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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诈一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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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大人,莫失了分寸。”
温景翊使了个眼色,两名影卫不动声色站到罗志成身后。
罗志成讪讪赔笑,将自己弓腰驼背缩到一名捕快身后,再不敢多发一言。
堂下,司漠唅稍加用力,原本缴在背后的麻绳顷刻间碎成细粉,扬起一片浅色的灰。
谢长风注意到,司漠唅运功的瞬间,那双如同晚霞般火红的眸子极轻地闪烁了一下。
司漠唅极近狂傲地绕动腕关节,说:“韦义虎不是本宫杀的,不过清乐王身侧貌美如花的小公子确实是本宫掳的。若是清乐王还想救人,便亲自来审。”
“你怕是弄错了。”谢长风自腰间抽出软剑,步步逼近,“我既然赢得了你一次,自然赢得了你第二次。你以为,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厮与一个司漠唅比,孰轻孰重?!”
“重”字音落,剑影闪过,谢长风腾跃而起,直冲到司漠唅门面。
司漠唅未料到对方如此大胆,七皇子温景翊在场还未发话,竟也敢当堂拔剑。电光火石之间,只来得及抬臂挡之。
谢长风的剑极快,在司漠唅抬臂的瞬间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侧身又发一势,那软剑亦因猝然扭曲的角度而发出“铮”地一声,又如松风吼。
蓝子濯忽地道:“好剑!”
的确是好剑,温景翊心想,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柄软剑。
在如此刁钻的扭曲动作下,剑身顺着真气回弹,而后从司漠唅左腰刺入。
司漠唅双手一握,怒喝一声,一股真气迅速窜起,在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勉强挡下了谢长风这突如其来的一剑。
对方说得不错,论实力,他略差一筹。然而高手过招,这一筹便足以致命。
念酒庄。
温酒喂了小泫儿一碗粥,自己用了半碗,便实在没什么胃口了。
恰逢江侍卫姗姗来迟,便干脆放下了碗筷,不再跟身体过不去。
温秋心知自家主子爷的胃口,若是吃得下,必定不会如此,倒是没劝,只唤人去准备些新鲜的水果。
“王爷。”江侍卫掸去身上的柳絮,“可是有事要吩咐?”
温酒五指轻叩桌面,两快一慢,衬托得整个氛围都跟着严肃起来。
“江侍卫此番与本王下江南,奉的可是圣上的命。”
江侍卫身形一顿,不知这娇滴滴的王爷因何明知故问,斟酌一二后,恭敬道:“回王爷,末将的确是奉圣上之命护送王爷下枫城的。”
温酒:“噢,江侍卫的意思是,到了枫城以后奉的命可不一定还是保全本王了。”
江侍卫猛地抬头,看的却不是温酒而是一旁方才吃饱,有些犯困却又努力瞪大了眼睛依偎在温酒身边的九皇子。
“一个小娃江侍卫这般瞧着作甚。”温酒叩桌的手停了下来。
仆人们连同春梅、红梅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下温秋还候着。
江侍卫额头浸出冷汗。
温酒抬眼,温秋立即会意,哄着小泫儿也退了出去。
一时间,只余下主仆两人各怀心思。
温酒再发一问:“或者江侍卫同本王讲讲,方才是从何处回来的。本王记得,念酒庄可未曾种什么柳树,就是不知道江侍卫这一身的柳絮是从何处染来的。”
江侍卫惊觉,连忙又看了眼衣摆,果然还有些许柳絮残留。拱手垂头道:“王爷虽然已经猜了出来,末将却不好多说,末将此番离晋首要职责便是保卫王爷安危,这点绝不作假!”
温酒捻过一枚飘飞于空中的柳絮,捏在手中搓捏成团。皇帝放他这么个病秧子离晋,又配以两百精锐侍卫,自然不是当真要他来枫城看什么美男榜的。只是没料到这皇帝老儿还留了一手,若非他瞧出江侍卫身上的端倪,又随口一诈……
温酒一笑,“江侍卫不必紧张,说起来,本王身上倒还有份公事。这些日子浑浑噩噩,若非今日瞧见江侍卫,当真给忘了。”
江侍卫“啊”地一声,说:“王爷……莫不是诈末将。”
温酒心道,傻愣子本王都诈完了,他自来念酒庄便不曾在庄子溜达过,哪里晓得庄子里种没种柳树。
“本王懒得同你打太极。”温酒将揉成团的柳絮往桌上随手一扔,身子微微后仰,下巴微抬,便又是个那个盛气凌人桀骜不驯的清乐王,“皇帝老儿托本王顺路查查江南买官现象,眼下本王有两件事要江大人去办,江大人可愿。”
江侍卫如释重负,一手按于佩刀之上,一手揩去额头上毫无实质的虚汗,温酒竟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庆幸的表情来。
也不知道这皇帝老儿到底是如何同江侍卫说的,但如今看来,江侍卫的第二职责便是查官职买卖之事了。
啧,弯弯道道倒是多不胜数,就不见大方一些一纸圣旨早允了他只求一人身的愿望,或是他还能做晋都那个恣意张狂,人人叫奢的清乐王。
“圣上倒是同末将说了,王爷玲珑心思,若是察觉出来,不必隐瞒。”接着又道,“王爷需要末将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温酒嘴角微微上翘,逗弄道:“若是察觉出来便不必隐瞒,圣上既是如是叮嘱的,江侍卫方才扭扭捏捏状似洞房里的新媳妇儿。”
江侍卫脸色憋得通红,一名武将被比作洞房里的新娘子,着实令人难堪,“皇上还说了,王爷机灵,便是没发现什么,但凡有些许端倪,也会诈上末将一二。”
合着一百零八种可能全都想尽了。
温酒磨牙,“嘶……爷有那么鬼?”
