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不睡觉》池易也

21、第二十一章

　　方行楷一觉醒来，看到今觉山坐在他旁边。
　　自己的身上盖着白床单，穿着条纹病号服。
　　“这边有两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先听哪个？”今觉山说。
　　方行楷一探头，看到了自己病床后边贴着上回骨科主治医生的名字，心里已经知道坏消息是什么了，于是说，“我要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你砸到了人。”今觉山说。
　　“这还算好消息啊？我得赔钱诶。”方行楷垂头丧气。
　　“你砸到的是那个北路砍人的精神病通缉犯。”今觉山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是你保险买对了，你骨折可以报销医疗费。”
　　“我去。”方行楷把医院的枕头捂在脑门上，“我不是很想接受这件事。”

　　半个小时以后，今觉山走了，记者来了。
　　方行楷在床上黯然神伤，一个话筒递到他的嘴边，“听说您见义勇为，对歹徒穷追不舍三个月，最终用自己的身躯砸昏歹徒，让歹徒绳之以法，保护问津市民的安全。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方行楷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话筒又来了。
　　“您好，您实在是太伟大了。歹徒终于落网，多亏了您这样的优秀少年啊。”
　　“您好......”
　　记者实在是太夸张，有的没的瞎扯一通，最后留下一张锦旗，上书四个大字“舍己为人”。
　　问津早报第二天的头条配图是方行楷举着锦旗笑得一脸苦涩。
　　下方配字“少年英雄舍己救人”。

　　问津市的微博头条被这条新闻霸占了，甚至连问津市教育局都转发了这条微博，呼吁有能力的教师，去帮助这位因为见义勇为即将落下学习的少年。
　　当天下午方行楷就收到了十多名市级优秀教师的短信，表示自己愿意替他网课补习。
　　“一对一补习啊！”沈佳一巴掌拍在方行楷的大腿上，“特别是那个问津一中清北班的数学老师，我预约了半年都没排上！他的学生，数学没下过140。”
　　方行楷“嗷”地一声嚎出来，“那我就是第一个了！”
　　“我可去你的吧。”沈佳恨铁不成钢地说。

　　正说着，病房门打开了。今觉山，刘允，李建业进来了。
　　方行楷看到李建业，眼泪快要憋不住，他张开手对着李建业说，“李老板，太感动了，你特意来看我。来，抱一个。”
　　李建业一边和他拥抱，一边说，“看在我让你这么感动的份上，能不能帮我一个忙。你知道，我们学校业绩一直干不过问津一中，他们清北班的老师都来给你补习了，你把录像带发我一份。”
　　方行楷眼泪倒流，松开了手，悲伤地说，“好哦。”
　　“我的好朋友，今觉山，刘允，你们能来我太感动了。来，拥抱一下。”方行楷冲另外两个人张开双手。
　　刘允拍了拍他的背，“好兄弟，网课发我微信。”
　　“我要□□,微信会过期。”今觉山接话。

　　话刚说完，门口又进来一群人，头发颜色都不重样。
　　有个人开门就是一个百米冲刺扑到方行楷身边，抓着他的手流泪，“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没必要，没必要啊。你有这个精神，可以去记两个英文单词。”方行楷拍着他的肩膀，和颜悦色道。
　　“方行楷学长！”远处传来一声哭嚎。
　　方行楷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去，两个人抬着担架进来了，“你们这是在干嘛？”
　　“方行楷学长，我们有空就会来抬着你多看看这个世界的！”两人正色道。
　　“好，好。很不错啊，别人坐轿子，我坐担架，异曲同工。”方行楷义正言辞，“赶紧给医院放回去。”

