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残阳落海棠》昼雨新喜

16、毫无默契

　　两人摸索着继续前行，沿着林子里一条看上去常有人踩的所谓的路前进。越深入，雾越浓，到后来向前伸直手臂，手都能没在雾里。宁古仂有些不安，下意识拉着楚逸的袖子。
　　“阿逸，你有没有觉得阴森森的？”
　　“深秋露重，况且是在野林子里，很正常。怎么，怕了？”
　　“你才怕了！”被拆穿的宁古仂矢口否认，但仍然死死抓着楚逸的袖子。
　　再一炷香时间周围突然变得清明起来，雾气越来越淡，一个被密林遮掩的岩洞骤然显现在眼前。洞口四个七尺有余的壮硕男子把守，石门紧闭，左右各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盆，既能取暖，又可照明。
　　两人均是心里一紧，纵然楚逸有所准备，依然感到棘手。
　　且不说进去是易是难，单不被发现地走到洞口就不可能办到，没了树林的遮掩，前方实在太过开阔空旷。
　　楚逸示意二人绕到西面，从背后突袭，悄无声息干掉守卫，然后再想办法进去。四个人，一人解决两个，楚逸自然没有问题，宁古仂手脚要多干净利索，楚逸心里没底。
　　只要宁古仂能干掉一个就行，他会尽力在第三个人反应过来之前帮他撂倒。楚逸想。
　　“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优势在我们这边。”宁古仂安慰道。
　　“不要图快，一定要保证撂一个，倒一个。”楚逸嘱咐道。
　　“别小瞧我！”说着宁古仂赌气似的先楚逸一步向山后绕去。
　　楚逸紧跟其后，看着这样奋不顾身的脚步，突然想拉他把一切都告诉他。
　　宁古仂这是有多信任他才会不问缘由不需要解释就一往无前呢？
　　可是，楚逸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一时冲动冲破理智？他能做的，就是尽力保证宁古仂的安全。
　　也许是心里憋着劲儿，想让楚逸好好看看自己早已今时不同往日，宁古仂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偷袭的方式，迅速选择了最佳手段。眨眼功夫已近敌人的身，狠狠两记手刀，对方都来不及反应，便晕了过去。
　　还好楚逸反应足够快，看到宁古仂出手时也赶紧出手，才堪堪赶上他的速度。两人是第一次并肩作战，谈不上配合默契，好吧，是宁古仂根本没想配合，但是也足够漂亮了，如果旁边有围观者，此时怕是要拍手称绝。
　　楚逸给四个守卫一人喂了一颗棕色药丸，然后扒下两人外套给宁古仂一件示意换上。
　　“你给他们吃的什么？”宁古仂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多让他们睡一会儿的药……”
　　“干脆弄死得了。”宁古仂觉得他多此一举。
　　楚逸手里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一眼，没说话，又继续穿衣服。
　　两人摸索着进了岩洞，更为吃惊。这洞里没有任何明火却亮如白昼，竟然是石壁上嵌满了各种宝石和夜明珠。
　　“这些人有严格的职能之分，不知道咱们这身装扮能走到哪里。”楚逸提醒道，“不要硬闯，我们今天只是来探路的。”
　　听楚逸的提醒，宁古仂恍然大悟：“难怪你要让我系上他们手上这个紫色的布条子，我还说丑死了”。
　　楚逸点头表示同意。
　　“紫色代表什么呢？”
　　“我也不清楚，只能碰运气了……”楚逸无奈耸肩。
　　所谓好的不灵坏的灵，才说着要碰运气，就撞在了枪口上。
　　“你们有事吗？”迎面突然冒出一个手持似戟似杖兵器的人，身上穿着倒是与他二人别无二致，只不过多了个半脸面具，神情木然，出口的话语不带一丝温度。
　　“外面的炭不够，火要熄了……”到底还是宁古仂脑子灵活，撒谎信手拈来。
　　“知道了，稍后本座派人拿些出去，快快回岗，不可松懈。”
　　“怎好劳烦您，今日刚送来酒坛，想必洞中繁忙，我二人自行提些木炭出去便是。”
　　听了楚逸的话，那人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锁定他们，仔仔细细打量，吓得两人大气都不敢出，微微俯首，依然强装镇定。
　　“左使，您在干什么？有要事相商。”就在两人觉得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打破沉寂，不由让两人稍稍松口气。
　　“我这就来。”撇下一旁的楚逸和宁古仂，这个左使转身离开了。
　　原以为危机解除，却看到那左使伏在刚刚来寻他的人的耳边说着什么，神情严肃，时不时向这边看来，楚逸心中大惊，不好！被发现了。
　　于是顾不得许多，拉着宁古仂就跑：“快跑！”
