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个人的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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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考虑了好久，原本不想去的，又怕人家问起，哎，你们那么铁的交情，好兄弟结婚为什么不去？
明明不是兄弟，是知音。戚少商暗自嘀咕。
但是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
连云公司旗下那么多他的兄弟，除了劳二哥年长，一早结婚生子了，其余几个谁结婚的时候不是翻天覆地地闹一通洞房的？
别人总是想不明白，开朗热情一身正气，知交满天下的戚少商，为什么和性格孤僻没有朋友的顾惜朝关系那么好。
戚少商总是洋洋得意，所以说，我和谁都能做朋友。
认识顾惜朝有多少年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大一的时候在新生报到处，那个穿着青灰色T恤的男孩子静静地立在队伍的末尾，瘦瘦高高，特别扎眼。别的新生，总有家长送过来，有的甚至全家老老少少倾巢出动，从换洗衣服到脸盆毛巾全部准备齐全。顾惜朝没有任何人的陪同，手里只一个小旅行包，显得孤零零的，目光也很游离，丝毫没有一般新生菜鸟那种兴奋和紧张。
说起来，是自己死气白赖地要和他做朋友，鞍前马后地照顾着，戚少商一向凭直觉做事情，这次也不例外。顾惜朝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让他觉得他和同龄人不一样。
他聪明，近乎天才的那一种，有时候戚少商自叹弗如，于是更加想了解他。
但是顾惜朝没有别的朋友，有的人的聪明让人佩服，有的人的聪明让人嫉妒，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戚少商那样的胸怀。而且，顾惜朝的恃才傲物总有欠抽之嫌。
戚少商有时候好心好意地劝他几句，又觉得自己恶俗了，其实他喜欢看顾惜朝那种张狂，带着一点儿天真和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活得开心就好，谁耐烦装孙子呢，就让他去吧。
戚少商还记得他准备了很久的表白，如果不成功，怕是连兄弟也做不成，忐忑不安之余，稀里糊涂地去追求息红泪，想看看顾惜朝有什么反应。有时候连自己都要恨自己，竟然玩弄这些女孩子才稀罕的花招，婆婆妈妈简直不像个男人。
当时红泪和喜欢穿红衣服的阮明正都对他有意思，系里戏谑地给阮明正起了绰号——红袍。二美当前，不知道多少男人艳羡而嫉妒，戚少商有苦难言。
有时候息红泪发现他心不在焉会生气，戚少商觉得自己不厚道，转念一想，校花失意，后面会有一个加强连的人来安慰她，没事没事，反正自己不去占人家女孩子的便宜。
没人陪顾惜朝打球喝酒，他又图书馆，教室，寝室，三点一线地宅了起来。
戚少商才发现，原来一直是顾惜朝陪着自己打球喝酒。
那一次是很突然发生的，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隔壁的男生们正联机CS，不知道谁开始放A片，吆喝着兄弟们一起看，恩恩啊啊的声音传过来。顾惜朝起身去把宿舍门关上，刚一回头，被戚少商抱了个满怀。
如果那一次他抽他耳光，或者嘲讽他几句，也许戚少商就不会继续了，可是顾惜朝什么反应也没。戚少商当他默许了。
后来顾惜朝说，他只是害怕失去唯一的朋友。
说的戚少商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好象乘人之危一样。
顾惜朝没有来自家庭的压力，父亲早亡，母亲在他上高中时就不怎么管他了。
但是戚少商是独子，父母本分老实，大学没必业就开玩笑地让戚少商带女朋友回家。
他怕顾惜朝因此而和他分手，那年寒假回去就跟父母出柜了，身上被抽得一道道的，连夜逃回学校——顾惜朝没有回家。
一个无家可归的，和一个有家归不得的，在宿舍里吃着火锅看春晚。
戚少商钻进顾惜朝的被窝，两人僵持了一阵，比身高，戚少商略矮三公分，可是躺着得比力气，顾惜朝略逊一筹，最后戚少商钻进顾惜朝的身体。
完事以后，顾惜朝看着上铺发呆。
戚少商说，要不我也让你上一回吧。
顾惜朝闷哼一声，没兴趣。
他一直认定自己是直的。
戚少商拿一句很流行的话激他，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
而且暗暗地想，据说直男一旦被掰弯，就很难回去了。
想到这一层，戚少商又很内疚，觉得自己真不是人，好好地去招惹别人干什么。所以后来他意识到顾惜朝要过和别人一样的生活时，他一早作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难过是无法避免的，当然，也是排山倒海，却难以言说的。
毕业以后，顾惜朝去了另一座城市，戚少商知道他签约的地方竟然与自己相隔上千公里，第一次发了火。
事后，又后悔得不行。
五年时间，火车票积累了一抽屉，可以绕地球好几圈。直达的车子就那么几班，有时候想得不行，干脆转两趟车去看他，凌晨两点的月台上飘着细雪，顾惜朝来接他，围巾蒙着脸，却露出半个下巴，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戚少商觉得，就是要上月球，他也干！
半夜真好，可以手牵着手，没有人看见。
戚少商不怕被人看见，但是顾惜朝介意。
面子这个东西，不好说。
