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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千古绝对(上) ...


  •   初春的杏园草木繁茂,或是枝叶婆娑,或是莺语燕啼,比起十二乐坊的仙音雅乐则又是另一种滋味。

      “依先生看,这两首,哪首可为魁呀?”

      汤治比居望矮些,凑过来时只到居望齐肩,远远看着像是汤治将头靠着似的。

      有眼尖的瞧见,便感叹二位的关系为何如此要好,看另一旁的大皇女和其带来的国府监先生那距离,要多规矩有多规矩。

      居望垂眸去看,只见两纸上书着

      “《探花新梦》

      百步成川九土微,快然迈世向碧城。

      乘风因嫌黄鹤小,唤来盘螭上天门。”

      又有

      “《春情》

      一日长安一日尽,半枝红杏半知寂。

      恍惚青灯惚恍病,三十三年看清醒。”

      这《春情》一首正是方才居望接过来瞧的,缠绵悱恻,颇为颓唐,遣词虽简用意上佳,只是格局小了,与那些个“势必求得清明世,月白风清无狼豺。”的壮志豪言诸多不同,倒像是哪家的哥儿女儿在悲秋伤春。

      这般情形下,诗虽好,难免落了下乘,也不知是哪位才子如此忧郁多情,全不顾场合。

      居望自觉琢磨透了,便用手指了指,极恭敬的回道:“回大皇子,《探花新梦》,极是合乎今日道理。”

      听他一说,汤治稚嫩的脸上便浮现无奈好笑似的神情,又一本正经的板起脸,装模作样的抚了抚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

      “先生此言差矣,今日各自随心,只看诗句,不谈道理;若以道理论魁,人人岂非都能吐一肚子歪言损语了。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这如何说得清楚?”

      他一番表演,着实将居望惊住,回过神来不觉抿唇轻笑,艳气顿时露了些出来,引得不远处的人们微微侧目;察觉到他人的目光,居望即刻收了笑,虽很想与这学人精打趣两句,到底顾及规矩,没有僭越。

      只是他不僭越,却耐不住身旁有个爱演的磨人精。

      “啊,居家阿郎,你倒是说说这个道理呀?”

      瞧着这一本正经奶呼呼的活宝模样,居望忍俊不禁,只好手握成拳抵住上扬的唇角,到底没忍住点了点小孩的额头。

      “大皇子前儿还叫我先生,如今自个倒摆起了先生架子,不知是哪家有这个福分,能请到大皇子高架?”

      语罢又自觉失言,还未告罪又听得身旁人耳语。

      “那我悄儿告诉先生… …

      我呀,才好福气呢!”

      这话说得… …居望无奈摇首,只觉这大皇子到底年岁小,卖娇哄人的话随口便来,比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小孩子们不知天真可爱多少,人又澄澈聪慧,也不晓得圣人是如何教养的,实在是与众不同,倒让他想起自己远处那总喜欢痴言妄语的好友来。

      两人最后还是选了《春情》上去,依小皇子的说法,他最是了解自家阿姊,大皇女势必会选《探花新梦》上去,他们再选,魁首可不就定了,少了多少趣味?倒不如他们选个别的,让孔编修头疼去,即便孔仁最终定了《探花新梦》,也是给了《春情》的作者一个扬名的机会,结个善缘。

      果然,孔编修拿着两首诗细细品读了一番,最终定了《探花新梦》,念出来一问,原来是进士科第三,襄州刘铭德。

      进士科本就擅长诗赋,这也不出奇,刘铭德上头虽无状元,却还有个榜眼第二,众人便问那幽州奚易。

      可巧,《春情》便是他作的了。于是哄笑起来,众人打趣问他,怎么作这等儿女情长的诗来。

      奚易却不同他们说笑,默了片刻道:

      “某曾与爱侣约定,来年若是考了名次,便为她折一枝杏园的花枝与她簪鬓,如今幸得天恩,爱侣却早已亡去,今日探花折枝,故有所感。”

      '半枝红杏半知寂。'

      原来是这意思,居望暗自叹惋。

      不过《春情》虽只第二,到时收录诗集成册时可列次页,也不算全无收获。

      开宴之后便是娱乐,或击鼓传花、或投壶为乐、或联诗对对,又有酒水佳肴相辅,来往尽是风流客,天下才子共一堂,些微可窥得盛世光景。

      “昔日四公子网罗天下人才,门客万千,群贤毕集;又有汉光武帝招揽各地英俊,恩礼有加,明贤秀士济济一堂;今儿开恩科,选贤者,众所云集,未必不如。回去我禀于母亲,定能哄得她开怀大笑!”

      汤治感叹着,端起果酒一饮而尽;二位皇子女还未加冠,果酒是专门备下的,倒不怕醉人,居望便也跟着喝了几口。

      场上是不拘束的,汤治瞧着瞧着便拉上居望加入了进去,玩的是击鼓催花,鼓声咚咚,杏花传手,这第一局花就落在了汤治手上。

      居望略过背对着众人的击鼓人和其身旁的小厮,心下了然。

      汤治倒是无所觉的模样,拿着花枝兀自沉吟了片刻,遂就着“探花”一题讲了个笑话,众人有意哄他,便说不足,又让喝了几杯才作罢。

      几轮下来,汤治自觉尽兴了,拉着居望要去投壶,正半途上有些口渴,遂转去桌边喝茶,居望便在廊道旁等他,忽然从侧面晃过来个绛紫色富贵花暗纹圆领锦衣的男子,居望一时不察被撞个正着。

      “你,就是居子复?可…可敢与某较量一二呀?”

