子又该伤心了。”
　　“您也是，这么打阿遥，您就不怕他恨您。”景临打趣，老爷子摇头笑道：“要是他恨我倒好了，这孩子心也太好了些……”
　　景临笑笑便告辞出去，心里却也是无奈，自己是逃脱开了，可怜阿遥什么都不明白就被人逼着陷了进去，以后只怕还要辛苦。

作者有话说

　　我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