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8、有志青年会（4）

　　圣赛伦教会围墙外的草丛中，雷蒙德和里奥正监视着里面的动静。由于草叶之间的缝隙有限，他们只能隐约看到教堂后门，一路跟踪的那名神父正带着一群孩子在后门的土地上做农活。

　　“这绝不是什么正经教会！”
　　刚刚摆脱路边一个青年的尤金蹲身进了草丛，“据说这教会半夜会有奇怪的声音！”

　　“声音？”雷蒙德挑眉，看向尤金的眸中透露着些许怀疑，“这教会周围并没有民居，你倒是很相信那位青年的说辞。”

　　“当然，别看他的妆化成那样，那可是我的重要线人！”
　　尤金翻了个白眼，抖了抖手上刚刚青年塞给他的小卡片，“他可是每晚都在这边一带做‘运动’，不可能听错！”

　　“做什么运动？”里奥抬起清澈的双眸似懂非懂地看向尤金。
　　尤金弯起眸子，睨了里奥一眼，“你有兴趣？”

　　“没有。”里奥摇摇头，忙转头对雷蒙德道，“那就让尤金和那名青年一边运动一边监视好了！雷蒙德，你我今晚就住在哈森面包店吧！”

　　这小子敢情是又饿了。
　　雷蒙德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纸袋，那是他好不容易从里奥的虎口中夺下的最后几瓣面包。

　　尤金气得差点跳起来，“里奥，你是饿死鬼上身吗？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而且哈森面包店是你想住就能住的？你有钱吗？信不信我把你这点剩下的全吃完，让你饿到啃杂草！”

　　到底还是“啃杂草”这句话让里奥破了防。

　　那得多难吃！
　　里奥一愣，立刻朝雷蒙德投向求救的目光，然而后者只是无奈地耸耸肩。没办法，这些面包说到底还是尤金花钱买的。里奥身无分文，雷蒙德这样的贵族从来都是属下帮忙打点好一切。

　　眼见尤金要将仅剩的面包夺走，雷蒙德虚虚抬手阻止了他，“这些面包还有大用处！”

　　“怎么？你吃？”
　　尤金轻啧一声，仿佛预料到了雷蒙德会拦住他。只要事情涉及里奥，这人一向如此。

　　雷蒙德当然自动忽略了尤金的气话，他朝教会后门的方向示意道，“那边有几个新来的难民，神父暂时还没察觉到他们。”

　　“雷蒙德，别忘了那神父见过我们的脸。”尤金不赞成地摇摇头，“你俩暂且不轮，让如此气质的本大爷伪装成难民，求着被教会收留，肯定是这世界上最不好笑的笑话之一。”

　　“我们当然不是难民，难民买不起这么贵的物资！”雷蒙德晃了晃手中的面包纸袋，“我们是逃难的贵族，且心地善良。”

　　尤金恍然，嘴角扯开一抹笑容，觑了里奥一眼，“这小子确实一副贵族家的傻儿子样！”

　　两人现下商定好便站起了身，里奥跟在他们身后，眼巴巴地望着两人上前与几个难民交谈起来，在得知他们是好不容易从避难所逃亡来的后，影帝尤金甚至还假惺惺地抹了几滴不存在的眼泪。

　　“嗯，我也有亲兄弟，能理解你们在逃难中失去手足的痛苦！”
　　雷蒙德静静地听着这几人从尸潮中艰难脱身的经历，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你后面这位难道就是你弟弟？”其中一位难民指着躲在雷蒙德身后的里奥问道。

　　雷蒙德刚想否认却被尤金按头认下了这名“弟弟”，还被他抢过手中的纸袋递给几名难民，“这些面包你们拿去吃吧！”

　　难民们礼貌性地推脱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没能挡住美食当前的诱惑，将肮脏的手往破烂的衣衫上蹭了蹭，胡乱分了面包就大快朵颐起来。此时恰好一名做农活的孩子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扯了扯神父的衣角，神父朝他笑笑，这才往后门走来。

　　“是你们啊！”神父先朝雷蒙德三人点了头，而后转向难民们，在胸前划起十字，脸上露出亲切的微笑，“圣赛伦教会永远为苦难的人们开放大门！如果各位实在无处可去，请安心留在教会！愿主保佑你们！”

　　几名难民口中念叨着“感谢上帝”，甚至其中一人还呜咽地哭了出来，神父温和的眸子中含着悲悯，唤来了几名神职人员，示意他们带领这些可怜的人们先去盥洗并饱餐一顿。

　　“这个世道还能有无条件接受难民的教会，真是不多见了！”尤金感叹道。

　　“罗什的教会众多，我们都是尽己所能。”神父浅浅地叹息传来。从“爆发日”后，作为这个世界一部分的罗什也经历了或大或小的动荡，丧尸横行，民不聊生，作为神父他尽己所能为这些受难的人们撑起那怕是一小片晴空。

　　看着难民们的背影，雷蒙德捏了捏拳头，“面对尸潮这巨大的灾难，目前的我们都是一样弱小。”

