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青山冷笑人

60、第 60 章 晋江独发

　　甘棠待在疫区的第三天，她在城外安营扎寨，久而久之城里的人知道了外面有人救人，纷纷趴在城墙上看着已经出了城的张二狗。甘棠白天奔波于其他城镇，看看其他城的封锁情况，还要去别的地方搜罗药物，药方上的字她不能看懂完全，但有人能懂，甘棠从不告诉对方自己的来历，生怕对方知道她是从疫区来的，直接下逐客令。

　　然而就算知道了药方，疫情发展至今，如脱缰野马之势，尚不知这药方还管不管用，再加上人们抢夺物资，从不愿意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拱手让人，多少钱都不卖，甘棠若想救人，便只能抢了。

　　想不到自己一腔救人的热血，到了别的城中，竟成了强盗的行径。在这乱世，团结百姓简直就是奢望，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谁都想活着，谁都想拿着手上那仅存的资源耗到死。

　　以前甘棠从来都是被抢的那一方，而今她也成了抢的一方。她占据了好几个药房，打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名号，要么服从，要么死，直到遇到的麻烦多了，她才明白柏旻为何会喜欢选择用最古老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服便打到服，消耗最少，却又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跟踪她的暗卫很快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可她曾经极其擅长躲避，想找到她，可没那么容易，而今她也开始发展自己的手下，这几座离皇宫甚远，又离上虞极远的地方，早已易主多次，力量极其薄弱，轻而易举地拿下来，被破防也轻而易举，甘棠必须稳固自己。

　　没有比这个地区更烂的牌了，什么都没有，都被抢了个精光，就连那些肥沃的土地，也早已被长云或者上虞夺走，她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想在柏旻眼皮底下搞小动作可没那么容易，她学的伪装术都是他教的，暗卫自然知道如何识破伪装，所以她还是用了自己以前的那一套，轮躲藏，她还没服过谁。

　　贸然出现在疫区城外很容易被暗卫发现，于是甘棠遣人修起了暗道，暗道通向各座被封锁的城，大门依旧紧闭，暗卫又不敢贸然接近，来势汹汹的病情，反而成了她最好的助攻，她让城里的人演戏，看起来无可救药，越严重越好，最好能吓走那些围在外围的暗卫们。

　　暗卫是吓不走的，但能将他们变得投鼠忌器，甘棠不知道柏旻给他们下了什么指令，他们从未离开，却也从未靠近，一直与这些疫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甘棠暗中让药房悄悄按着祁二公子的药方生产药物，但她这些举动并未成功获得祁儒的信任，他依旧将她当成是外面其中的一支势力，是来打探情报或是收买人心的，真正改变这一想法的，是与她真正接触。

　　祁儒在后来的回忆中写道：“自遇她，吾再也见不到第二个如此这般的奇女子。”

　　他是祁家老二，上有长姐，已在疫中罹难，祁家医者的重任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对外面那些见死不救的势力恨之入骨，一开始城里人明明还有得救，他们却选择放弃三座城的百姓，以保城外人的安乐，以至于现在即使有药方也是杯水车薪，控制了病情的人，因为无法转移安全地带养病，而又复发，复发后的身子极其虚弱，再无余力撑到痊愈，再加上断了粮，人只会变得越来越羸弱，正是因为当权者怕死，才会害得一座城的百姓活生生被憋死。

　　每一座城的医师格外珍贵，几乎成了城主一般的存在，百姓都怕他们死了，所以为医者是从，但并非所有的医者都如祁二公子，他们的医术一般，医德也参差不齐，早期为了控制病情，给百姓下猛药，没有多少人能在药力的副作用中撑过去，就算那药有毒，也被患病的百姓哄抢，更有甚者，哄抬药价，他们发了横财，却也离不开那被锁死的城，最后抱着自己赚来的沾着血腥味的钱，活活憋死在了城内。

　　祁二公子所在的城，病情还不算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一座已经死绝了的空城，里面弹尽粮绝，城门和城墙上都是血手印，死了的人以不同状态横尸于大街上，那里是最早发生疫情的，断了粮，医生也被百姓打死了，最后所有人同归于尽。