顾惜朝的人缘一如既往地差，他有极强的工作能力，但是老板多半不喜欢他这样的下属。戚少商有时候教他一些应对策略，比方做老板的，就喜欢骡子一样干活的奴隶，没人喜欢比自己聪明，尤其这个聪明人还是自己的下属。
后来他也懒得说了，念书的时候就说过这些，顾惜朝不是不明白，他太骄傲，懒得去做。
回来吧，我保证你不受委屈。戚少商诱惑他。
在最失意的时候，顾惜朝一时冲动，行李也没收拾，买了火车票投奔他而来。
终于睡到了一个屋里，那还是顾惜朝第一次来，往常都是戚少商过去看他。
顾惜朝听说这是买的，不是租的，于是对装修和房屋格局挑三拣四，评头论足，戚少商堵上了他的嘴，用自己的嘴。
新的矛盾应运而生，顾惜朝不甘心当戚少商的手下。
戚少商想人家在床上都让自己压了，在公司也是，确实不厚道。于是他宣布对这行没兴趣了，准备做别的。
顾惜朝接管公司，戚少商算是将半生基业交到他手上了，惹得阮明正老大不高兴，凭什么我们跟了你五年，他一来你就让他做一把手？
顾惜朝有能耐，经营得很好，但是底下的人是戚少商的班底，不服管，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辣手得很，转手将公司卖掉，抽掉股份另立山头，等于把戚少商那些兄弟全炒了。
戚少商当时不是不发火的，可是顾惜朝冷着一张脸道，又不是把他们全部拉去屠宰场喀嚓了，做生意不就是为的赚钱？
戚少商想想也是，那些累得躺在办公室地板上睡觉的日子远得跟上辈子一样，又不是杀人放火，他有什么好气愤的？
年轻人打拼事业不要命，两个人白天出门发疯似地干活，晚上回来发疯似地干架——当然，是床上那种。彼此从商业杂志上问候过对方，有一回顾惜朝正在浴室洗澡，戚少商哇啦哇啦喊，“你小子上电视了，快来看！”
其实只是一个商业展会的采访，顾惜朝的回答谦和有礼，笑容亲切得体。
戚少商啧啧道：“装得事事儿的，你对我从来不是这个表情。”其实他心里在想，真帅！可惜这小子不上相，人家不知道，真人比那还帅上一千倍。
不过顾惜朝最烦人家说他帅，也讨厌拍照和录象。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有一起拍过大头照。
“两个男的去拍大头照，恶心死了。”他摆出厌恶的表情。
其实戚少商知道他每次出门都要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收拾停当才肯下楼，从里到外都穿得极其讲究，所以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闷骚。
人长得帅一般都闷骚，戚少商也这样，所以他表示非常理解。
当戚少商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顾惜朝没有告诉他，那次展会上，他碰到了一个叫做傅晚晴的女孩子。
戚少商直到婚礼那天才第一次看见傅晚晴。
他原本想傅氏的千金小姐，肯定姿色平平，说不定还肥胖异常，脾气跟吨位一样大。
有点恶毒了，但是他只有靠这样的恶毒来排遣自己的难过。
结果穿过鲜花拱门一身白纱的女孩，有一双极温柔的眼睛。
她和息红泪不一样，红泪一看就是靠自己搏出来的，气势凌人，没点自信的男人是不敢上前与她搭讪的。
另一些女孩子就是这样，哪怕穿着几十块钱的T恤搭地铁，也会有男人想把自己的名片递过去，她们一眼望之便知教养良好，温柔可亲，是贤妻良母最佳典范，而且附赠丰厚嫁妆。她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大家闺秀。
傅晚晴当然不是在地铁上和顾惜朝认识的，这样的女孩子平时只坐宝马。
然而具体怎么认识的，顾惜朝一直没告诉戚少商，但是戚少商知道必定很特别，那是他和她共有的秘密，与他无关。认识到这一点时，戚少商知道他和顾惜朝注定要完蛋了。
阮明正是唯一知情的那一个，跟息红泪争了那么多年，输给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还把戚少商甩了，她的心情也很不好。
“你可以不来，随便找个借口，这样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受罪，我都看不下去了。”
戚少商灌下一口酒，笑笑，两个酒窝强撑着。
新娘的表哥来闹洞房，有些节目不可谓不下流。
戚少商看得无趣，可是跟顾惜朝打招呼说要走，又一时有点无措。
阮明正一把抓起他的手，拉着他出了酒店大门。
外面风很大，吹到身上忍不住让人打个机灵。两个人沿着大道上了大桥，下面浑浊的江水在城市的灯火里只一片黑漆漆，戚少商点了支烟，无声地看着江面。
“你那表情，简直恨不得跳下去。”
戚少商一愣，哈哈大笑，“我没那么脆弱，放心，我是打不死的戚少商，人生该拥有的，也不只是爱情。”虽然那是他最想争取的部分。
半晌，他又忍不住问道：“你说，他过几年会不会离婚？”说完自己都懊恼了。
“你会等他离婚吗？”
戚少商吁了一口气，烟雾朦胧了他的脸和抿得极深的酒窝。
“不会。”他摇摇头，“我是说，他不会离婚，我也不希望他离婚。”他指指前方，“听说前几年有个男人从那里跳了下去，那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人的爱情，只会孤独地在黑暗中渐渐埋没，最后被人们遗忘。再说让他知道了，无论难过不难过，我都会不好受。”
阮明正看见他手指一弹，一点红星从桥上坠落下去，很快被底下的黑暗吞没。
是啊，生活总要继续，应该继续。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一个人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