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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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剿叛逆的烂摊子最后还是落在了萧恨水身上。
为此大司命特意来解释过，这并不是她们或者星魂向东皇太一进言的结果。
青年握拳抵唇低低地咳了两声，闻言笑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然后转头就在太微垣布下了比以往更加繁复的阵法以防外人出入。
“我不在此处，你自己多加小心。”萧恨水替小姑娘的伤处换了最后一次药，看着她逐渐结痂的伤口，欣慰道：“再过几日，便可以向咸阳宫递信了。”
清河眼睛一亮：“我可以自己向陛下写信陈明因果吗？”
“可以，但没有必要。”他起身，“你是因为‘重伤垂危’、‘暗敌难辨’，才被我藏在蜃楼，若你还能跑能跳能写信，情况显然就没有那样危急。这种情况下，嬴政为你出动满城影密卫、不分昼夜地在这片海域寻找你的踪迹，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想？”
如果说罗网是嬴政手中最锋利的刀，那么影密卫就是嬴政身上最坚固的盔甲。他会出动影密卫来找清河，一来说明他确实重视她，二来则说明他已经不再信任罗网……
清河一时心绪万千。
引嬴政调查罗网的目的已经达成，可不管怎样，她就是欺骗了他，利用了他的关心和担忧。
等回到咸阳，她会向嬴政坦白一切并同他道歉。
“你的朋友来了。”萧恨水突然皱了眉，伸手掐算了几个方位，“眼下我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你自己要随机应变。若有必要，可在暗中保全他们性命。
“是墨家的朋友吗？”清河一惊，“他们怎么到蜃楼来了？”
萧恨水摇头：“我也不清楚。记住，万不得已时，宁可选择暴露在星魂大司命面前，也不可暴露在月神眼下。”
言罢，青年在她脸上轻轻一抹，将她化作了另外一张脸，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清河略一思索，取了一套素色的衣裳换下了自己身上的鲛绡，又蒙了面，悄悄地从太微垣后潜出去。
蜃楼虽大，这整座船的构建却是以云中君的炼丹房为中心延展，各个区划功用分明。无论从哪里进入，只要一直往前，最后都会到达那里。
与其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不如就在炼丹房等着他们。
清河屏息敛气快步穿过道道回廊，刚与结队前往炼丹房供药的少年少女们走到一起，就听见有人小声惊呼，指着头顶巨大而逼真的假眼面色陡变。
两旁飘过的傀儡比了噤声的手势，催促他们速速离去，清河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走出几步，才想起来这是萧恨水跟她提过的“阴阳视界”。
会出动这样的机关……那就是墨家的他们暴露了？
清河心中忧虑，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又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天明快跑！”
是少羽和天明。
她悄无声息地放慢了脚步，闪身躲进了其中的一间厢房内，而后直接往方才巨响传来的方向奔去。庭院里烂漫得近乎虚幻的樱花落在她身上，当她离开厢房后，便立刻消失不见。
在这处处充满幻术的地方，唯有天明少羽所在之处充斥着一股清正浩荡的磅礴之气，蜃楼上能拥有这种力量的人屈指可数。
——月儿也发现了他们。
清河加快了脚步，在他们即将被阴阳视界喷出的毒针淹没之前，张开伞将那些细如牛毛的银针全部挡了回去。
“清河？”少羽一怔，随即叫住身边的同伴一起跟上她的脚步，一副全然信任的模样。
她分明换了衣裳易了容，为何还是被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因为她的伞吧。
清河暗自懊恼自己忘记了武器也会暴露身份，却没有察觉到身后少年的目光始终落在她鬓边缀着的那根白玉黑檀木簪上。
“我带你们出去。”她来时虽然只是草草看了一眼蜃楼，但心中已对路线明了了大概，因此也有把握带他们走一条防守相对不那么严密的路。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名高高瘦瘦的女孩，清河总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她。
但现在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清河你怎么在这里？你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吗？”天明跟在她身边一路疾行，口中惊喜寒暄着，脚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可见这些时日他也成长了不少，“对了对了，你见过月儿了吗？她还好吗？”
清河颔首：“我见过她了。她说她会暂时留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与兄长会照顾她的。我先送你们离开——”
“不，我不能走！我要留在这里寻找哥哥留下的线索，我来蜃楼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与天明少羽同行的高挑少女断然拒绝，“多谢你的好意，你带他们离开吧，我要留下来。”
“兄长？”少羽更在意的显然是这位她第一次提到的兄长，“清河，你哥哥也从蓬莱来到了中原吗？”
“清河，我也不走。”出乎意料的，天明也拒绝了她的提议，“既然我已经到了这里，那我至少要亲眼看一看月儿过得好不好……我想见她。”
