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探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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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过后便是探花宴，这是前几年新起的，同榜人愿意凑钱的，大家便一起举行庆贺活动，现已成了旧俗。
宴会以后呢，再一同到慈恩寺的双雁塔下题名以显其荣耀，所以如今上了金榜又被人们戏称为“雁塔题名”。
除此之外还有皇家举办的庆功宴，只邀请这一届极有才华的一些人才参加，各大世家贵族也会派人前往，趁机拉拢人才，这是女皇当初打破世家垄断官场后的让步。
居望之前收到的帖子便是二位皇子女邀他赴宴的，那时几乎所有人都笃定金榜上必有他的名姓，如今意外，他再去就不合适了。居望想着，便给二位皇子女分别回了帖，各自派人奉上歉礼。
大皇女那边倒是寻常，不过普通的宽慰赏赐。大皇子却又命人送了张帖子来，居望展开一看，竟是邀他伴驾同去探花宴的。
这几年的探花宴都会邀请一两位皇亲国戚前来，一是显示皇家亲民，二是雁塔题名时做个观礼见证。前几年由于皇子女们年幼，皆是女皇的侍儿姐姐大长公主与其驸马前去，如今皇子女年岁渐长，这邀请的帖子便递了上来，
居望已推脱了庆功宴，这便不好再拒绝了，况日后在朝中少不得要与这些惊才绝艳的人物打打交道，如今先瞧瞧虚实亦或者交好一二也是好的。于是没有再推脱，居望规规矩矩的写了回帖表示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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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探花宴在殿试后三日，同榜众人大早便会在郊野集合，选出两名俊秀年轻的少年做探花使者，然后骑着高头大马去名园探采名花，回来大家就一边踏青一边就花题诗而乐。之后再去杏园办午宴，便是探花宴开始了，皇子女这时候才会来与众人同乐。
居望作为大皇子的随行也不必早到，只要临近午宴到杏园门口等着大皇子再一同进去便可。
当日用完早膳，居望正整理着服冠，便听门房来报，说外头来了宫里的车驾，正候着。居望系好腰间荷包，心下暗叹这大皇子做事实在是妥帖，无怪乎朝中许多大臣推崇。
辞过父兄，居望由偏门出去，马车正候在门口，明晃晃的颜色引得来往不少人侧目，侍从微微掀开帘子，居望躬身进去，抬首便见笑吟吟的小皇子一副翘首以待的样子坐在里头。
“先生安好！”
居望有些许讶异，忙将手从手捂子里拿了出来，走进把手捂放到小桌案上，退一步叉手行了个礼。
“见过大皇子。”
“先生快来坐，我出宫得早，就想着来顺路过来。”
居望垂首应了，寻了角落远远坐下，揣着自己的手规规矩矩的端坐着。
“大皇子有心了。”
汤治侧身把手捂子递过去，趁机盯着人看，小先生今日穿着的是月牙色团花草暗纹袍，腰间用青玉鎏金蝙蝠革带束着，许是因为体虚畏寒，颈间还系着灰白色狐狸围脖，一圈狐狸毛托着白玉似的小脸，衬得人有了些精神气；只是，虽眉眼微弯挂着笑，仍旧十分冷清，看起来像是上好的暖玉，温润柔和，靠近了才发现原来是寒玉翡翠般冰凉凉的。
十六岁的少年郎君，质地却一点儿也不温润。
不过汤治也不意外，慢悠悠的往人边上凑了过去，变着戏法似的拿出叠糕点来。
“现在去倒早了点，我让车夫转个弯子，咱们瞧瞧这一路上的景色可好？”
居望自然顺从。
外头的春风正是最柔顺的时候，一路撩过花柳繁华，到了城头打个卷，便将携了一程的花儿叶儿洒入涓涓细流中，各自寻路去往城外头去了。
轿帘不时也被惊动，悄无声息的掀起半个角来，让内里的人得以窥见一方春色。
居望的目光略过外头的春柳春花，任由溜进来的一缕清风抚动鬓发在灰白色的毛毛上扫着，落入汤治眼中便是十足的悦目景色。
宫中什么美人没有，汤治自幼瞧着，只觉平常，从见了居望才算晓得美人如画原是如此赏心悦目，于是总忍不住亲近。
到杏园时已近午时了，两名青年领着小厮正候在外头，见着马车连忙上前行礼。
居望先被元生扶着下了车，朝那愣住的两人微微颔首示意，随即退在一旁；汤治之后出来，定了身便开始与两人寒暄。
汤治如今才十三，比大皇女小了三月，今上只有这两名子女，于是皆按帝王自小培养着，长到如今都颇具龙姿凤仪，人情世故也算明白，一番言语便令这本就仰慕皇家的二人激动不已。
居望听他一口一个本皇子，不似与自个对话时的谦逊，心中奇怪，只好往自个脸上贴金，当是大皇子看重。
正想着，便听小皇子在前边提到自个。
“这位是圣人亲点的居少师，如今也是本皇子的老师。”
