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之上(戚顾)》公路飞行

34、11、斗剑

　　这场暴雨已下了两个多时辰还不见停歇的样子，顾惜朝策马在雨里疾行，身后不过跟了六名亲随，其余三十多名随从还是拨给了方乘风随侍。天晓得教主大人一会儿又有什么奇思妙想来折腾人，没个使唤的届时发起彪来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行了两三里地的样子，前方叉道上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影子立在那里，一人一马朝这边缓缓行来。
　　风雨里传来戚少商稳健开朗的嗓音，“顾左使这么急做什么，宗老将军的人马离这里不过半日行程，不如等上一等，我们众兄弟一同入城。”
　　顾惜朝勒住马缰，暴雨兜头浇下来，他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估计戚少商也是一样。“大当家的出手不凡，如此速战速决，惜朝心生佩服。”
　　“不敢当，杨总管阵前指挥若定，我既已得敌将首级，剩下的都可以放心交给兄弟们。听闻顾左使功力已恢复大半，我特来领教领教，看看我如今接不接得下你十招。”
　　一个布包裹着一样圆滚滚的物什隔空飞了过来，底下雨水血水淋漓一片。
　　“我既然先斩敌首于剑下，顾左使下回别忘了你的心法口诀。”
　　顾惜朝看也不看一眼，有点嫌恶地将包裹随手丢弃在道边。他策马又上前几步，走到离戚少商只一丈远的地方，这才发现刚下战场的他胸前几道新添的伤疤豁开了口子，伤口不深，却因得雨水浇淋，里面的肉翻卷出来，都泛白了，薄料子的夏衣紧紧贴在身上，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显然是大战之后，又抄了小道赶过来这才截住他们的。
　　“你现在这样子，莫说十招，五招都不一定接得下来，你确定要试吗？”
　　“九现神龙一向不信邪。”戚少商已经抽出“痴”，剑光晃动，雨丝斜飞，像一朵朵炸开的水色烟花。身子一个前倾，白色剑身已经直刺过来。
　　“找死！”顾惜朝齿间蹦出二字，青筋在额角突突跳动，错身的刹那左手一翻，骨节分明的五指一弓，真气贯足，直向戚少商胸口抓去。
　　戚少商第一剑出手虽是向着眉心，下撩便是对准腰眼，但是这一招本是顾惜朝烂熟于心的，估摸他一定能躲得开。未料得顾惜朝攻过来的杀招竟然使上了十成十的劲力要致他于死地，这一下若是吃住了，碗口大的一片范围内胸骨必然立碎，他后仰一闪，掌风仍是不可避免地扫到，整个人跌下马去。又惊又怒之下，雨水泥浆糊了一脸，胸口一紧，如被揉挤之后又生生撕开，耳听的雨点在头顶震成水雾，他心知不妙，自马腹下穿过，在另一头勉强一个挺身立了起来。
　　这一下钻洞的工夫使来灵活，却是由龙变成了蛇，第一招已经狼狈不堪。转过头来，果然见顾惜朝一脸促狭的笑，“好个九现神龙，倒是滑得泥鳅一样。”
　　戚少商胸口被他掌风所伤，已经痛得翻江倒海般几欲呕吐，心下不禁也有些慌了。多是经年习武，修为不错的人，当然知道一个人练越是厉害的功夫，一旦走火入魔，真气反噬之时便越凶狠，眼前这人莫非不是肉做的，静脉运行与常人相异？还是那个不甚起眼的小神医莫非当真神仙再世？他与顾惜朝历来旗鼓相当，即便当日曾被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过，毕竟顾惜朝也没得瑟多长日子，这才几个月过去，他武功竟然完全恢复了吗？
　　不可能！
　　当日拆招时的感觉都还在，那种遇到强劲对手的兴奋感溢满全身，越是不可能战胜的对手，才越令人渴望战胜！戚少商冷静下来——十招，至少能顶住十招！凭他的感觉，十招之后，必定有异动！
　　顾惜朝一个翻身跃过挡在跟前的胭脂马，即便是在雨中，浑身衣服湿透，内力运起之时那一席青衫随着他拧身而来，雨水飞溅化成伤人的万千碎珠，泼银洒雾。