      稳住身形后居望便闻到一股子酒气,抬眸见人眼忽脸赤的模样,有些诧异,竟真有人在宴上喝醉了?

      再打眼一瞧,男子竟是方才开宴诗的魁首,进士科榜眼第三,襄州刘铭德。

      却说这刘铭德原是襄州小族里出来的,自幼聪慧,乡县里考校从来也在前列,只是家中贫困,人又懒散,直到如今二十有一了才攒够上京的盘缠,一路考上来竟也顺利。

      一朝升天,心便大了,方才夺了魁首,下来便提笔作序,众人自然无不道好,又是夸赞又是敬酒的;这些恭维话,大都是面上功夫,只是刘铭德不懂,当了真,就自觉有状元之才,心下不服。方才压了奚易一头,现下就怎么看居望怎么不顺眼,借着酒劲,人心倒是疯大了,于是撞上来,想让众人知道知道谁才是当世第一才子。

      便听那刘铭德口齿含糊的道:“听闻尔有状头之才,可敢与某对上一对啊?”

      居望与他拉开了些距离,正准备应对,便听转角传来人声。

      “刘巨才,你倒是大胆。”

      巨才,是刘铭德的字。

      “居郎君是陛下亲封的少师,为从二品,你如今还未过吏部选试,平头一个,怎敢开口与居少师较量,不知尊卑上下!”

      来人也是身绛紫色圆领,素衣无纹,虽简陋了许多,却气度斐然,两步上前与刘铭德同立,顿时高下立现。

      言罢,奚易朝居望恭敬一礼。

      “幽州奚易见过居少师。”

      居望回了一礼,目光在四周晃了晃,没有言语;渐的有人听着动静过来,刘铭德落了面子,十分恼怒,又被奚易一番话哄住,进退两难,不大清醒脑子转了一圈,已有退意。

      正欲离去,却听有人奶声奶气的发问。

      “刘郎君,你有何对想请居少师赐教的呀?”

      原来是去而复返的大皇子,刘铭德被这稚嫩温柔的嗓音一熏,胆子又大了起来,心道天家爱才,之前也未听说居望与大皇子有什么交集,今日虽亲近,保不齐只是看重了那点才气,若能在大皇子面前胜了居望,说不得能取而代之。

      酒壮怂人胆,刘铭德越想越觉得可行,也没注意到汤治说的是赐教。

      “啊,回大皇子,巨才早闻居郎君之才名,又有圣人为之空置状元;今日巨才诗宴夺魁,同榜无人可比,未免寂寥;又曾一上联,至今无人对出,方思及居郎君,特地想向居郎君请教请教,”

      汤治走到居望身前挡着,面上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对对子么?本皇子喜欢!只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居望垂眸看向身前小孩,顶着张波澜不惊的美人脸微微颔首。

      “既然大皇子喜欢,对上一对也是无妨。”

      虽然他本就打算应下。

      汤治满意的眯起了凤眼,转过去对刘铭德道:“今日本为开心,既然要对对子,不若再添点乐趣。本皇子做主裁判,诸君做个见证,你俩各出一上联,另一人对下联,何如?”

      众人无不应和。

      “既是要对,自然少不了彩头… …”

      居望原有些疑惑,闻言便明白了过来,这小皇子是要拐弯抹角的给他出头了。

      “刘郎君,你看这样可好,若是你胜了,本皇子便向圣人举荐举荐你,说不得能入翰林院做个编修呢;只是你若输了… …不若就将腰间这块黄玉送与居少师?”

      刘铭德自入京以来,勉强度日,直至金榜有名才受到各家关注,贺礼不断,这件梧桐雕花和田黄玉便是他千挑万选的,其中最为贵重的一件。

      若要送,刘铭德自然不舍,然自觉自个这对子历年来多少压了无数青年才俊,居望不可能对出,也就不心疼了,忙答应下来。

      汤治命小厮去取线香,带着四周聚集着看热闹的人一同去到旁边的书案。

      “一柱香的时间,居郎君,先请吧?”

      居望也不客气,走到案前与众人一拱手,随即提笔写了上联:

      “戏中有文,文中有戏,识文者看文,不识文者看戏。”

      呵,不过如此。

      刘铭德撇眼一瞧,将香点燃,得意洋洋的提起笔,已把居望当做了手下败将。

      一小段香灰落在水青色荷叶瓷香盘上,刘铭德抬眼看向居望,潇洒的收了笔。

      “音里藏调,调里藏音,懂调者听调,不懂调者听音。”

      “工整!极是工整!”

      “真可是不愧巨才二字啊!”

      这些话听得刘铭德舒心不已,面上却还是装模作样的。

      “接下来,可就轮到我出题了,居少师啊,我给您说个故事,您可听好咯。

      … …

      话说东海无双士,住云山中,忽闻浊世梅雨季。

      回眸抬眼望春风,闻凤凰声,喜眉梢已有三分。

      在藤木作蛟龙卧,月升日落,有白云浮高山过 。

      霎时间风吹树重,现白鹤洞,爬陡坡登台入送。

      此乃天下难见景,得苍天命,一丹五行至化境。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千古绝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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