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7、有志青年会（3）

　　第二天清晨。
　　沙发上，尤金刚缓缓睁开昏沉的睡眼就被吓了一跳，就见里奥正趴在他的身边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瞧，尤金打着哈欠根本不打算理对方，他当然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

　　“天亮了！”
　　“这里是地下室，你怎么知道天亮的？”
　　被尤金噎了回来，里奥一愣随即有些生气道，“你们昨天说今天天一亮就离开！”

　　“是，我说过。”
　　尤金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雷蒙德呢？”

　　里奥摇摇头，指了指桌子上的字条，尤金眼睛一瞥，这家伙还敢出门？他根本就一点没有通缉犯同党的自知之明啊！

　　尤金抓了抓后脑勺，无奈地看着面前被丢下的贪吃鬼，指了指还没走到六点的时针，“哈森面包店九点才开门，还有三个小时！等着吧你！”

　　听到这里，里奥就像被针扎破的球瞬间泄了气，他刚把脑袋耷拉下来，就听见屋子的大门打了开，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雷蒙德将头上的帽子摘下，少许凌乱的发梢因为汗水粘在额间和鬓角，包裹着肌肉块的衬衫沾了晨露有些湿润，他一手抱着一个纸袋，另一手则是拿着一叠报纸。

　　“哪里来的报纸？”尤金忙抢过他手中的报纸，一目十行。

　　“这是什么？”
　　见里奥正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纸袋，雷蒙德好笑道，“这是衣服，不是食物。”

　　“哦。”
　　里奥失去兴趣后还没来得及叹息，就听雷蒙德说道，“今天不是要去哈森面包店？而且我们可能还要在罗什待上些日子……”

　　雷蒙德拍了拍里奥的肩膀，笑容登时爬上了里奥白皙的脸上，嘴里哼哼着“枫糖松饼”，随手从纸袋中拿了衣服就跑进了浴室。

　　“除了本地教会各种做祷告的时间刊登，以及夏利军官各项芝麻绿豆般的‘英勇事迹’，这地方小报甚至连个像样的广告都没有？”
　　尤金啧啧两声，刚想将几张报纸揉成纸团，却忽地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夏利军官受邀参与五日后的帝国前线军官战略会议，讨论关于应对尸潮以及处理叛国人员的问题’……”

　　雷蒙德瞥了尤金一眼，没有做声，尤金则是无趣地继续往下念，“‘明日起罗什实行一周宵禁’……‘受宵禁影响，罗什各粮食供给站开放时间提前，早六时到午后三时’？”

　　尤金忙闭上嘴却还是被刚换好衣服的里奥给听了去，看着他兴奋的双眼，尤金扯了扯嘴角。

　　“你们要去哈森？”
　　就见老亨利从卧室摇着轮椅出了来，他的脸上仿佛还带着宿醉的混沌。里奥点点头，老亨利从上衣破旧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只怀表放进了里奥的手心，“里奥，如果……如果你们真的找到了卢瑟……帮我把这个给他……谢谢……”

　　里奥点头答应，于是换好一身平民衣物的三人跟老亨利道了别，没多久便来到哈森面包店前。

　　时间刚过清晨六点，店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雷蒙德一手扯着里奥的后衣领，生怕一个不留神这小子就插队到了前面，另一手则是不时把那只到处与姑娘妇人攀谈的花蝴蝶尤金给抓回来，从队尾到队首的时间倒是一晃而过。

　　“啊！”
　　眼见着马上排到他们，雷蒙德刚放松了戒备，就见里奥和一个刚从面包店中出来的男人迎面撞了满怀，男人一身神父打扮，他怀中的几个面包袋咚咚咚滚落在了地上，雷蒙德忙蹲下身帮对方一同捡拾，然而美食当前听到叫号的里奥却管不了那么多，小声说了句抱歉，一溜烟便钻进了哈森店中，尤金则是嘴角一瞥，气势汹汹地走进哈森面包店就要抓人。

　　“谢谢！”
　　“不，应该我们道歉的！”
　　雷蒙德摇摇头，对面的神父也温和地笑了笑，在心口划了十字手势，“无心之失！没关系！愿主保佑你们！”

　　神父对雷蒙德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而雷蒙德却在对方收回的手上看到了几块乌青色的斑纹，他的眉宇皱了皱，刚想上前却被身后的尤金给拽了住。

　　“雷蒙德，管好这只小傻子好吗？”
　　尤金拎着正叼着松饼嚼得眉飞色舞的里奥就出了店门，雷蒙德忙拽过里奥那双泛着油光的手，指尖的油光下有着一样的乌青斑纹，他转头向尤金问道，“还记得里奥当时说这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雷蒙德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作为多年好友的尤金直觉这家伙肯定发现了什么，但他对这印记可没任何好感，“这是实验分解的斛草汁。”