　　宁古仂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这比上战场还紧张，还可怕！脑子一片空白，两条腿像是不受控制般机械向前奔逃，洞口近在眼前，却感觉怎么都跑不到尽头。
　　“给我抓住那两个人，要活口！”背后的一声怒吼，震得他耳朵要炸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跟着楚逸跑，没命地跑。
　　到底还是楚逸更能处变不惊，即使在逃也注意着周围的形势，背后肃杀的剑气冲来时，他灵活跳起，毫不犹豫接住这一招。宁古仂却怔怔地愣在原地，没能躲避被剑气震下来的碎石块，生生都砸在了身上。
　　“愣着干什么，快跑！不要回林子，反方向跑！”楚逸有自信全身而退，但是宁古仂……
　　被楚逸踹了一个踉跄，宁古仂却突然清明起来，他知道这会儿不是矫情的时候，本来就敌众我寡，再加上自己武功确实称不上上乘，不拖后腿就是最好的帮助吧？
　　于是他拼了命跑出山洞，并且踢翻了洞口的两个大火盆，周围瞬间一片黑暗。再加上洞内本来就明亮，一旦到外面，饶是再厉害的高手，也要适应片刻才能视物，希望自己的举动不会影响楚逸逃跑。
　　有楚逸在前面阻挡，宁古仂逃出岩洞竟没有一个追兵，他不敢走远，怕接应不到楚逸，也不敢回林子，就近找了个大石头猫着。
　　才刚探头瞧，就见楚逸先一步跑出洞口，手里不知拿的什么向洞口扔去，顿时起了烟雾。趁着这功夫，楚逸双脚踏上岩壁一借力，向西飞去。
　　宁古仂心里大叫不好，一边埋怨跟楚逸怎么一点默契没有，一边赶紧跟上，暗自祈祷洞中之人并未看到自己。
　　楚逸逃出岩洞一直向西，可无论自己脚力多快都没能赶上宁古仂，甚至连影子都没看到，这让他意识到，两人可能走岔了，赶紧原路返回。
　　折返不到三里地，就听到打斗的声音，心底一沉，赶上前去，却看到宁古仂正在苦苦缠斗，索性随他而来的只有两三人，百十招内还应付的了。
　　楚逸飞身上前，用剑鞘挑开刺向宁古仂的兵器：“不是说了赶紧跑，怎的比我慢？”
　　见楚逸终于来了，宁古仂松了一口气：“我怕你应付不来，等你呢，谁知道你这家伙逃得比兔子还快！”
　　这带头的武功也就和宁古仂不相上下，并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但问题的关键是敌众我寡，不能多与之纠缠，脱困要紧。
　　见楚逸并未下狠手，宁古仂意会，卸了其中一人的兵器，一脚将其踹晕，准备撒开腿跑。可终究耽误得时辰多了，眼看二三十人举着火把冲他们跑来，两人心知难免一战。
　　说时迟那时快，楚逸撕下衣角，绑在宁古仂脸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群人看出是宁古仂是谁。
　　“你呢？”宁古仂看他手中动作不停，关切道。
　　“我本就是江湖中人。”
　　“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那人见两人收招后退防御，又看到己方增援已临，恢复威严，跟刚刚那铆足了劲打斗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宁古仂不由想笑。
　　“我不想伤你们，叫你们坛主来说话。”楚逸临危不乱，将宁古仂护在身侧。
　　“放肆，坛主身份尊贵，岂是你等小民说见就见？不肯说？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哈哈哈哈，阿逸，这人的说辞跟那茶馆里说书的一样。”宁古仂小声同楚逸耳语。
　　“可见说书人并不都是编瞎话。”难得，楚逸也风趣一回。
　　见对面无动于衷，甚至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人颜面有些挂不住，不由急了：“楼主教诲，不肯张嘴的只能是死人，给我上！”
　　话音一落，二三十只火把都冲他二人飞来，楚逸拔剑，利落地挽出几个剑花挡下迎面的几个。
　　宁古仂也没闲着，手脚并用，左躲右闪，火焰从耳侧飞过，灼热得很。
　　“可不要烧着了我头发！”
　　才躲过一波火攻，那些人就围了上来，远处甚至还在不断有火光向此处蔓延，这岩洞看来有几十号人！
　　七夜尽数不在，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楚逸带着宁古仂边打边退，希望瞅准时机赶紧逃。谁知后半夜露水重，草地被踩来踩去都和了泥，楚逸被滑得一个趔趄，眼睁睁看着飞来一只袖箭却已是躲闪不及。
　　正想着怎样最小程度受伤，却看到宁古仂扑到他身上，硬是挡下这一箭，吭都没吭一声，血登时从他的后背冒了出来。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楚逸来不及思考更多，一手抄起宁古仂背在背上，用内力将一众逼退，趁机飞身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