由于多病，居望很少在学馆内读书，那两人又没有参加居望那次的殿试，于是不认识，这下才恍然大悟。
居少师，也就是那位与进士科状元失之交臂的居望了。
于是互相见礼，又照例客套了几句，两人便在前引路带着汤治居望往杏园里去了。
探花宴设在杏园正中的杏坛旁，顺着游廊一路安放了桌案，上置酒水点心佳肴，除皇子女外，来往不拘主客座次，随意落座；杏坛下铺着竹席，中间放着白瓷描梅花金长颈瓶，里面插着先前两位探花使者采来的红梅与报春花，还有几支杏花点缀，旁边又有五足莲花顶雕兰草熏炉，正燃着沉香丸，角落用一牛皮红花鼓压着席角，旁边另有桌案，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兴之所至便可挥洒。
汤治略略环顾了一番，只觉风雅大方极是随性，倒像是普通雅集般，兴致顿时高了几分，侧头转向居望。
“先生觉得如何？”
居望落后他半步，垂下眸子看着他，十分恭敬的轻声应答。
“流莺答新歌，飞花落纤缟。分坐有杂英，醉眠无芳草。甚好。”
汤治自小长在宫里，还得两年才能出宫开府，歌舞辉煌见了不少，这样的雅致集会倒是头一回见，心下欢喜，面上便不自觉的带出了几分，更显出些矜贵的少年气来。
“哎哎，大皇子来了。”
“我瞧着是，咱过去？”
杏坛左右有两张大一些的高足方桌，引路的两人请了汤治与居望落座，又说了几句话便不再打扰，有眼尖的瞧见悄声宣扬，人群便不安分了起来。
“大皇子边上那位是… …”
“往年随宁大长公主都会带位俊杰门客来帮忙评定开宴诗，听说大皇女今日也带了国府监博士，这位想来也是吧。”
“我瞧着不像，年岁太轻了。”
“哎哎… …你们说…他不会是… …哥儿吧？”
“他颜色虽好，眉间又没朱砂，你想什么呢？”
正在有人琢磨着上前攀谈时，廊上又转进来一位穿着湛蓝色织锦绣麒麟直身的圆脸女子来，那女子负手跟着人进来，狐狸般的眼睛凌厉的扫了一圈，眉间朱砂一皱，随即大步到了汤治身前。
“阿弟，你到了。”
“可巧才来，阿姊，这便是居少师，以后就是咱俩的老师了，我第一次来，就请少师来陪我。”
居望听着他俩一说便晓得了，来人正是汤治的姐姐，大皇女汤泽。
“大皇女万安。”
汤泽眯着眼上下打量了片刻，板正的身子微松，褪去些故作的凛然，肃着张银盘似的脸颔首应了下来。
“居少师，多礼了。”
顿了顿，又道
“探花宴的帖子，本皇女没想到。”
居望愣了一下，没太明白大皇女的意思，正斟酌着如何回答就见汤泽用手指了指对面。
“我去那边坐。”
这话是对自家弟弟说的了，不待汤治回应，汤泽风似的转身便走了，身量未足，气势倒十分凌厉。
汤治笑容深了些，拉着居望重新坐了下来，自然而然的帮人斟了杯茶。
“我请了先生，阿姊没请，估摸着有些过意不去。”
居望道了声谢，捧着茶安静的嘬着，心下百转千回也没想明白。
这两位皇子女，怎么都和书里说的不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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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日上了梢，探花宴这便开始了。
开宴先是要作诗，由主宴人抽取体裁，内容不拘，或是风花雪月，或是壮志雄心，每人一篇，不得署名；一柱香后呈于皇子女案上，由两位皇子女各选一篇，最后主宴人从中挑出魁首，作者便可为此次探花宴作序。
主宴人是上一届的进士科榜眼第二，姓孔名仁，如今任翰林院编修，据说是个再公正不过的人。
孔仁同皇子女见礼后迈步到杏坛前拱手致意宴上诸人，然后从小厮捧着的梨花木匣子中抽出一块木牌，打眼一瞧，笑着看向众人。
“你们运道好，是七古。我那会子抽到回文诗，硬是香灰都落了才写成！”
上一届的“回文诗宴”是出了名的，举人们听他打趣，一时都哄笑起来。
待众人笑过，孙仁便点了香宣布开始。
进士们各寻笔墨，居望因跟着汤治，也不必作诗，于是暗自打量着在场诸人。
汤治随着居望的目光看去，笑着凑近道：“那是明经科的状头杨坤，字全微，远房叔父是户部侍郎；旁边青衣的是进士科的同进士李康，字求安，在襄州略有才名；碧蓝衫子的是秀才科齐汝宜，字适同，祖上是皇商，颇有资产… …”
早在科考前，居望便让人着手收集着这些人的资料，只是他少出门，不大对得上；如今汤治说着他便悄然记下，面上却不露声色。
一柱香过去，居望把人认了个七七八八，侍立的小厮各自收齐纸张呈上，汤治分了半推给居望，笑嘻嘻的道：“先生帮我瞧瞧。”
居望正想拒绝，目光略过纸上的某句诗，手不自觉的动了动。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探花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