　　斛草，一种天然染色剂也是解毒剂，一般情况下即使被染色也能够被清洗掉，但如果是直接接触实验刚分解出汁的斛草叶，就会永远留下这个印记。

　　“是是，要不是里奥，我早没命了！”
　　那是在示剑学院发生的陈年往事。尤金因为实验失误吸入了毒气差点窒息，幸得里奥徒手将刚分解的斛草塞进他口中解毒这才把他救回来，后来也理所应当地成了他在里奥手中的“把柄”。尤金烦躁地看了眼现在一脸傻样的里奥，觉得自己的命都莫名其妙地变廉价许多。

　　“‘实验分解’的斛草汁……”
　　雷蒙德喃喃道，随即看了眼不远处即将消失的身影对身旁的二人说道，“跟上！”

　　*

　　“老家伙！”
　　杂乱的房间中，老亨利的轮椅正倒在一旁，旋转的轮子还在嘎吱作响，一名军官正抓着老亨利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它提起，语气不善道，“老实交代，卢瑟在哪儿？”

　　老亨利闷笑着咳了两声，“我告诉你，你就能帮我把他找回来？”

　　“当然，你以为现在的罗什是谁的城市？”
　　军官冷哼一声，嘴角扯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我，执政官夏利！”

　　夏利的话音未落，老亨利抬起头便往他的脸上唾了口血水，“那你就去死吧，夏利！你死了就能见到我儿——唔……”

　　然而老亨利的话尚未说完便神情痛苦地张大了嘴，夏利手中的长剑竟是在此时径直贯穿了他的腹部，老亨利痛苦地闷哼一声，开始剧烈喘息起来。

　　夏利惊喜地朝黑暗中望去感叹着，脸色潮红一反刚刚盛气凌人的架势。
　　“啊！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亲爱的阿尔伯大人！”

　　一名穿着黑袍的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嫌恶地看了眼濒死的老亨利，却还是张开了满口利齿咬住了他的肩头，就见老亨利竟是开始抽搐。

　　“这个人还有些用处。”
　　被称为“阿尔伯”的黑袍男人说着，语气中带着对夏利擅作主张的不满。

　　“真是太抱歉了，阿尔伯大人！”夏利显得有些惶恐，立刻半跪在了他的身旁，“我以为这老头一无所知……”

　　阿尔伯勾了勾手，老亨利的身体猛然停止了抽搐，随后摇摇晃晃竟是站了起来，然而老亨利的双眼却已经失去了神采，空洞地瞳子只是单纯映着眼前的人与物，完完全全变成了丧尸。

　　“无妨，这样使用起来更方便。”

　　“阿尔伯大人，欢迎回到罗什！”
　　夏利军官这才站起身，随即向阿尔伯鞠躬行礼，而后满含期待地问道，“‘那位大人’可还无恙？”

　　阿尔伯瞥了夏利一眼，“连卢瑟都找不到的你，有什么资格关心‘那位大人’？”

　　“对不起，亲爱的阿尔伯大人！请您务必转告，我夏利永远是忠诚的第一信徒！只有‘那位’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说话间，夏利军官的双眼迷离，仿佛在他面前正站着自己信奉的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明，他扯开嘴角露出疯狂的微笑，匍匐下身体，捧起带领者阿尔伯的手就要亲吻，然而阿尔伯冷笑一声，单手握拳，下一秒夏利就被阿尔伯揍飞了出去，他的身体砸向书柜连带着上面的相框一同摔碎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呵，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对我的。”
　　阿尔伯转头看向身形有些摇晃的“老亨利”，语气低沉道，“卢瑟呢？”

　　老亨利的双眼转了转，伸长了手指向夏利的方向。

　　“喂，老亨利！你变成丧尸也疯了吗？干嘛指我——咦？”
　　本有些慌神的夏利感觉到手下摔碎的相框玻璃中有一张叠纸，他忙捡起纸张打开，随即惊呼，“‘有志青年会’！卢瑟果然在罗什建了这种地下科学学会！真是不可饶恕！科学一无是处，只有‘那位大人’！对，‘那位大人’才是真神！人类是万物的主宰，诸神黄昏，‘那位大人’主宰了人类，是真正的救世主！”

　　忽略夏利的满口疯癫，阿尔伯听到“有志青年会”后若有所思。

　　“圣赛伦教会。”阿尔伯思忖片刻，“派支小队看住圣赛伦教会。”

　　“阿尔伯大人，您的意思是卢瑟在圣赛伦教会？”夏利急切道，“那我直接派人去杀……”

　　见阿尔伯有些不耐，夏利赶忙迂回道，“是是！先监视！”

　　既然已经有了目标，阿尔伯便不打算在这地下室多做停留，他刚想抬脚准备离开，却又想起一事，“可有关于通缉犯的下落？”

　　夏利一愣，“暂无，只是听说旁边的法德尔要塞抓到过一名通缉犯，但那个眼高于顶的英格玛被杀了，法德尔现在上任了新的执政官，暂时……”

　　停顿片刻，夏利又对阿尔伯做出了保证，“罗什离法德尔不远，若是发现任何通缉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阿尔伯大人您！”

　　阿尔伯点点头，这才带着已完全听他控制的老亨利隐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