面对这三人的反应，清河只得无奈一笑解释道：“我兄长是如今阴阳家的河伯，正是他救了我，将我藏在此处。先前诸事繁杂，一时不便细说，我先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那少女闻言放缓了步子：“阴阳家的人？”
“我知道这个身份很难取信你们。但我可以保证，此时此刻，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见他们不愿离去，清河只能改道带他们往太微垣走。太微垣布有整座蜃楼最繁复的阵法，对于他们来说，那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信你。”少羽道。
他确实曾为清河选择站在帝国一方而感到痛苦不解，但他从不怀疑她的私德，以及他们之间的友情。他相信即便敌对，清河也不会用诡计来骗他。
于是他说：“石兰，我会留下来帮你找到哥哥，也会帮这小子去找月姑娘。清河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在蜃楼之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你不必怀疑她。”
听他如此称呼，清河才想起来，这少女便是每日来小圣贤庄送饭的，有间客栈的伙计石兰。虽然她能看出她女扮男装，但往日里石兰的容貌都被厚重的刘海盖住，又总是刻意避开人多的地方走，因此清河只是远远瞧过她几回，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石兰对她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少羽的话：“我叫石兰，来自蜀山。此行来蜃楼是为了寻我的哥哥，虞子期，先前曾听少羽他们提过你，不曾想，我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
——虞子期？！
她的哥哥是虞子期，那么她就是……虞姬？！
清河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不由得想起后人相传的，虞姬所作的《和垓下歌》。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他们之间，是载入史册的悲剧爱情。
偏偏少羽这时还有闲心与她玩笑：“你曾问我身边是否有名字里带‘虞’的女子，石兰她出身蜀山虞渊，也许正巧是你要找的人呢？”
闻言，石兰对她投以询问的眼神。
“是啊，真巧。”清河轻声说。
“——我也觉得很巧呢，能在这里遇见你们。”
少年阴柔诡谲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几人一惊，只见他们本以为已经甩脱的阴阳家左护法正好整以暇地站在他们前方弯唇而笑。
他冰冷的眼瞳里透露出某种浓厚的兴致，探究地望向一身素白的清河：“就这么片刻不见，蜃楼上便多出了一位新的客人么？”
“——或者说，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你，本来应该是这座蜃楼的主人？”
！！！
清河不知道他是怎样猜到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猜测她与蜃楼的关系——嬴政建造蜃楼，确实是为了去寻找出身海外蓬莱的她；在她来到秦国之后，也确实曾说过可以此船送她回家，可嬴政对外只宣称是为了求得长生不老药……
虽然萧恨水说过，比起星魂，月神才是她更应该戒备的人，但这并不代表面对星魂她就可以掉以轻心。
十五岁便成为护国法师的阴阳家天才，绝不是她可以硬碰硬的对手。更何况，大司命与少司命也随时可能出现在他身边……她应该怎么做？
清河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神情难测的少年，一手背到身后取出了萧恨水给她的令牌，动作极轻地晃了晃。
站在她身后的少羽当即会意，从她手中接过牌子，悄悄藏进了袖子里。
“苑姑娘是想要保护这群叛逆分子么？”少年分明将她的小动作收入了眼底，却并没有出手攻击，只是若有所指假意叹息：“不知远在咸阳的陛下又能否体会苑姑娘的忧心呢？”
原本清河还因为警惕着他的出手而浑身紧绷以至于手心都微微冒汗，听他提到嬴政，她心下反而竟悄悄松了一口气。
因为嬴政不会伤害她。
他也不会允许阴阳家的人伤害她。
哪怕星魂现在将她身在此处的消息告诉嬴政也无妨，她想要引嬴政对赵高生疑的目的已经达成，无论嬴政是否要责备她，她都愿意全部接受。
保护天明少羽是她的私心，但这份私心并非与帝国利益相悖——他们二人，一者是未来墨家的传承者，一者是往后兵家的第一人，若能摒弃前嫌勠力共谋，必能对天下安宁多有助益。
尽管这很难，但她还不想轻言放弃。
想到这里，该如何取舍，她心中便有了决断。
“国师大人好眼力。”她对面绘奇异花纹的少年笑了笑，“既然国师大人对我这样感兴趣，不如我们移步一叙？”
与此同时，她幅度极小地侧头对身后的三人低声道：“跟着牌子走，我有办法脱身。”
少羽仍是担忧，想要开口阻止，清河却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快走。
见状，石兰沉思片刻，一手拉起天明，一手拉住少羽，领着二人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星魂冷笑一声，却也并不着急，只抬手一道气刃劈出，被清河张伞拦下。
坚若精钢的伞略微下移，露出少女易容后平平无奇的脸：“国师大人，客人一次邀请一位就够了，尤其是不熟悉的客人——你说，对吗？”
“说得也是。”星魂微眯起眼，勾唇打量她，声音里含着仿若冰雪般寒冷的笑意：“苑姑娘是贵客，在下定当好好招待。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相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