　　戚少商跟前白光划出一道弧，剑气挡住第一波透骨寒意，眼见着落凤掌穿过剑网破空而来，他想也不想闪身避开，剑花一拧便去绞顾惜朝的手腕。
　　顾惜朝的掌风再利，毕竟手也是肉做的，当下收掌，即刻变爪，“嘶啦”一声，戚少商的衣服自左肩到右肋生生扯脱下来，胸口留了四道血引子。
　　“第二招了！”戚少商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笑道，“这幕天席地的，裤带可得给我留下哈。”
　　雨水顺着顾惜朝凌乱的发丝淌下来，七经八脉里开始有寒气游走，他的脸色微微发白，却是忍不住放松了嘴角，手按在剑柄上，慢慢抽出了逆水寒。
　　“当”地一声，两剑相抵。
　　“怎么不用你的魔功了？”话一出口，戚少商立时感到一股寒如冰屑的内力自剑身上袭来，全身上下简直如坠冰窟，每一个毛孔都如针扎一般疼痛。待要退去，剑身被一股吸力咬住，他以铁手相授的混元一气功相抵，勉勉强强退开三步。
　　他退，顾惜朝正好踏前三步，逆水寒死死压住“痴”，水帘子后面那双眼睛盯着戚少商，凶狠又带点得意。
　　正当戚少商无计可施时，顾惜朝眉心微蹙，剑上的内力明显一滞。高手过招，历来不许有半点闪失，即便原本身手略胜一截，只要露出破绽，立刻为对方反败为胜也时有发生。戚少商生平力克过无数高手，这其中就有不少武功修为在他之上的，他能赢一靠天赋异禀二靠随机应变三靠悍不畏死，当下两指戳过去，直攻顾惜朝胸前大穴。
　　顾惜朝的速度如意料中一样快，一侧身便已闪过，没中要害，肩头却也挨了这一指，吃痛之下本能地退了一退。戚少商知道机不可失，学顾惜朝刚刚的样子，几个指头一弓，一抓，将那件青袍剥了半边下来。
　　他把手里的布条条扬了扬，显然对于一报还一报很满意，“第三招！很高兴我还活着。”
　　顾惜朝却不那么高兴了，出招更是凌厉，剑花掌风将近前的雨水震出一片氤氲的水雾，飞溅到四周，戚少商已不能近身。连着三招过来，招招必杀，戚少商犹豫之下，终于决定放弃风度，身子向后急撤飞离。最后那一掌过来，眼看躲闪不及，避无可避，脚下软泥湿滑，索性一个后仰连滚带爬跌进泥水里。
　　“戚少商，你敢跑！”顾惜朝啼笑皆非，说出来的话已经咬牙切齿。
　　戚少商一个打挺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浆，一边呛着水一边道：“我现在跑，一会就追，谁笑到最后才算赢。”
　　“你好大侠！”
　　“大丈夫能屈能伸，方显英雄本色。”
　　“行，你跑远一点，你是九现神龙会吞吐云雾，入海飞天，莫说十招，一百招我也拿不下你。”
　　“六招了吧？”戚少商面色一沉，道，“该我出手了，小心！”
　　白刃晃荡，银练如匹，一片云山雾海之中，神龙横空出世，软湿的道上一个个脚印如铁钎扎过，到得近前突然一招“一飞冲天”。
　　顾惜朝来了脾气，他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他使这招“一飞冲天”，不避不闪硬生生抬剑接下。一股烈焰骄阳般的雄浑内力自头顶直贯而入，顾惜朝导出寒冰真气一寸寸延上封住，却是相异的冰和火一下子绞在一起于体内奔腾汹涌。
　　水花“噗”一声炸开，地上如同盛放出一朵莲花，可惜是污泥做的，两条人影各自被震出三丈远，皆是用剑点了地半跪下来才勉强支撑住身体没有倒下。水雾弹得老远，打在脸上如兜头一个耳光劈下来，吓得顾惜朝身后六骑各自躁动不安，不断喷出响鼻来。
　　“第七招，平手！”戚少商一声长啸，白刃斩过来，剑作刀使，直劈顾惜朝门面。
　　“住手！”远处有人爆喝一声。
　　戚顾二人打到兴头上，哪里肯听，顾惜朝强提真气，两剑相格，金属刮擦的声音让周身几匹马哀鸣不已，近乎人立起来。
　　铁蹄踏过泥浆，“当，当”两下，一柄长刃将相斗两剑的准头拨开。谢寒江到得跟前，怒道：“后头乱得一锅粥一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切磋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