　　“方行楷！你也有今天！摔得好啊！”赵宇从门口进来了，没想到看见一群人围在病床前。
　　方行楷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抄着旁边的扫把就要抽他。赵宇见势不妙，从门口跑了。
　　路过的护士来查房，说看到方行楷爬起来，拿着对讲机就说，“三号房二号床痊愈了！办理出院手续啊！床位紧张，别占着床位！”
　　方行楷把被子一盖，大喊“我好疼啊！”
　　“你演技好浮夸。”沈佳说道。
　　刘允安慰道，“没事儿，不会让你出院的。实在不行，你拄着拐杖去医院门口摔一跤，我们还给你拉回来，好兄弟。”
　　今觉山点头。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摔断腿也是一样。
　　方行楷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
　　他开始定外卖，今觉山晚上来看他的时候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山哥，带个饭。”
　　今觉山一想，这有啥，于是很快答应了。等他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方行楷他点了20个外卖，今觉山上来的时候满胳膊挂的都是外卖。左边熟食，右边泡面瓜子糖果薯片，外卖小哥还给他脖子也挂了两杯橘子汽水。
　　方行楷的病房两个病床，只有一个病床有人。
　　今觉山刚进去，就见到方行楷已经熟练地把病床摇上去，摆出一个坐着的姿势，打开了电视，“山哥，你真好。”
　　干饭，追剧，两不耽误。

　　今觉山坐到差不多六点就去晚修了，刘允来了还顺走一包薯片。
　　今觉山临走前问方行楷，要不要给他带作业，方行楷垮着脸说，“别了吧，我要早睡。”
　　其实他也没有早睡成，他刚把床摇上去，他爸方南就来了。

　　方行楷最怕他爸说他，张嘴就想说点什么扯开话题。
　　可是方南抢先叹了一口气。
　　他一下子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好说，“爸。”
　　“今天你生日。”方南把手抬上来。
　　方行楷躺在床上，视线受限，刚才一直没看到他提着的那个生日蛋糕。他看着看着，突然哽咽了。蛋糕盒是圣诞树配色，上面用黑色的签字笔写了一行字，“给我的儿子方行楷，祝你生日快乐。”
　　方南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都会给他一个生日蛋糕，不过是给他寄到家里来的。方南一直在问津市北边工作，方行楷在南边上学，他不常回来。
　　从前也有这行字的，不过是打印的。方行楷在家里自己插蜡烛，自己放生日歌，自己许了年年都不会实现的愿望。

　　方南给他点了生日蜡烛，很认真地一个一个插上去，十九个蜡烛，举到他面前，“许愿吧。”
　　方行楷吹灭了蜡烛，没有闭眼，他只是看着方南，他说，“爸，我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够替我实现。”
　　方南停顿了一下，拿出打火机把蜡烛点上了，他说，“许吧，许愿考个好大学，汉语言也挺好。”
　　方行楷其实一直没有仔细看他爸，他们已经很久不见了，平时也说不上几句话。他想说，“谢谢”或者是别的什么，可是他喉咙有些发疼。
　　“呼。”方南把头凑近，一口气吹灭了一半的蜡烛，然后把蛋糕递到方行楷面前，“你一半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方行楷被他爸逗乐了，闭上眼许愿。
　　他说，“希望我爸身体健康，赚大钱。”
　　他听到方南在唱生日歌，唱得有些跑调，跑得让他怀疑这是生日歌还是《两只老虎》。

　　他们两个人坐在病床上分着蛋糕。
　　医院里的“紧急通道”牌子在黑夜里发光，护士来来回回路过门口。
　　方南说，“学了汉语言，你要靠自己了。”
　　方行楷说，“我知道。”
　　方南说，“我不是要你不去帮助他人，我只是怕你受伤。你小时候逞强进医院，头上缝针，记得吗？我看到新闻了，你做的很好，只是你不要再受伤了。”
　　方行楷说，“我知道。”
　　其实他又知道什么呢，这些都是他刚刚才知道的，换做以前他不会问，也不会听到的话。
　　他爸说，这些都是李建业说的，李建业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他还告诉方南，方行楷是个特别好的人。方行楷在这么多年里，很少听到这样的评价。
　　很多人说他问题少年，不学好。
　　可是方南说，他一直知道他儿子是一个很好的人。
　　方行楷说，“谢谢。”
　　方南把叉子一放，“谢个屁。我吃不完了，你吃完。”
　　方行楷很用力地吃蛋糕，吃得满脸都是，抬头一看，方南正一边拿着相机偷拍他，一边乐。

　　方南半夜又回去了，说是公司有东西要处理，临别的时候他没说，但是他发了一条短信，短信写着。
　　“我希望你能够快乐，得到你真正想要的。汉语言文学也不错，写情书有优势，击倒情敌。”
　　方行楷看着又乐了，再读下去又有点想哭。
　　他回复说，“现在人不写情书了。”

作者有话说

　　经典复刻小方二次摔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