江侍卫不说话了,显然是默认。
温酒倒也没心思同江侍卫讨论皇帝老儿有多狗,话锋一转正色道:“本王要你办的两件事务必守紧口风,再有人当着本王的面说知晓,江侍卫也需一问三不知,江侍卫可明白?”
温酒正色时,身上总会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严,便是经历过刀剑相向的江侍卫也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
“王爷放心。”
“其一,枫城动乱自林友书之死起,相关之人看似死的死,疯的疯。其中猫腻想必不用本王多说,江侍卫应当明白。”
江侍卫点头道:“末将明白,只是前些日子末将手下替七皇子已查了凶手陈布生平,目前暂无不妥之处,王爷的意思是?”
“陈布乃是当着本王的面服毒自杀的,应是死侍,常规手段如何查得出来猫腻。”
“可死侍向来是孑然一身,王爷,末将不解。”江侍卫疑惑,若是死侍,除了尸体,更无查头。
外头温秋叩门送吃食,温酒应了声,继续道:“若是正统的死侍,便不会任职捕快。”
温秋领着春梅红梅,送上去了果壳晶莹剔透的荔枝、些许已去了果皮果核的早熟李子,还有若干小碟应季果子,盘子小巧可人,种类倒是繁多。
温酒捏了颗荔枝,冰冰凉凉的倒是有些好吃。晋都偏北,皇帝老儿又不是骄奢的主儿,往年他若是想吃些荔枝也得叫专人专程自岭南一带快马加鞭往晋都运,哪有在枫城吃的这般鲜脆可口,一面继续道:“找几个长相粗鄙的侍卫,换身行头扮作势利村民,散发陈布死前收了一笔巨额银钱的消息,说得越是模棱两可越好。”
温秋三人放好果盘,低声同江侍卫道:“江大人请用。”
许是清乐王鼓着腮帮子吃得过分香甜,又或是对方耍阴谋时那股子灵动的作妖劲儿带的根正苗红的皇家护卫队统领也起了摩拳擦掌大干一番的心思,温秋招呼用食,江侍卫下意识便伸手去拿那看上去就水灵灵的荔枝。
温酒话音一顿,眉头蹙起一条浅浅的沟壑,先一步将碟子端到半空,一面问温秋:“这荔枝可还有多的?”
衙门中。
影卫护着温景翊,蓝晨护着蓝子濯,尽数退到了堂外。
谢长风周身剑气凌厉若实质化,与剑身的软形成鲜明的对比,只见他凌空一剑挥下,下一秒如雏燕般轻盈的身姿顺势横下,反手又是一剑劈下。
两剑齐下,司漠唅堪堪躲过第一剑,以气劲为主的功夫迎上快准狠的攻势,一旦守不住攻不出,便显得手忙脚乱起来。他迎面格挡横劈过来的第二剑时,右腋猝不及防露出一道破绽。
谢长风手腕轻轻旋转,软剑却如同闪电般快速颤动,残影消散,剑已见血。
两人身形同时停下来。
“你很强。”司漠唅道,“一个如此强的剑客为什么会选择留在一个名声骄奢的王爷身边。”
他似乎极力思考出一个答案来。
谢长风的软剑贴着司漠唅喉咙肌肤一毫厘之外,剑尖吃了一滴鲜红的血。
“你败了。败的人不该有疑问。”谢长风如是说。
司漠唅冷冷一笑,“但是你不会杀我,听闻清乐王名声不太好,却十分护犊子,我捉了他的人,你出手,是替清乐王要人吧。我可以告诉你,你们的人很安全。更何况,即便你武功极高,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王爷手下的护卫,要杀我,问过本宫天境五十万边疆战士么!”
谢长风嗤笑一声,收回软剑。
“那么,我替天境五十万边疆战士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