　　神父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转头向三人道谢，“谢谢你们对难民们的慷慨！我叫博斯，一直在圣赛伦教会中担任神父，三位看着面生，不是罗什本地人吧？三位是贵族？”

　　“我们只是路过罗什的没落贵族罢了！”
　　尤金摆摆手，向博斯神父分别简单介绍了三人便开始故作唏嘘，毕竟撒谎这种事他做最自然。
　　“唉……博斯神父你知道的！帝国现在正面临危机，我和雷蒙德作为强大的Alpha本想参军效忠帝国，但无奈要护送‘弟弟’前往首都市亲戚家中，可这小子，呃，弟弟他身体太虚弱，但我们现在需要在罗什待上几天等亲戚的消息，所以想请问下罗什还有什么可以住宿的地方吗？我们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实在是住不起太奢侈的地方……”

　　“这样啊！”神父看了眼两人身后愁眉苦脸的里奥，虽然里奥的个头也不小，但在体型上还是可以一眼分辨出他并非Alpha，“其实旅馆这种地方对非Alpha都不是十分友好，如果里奥不嫌弃，你们可以在教会留宿……”

　　“真的可以吗？”尤金心里激动但仍表现出困窘的神情。

　　“当然！”神父点点头，一抹流光从他的眼中划过，“你们是善良的人！主会保佑你们的！”

　　*

　　虽然尤金表示没什么好介意的，但雷蒙德还是认为他们三人在教会白吃白住十分不礼貌，于是向博斯神父提出可以主动帮忙。尤金扯谎说的“等亲戚消息”这种事根本就不存在，如果能在协助神父的过程中查探到点什么当然最好。

　　博斯神父点头应允。因为法德尔要赛出现尸潮的关系，处于附近的罗什边郊最近也受到了零星丧尸的攻击，逃到圣赛伦教会的难民和受伤的村民也比之前有所增多，而教会还有一群孩子需要照看，神职人员屈指可数，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孩子们每日做完早课然后午休，午后孩子们会去帮忙去做些农活，进行一些游戏，”博斯神父最终将照顾孩子这项任务放在了他们三人身上，“因为孩子们有些调皮，一个教士实在看不过来，如果三位能帮忙的话，真是非常感谢！”

　　虽然尤金也把里奥也算在了孩子之列，毕竟他现在脑袋空空，懂的怕是不一定比这些小鬼头多多少。然而没想到的是，里奥在进了教会之后竟然变得异常沉默，他几乎不怎么开口说话，甚至在第一天陪孩子们上早课时莫名其妙在礼拜室发呆了一个上午。

　　“里奥信教了？”
　　见面对自己问题表现一脸茫然的雷蒙德，尤金撇了撇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雷蒙德沉默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是对尤金哪句话的否认。

　　尤金轻啧一声，倒也不愿细问，将发呆的里奥敲醒顺带给了他一个凶狠的表情，里奥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失神的双眼这才有了焦距。

　　“终于可以吃饭咯！”
　　见刚做完早课，一个调皮的男生开心地奔跑着冲出了礼拜室，讲课的教士正被孩子们包围着回答他们的问题，尤金额间的青筋蹦了蹦，到底没按住自己的脾气，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喂，乔伊！跟你说过刚下早课不要乱跑！会撞到人的！”

　　“是想起什么了吗？”
　　听到雷蒙德迟疑的问题，里奥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否认道，“只是对这里有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我小时候……嘶——”

　　一瞬间的发闷，里奥不自觉地抬手捏紧了胸口，眉头拧成了一团，细汗渗了出来分布在额角，雷蒙德刚想扶住他，里奥却害怕似的慌忙退后了半步。

　　“我没事……抱歉。”

　　“如果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我跟教士说一下。”雷蒙德的眸子暗了暗，刚想收回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突然被里奥握了住，他有些诧异地看向里奥，后者则是十分委屈地撇了撇嘴。

　　“可我饿了。”
　　“……”
　　雷蒙德一脸好笑地瞧着揉了揉肚子的里奥，感觉自己的心也被这猫儿般软软的声音给化了些许。眼前对什么事都真诚无隐瞒的里奥，雷蒙德竟有一瞬想要放纵一下被自己长久按下的心绪。

　　如果是现在的里奥，或许自己还能有……

　　“不好了！”
　　一声惊呼令礼拜室的嘈杂声瞬间平静，也将雷蒙德的思绪猛地拉了回来。就见尤金撑着门框喘着重重的粗气，惨白着脸色喊道，“乔伊……还有几个小鬼头都掉进河里了！”

　　雷蒙德面色一沉，深深地对自己刚才心中产生的龌龊心思产生了鄙夷。他轻轻回握了下里奥的手之后急忙放开，转身就往礼拜室后面的小河冲去。

　　“雷蒙——”
　　里奥只觉得刚刚被他握住的手里剩下了淡淡的空虚，刚想叫住对方，却眼见着身前人风一样离开了自己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