　　“什么人会去打医生？”甘棠站在山上，蒙着脸，丝毫不敢靠近山下的那座城，那城里弥漫着绝望和死亡，那些腐尸臭味散至十里外，光是山上看着，都能看到城里的惨状，那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祁二公子所在的那座城，最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仙女没去过地狱，所以感受不到地狱里的绝望。”张二狗看着那座死城，触目惊心，那座城已经废了，没有一个活人，没有人去处理曝尸在外的尸体，他们充满痛苦地死去，死后又不得安宁，究竟是什么样的疫情，才会让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此刻甘棠多想自己无坚不摧，这样她就能救下更多的人，可她和这些死去的人一样，一旦沾上了病，无医治之法，只有死路一条。

　　暗道打不进那座城，又充满着病气，理智上，这一座城应该放弃掉，可甘棠本就资源不多，她只能去收拾那些没人要的破烂，这座城再烂，她也要将其变成自己的底牌。

　　甘棠送去的药材起了效，在祁二公子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人痊愈，通过暗道转移至安全的地方，可祁二公子依旧驻扎在城内，毫无离去之意，甘棠要实现自己的计划，祁二公子的医术是她的筹码，她必须保证他活着。

　　祁儒不愿相信她，也不愿见她，给她药方，也是为了救城里人不得不的让步，这并不代表祁二公子会为她所用，因为这场大病，祁家什么都没剩下，最后只剩下他一个，其他祁家人都在一线救死扶伤中死去了，他唯一的信念就是救下城中的百姓，如果死于治病救人，他也不枉在人间走一遭。

　　他不愿见甘棠，可甘棠必须见他。祁儒是实在没想到会有如此大胆的女人，直接闯进城里，为了见他，冒着染上病的风险，她一旦进来，就很难再出去了，除非城内疫情解除。

　　城里的人都用布条蒙着脸，谁也看不清谁的真面目。祁儒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带着强烈的愤怒的，觉得她轻视病情，轻视生命，丝毫没将这场大疫放在眼里。

　　“你不怕死吗？！你出不去了。不知道吗？别人想着出去，你却想进来。”因为愤怒，导致祁儒火气攻心，引起更剧烈的咳嗽，甘棠觉得他再咳下去都要咯血了，甘棠为了稳定他的情绪，小心回答道：“怕死，所以来见你，因为你活着，其他人才能活着。”

　　“祁某没那个能耐。”祁儒颤巍巍地走远了，不想再靠近她，她这么一个好端端的人，为何要去淌这趟浑水，权力真有人命重要？

　　“大夫，我敬你是条汉子，你知道我是谁吗？”甘棠依旧在试图靠近他，但她走一步，他就后退一大步，而且行动不便，他再走就要没力气维持站立了。

　　“这个国家还有女人活着？谁料你有何来路？祁某精力有限，不想与姑娘玩权谋，你不该来这里。”

　　“本宫是召南的公主。”甘棠直接自报家门，祁二公子顿时气息逆流，积压于胸腔的病气瞬间爆发，又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以至于咯血。“告知于你，是想给你留条后路，因为我对某些人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对方不想我死，若事情解决，你我都还活着，你可以把我当做筹码，与对方谈判。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不打算浪费时间去求取你的信任。”

　　“咳咳，你想干什么？！”祁二公子站不稳，摔在地上，他从未如此狼狈，更未在一个女子面前如此脆弱，对方是他曾经高攀不起的皇家公主，可甘氏一族昏庸无能，贪生怕死，这个公主是真是假？

　　“眼下只有保证你能活着，才能继续下一步，怎么样？要不要合作？”

　　“咳咳，祁家医者从不苟且偷生，只为治病救人，你休想利用我干什么龌龊之事！”甘棠已走到近前，祁儒已无力再后退，她没想到一个医生也有如此骨性。

　　“皇家已经被骂惨了，没有人比我更龌龊了，怎样？你要不要与我这龌龊之人合作？”

　　“祁某已并入膏肓，只想在死前解决这围城之困，若公主有法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祁某都答应你。”

　　“好，那请祁大夫让我染病。”

　　祁儒看着这个女人，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真是个疯子，你会死的！”

　　“祁大夫不是已经救活了好几个人了吗？我相信你。再说了，监视我的人也不想我死，我不过是想逼他出手罢了，赌一把，赢了血赚，输了，也就病痛几个月，祁大夫不会让我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