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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桃花(四) ...

  •   [捌]

      那一年的冬天,天格外冷,大雪连下了好几天,天地间仿佛都冰冻了起来,风刮在脸上,像是能刮掉一层肉。
      紫绯跟着母后和妹妹坐在去往东山的马车上,侍女不断地给暖炉加碳,以保证马车内的温度。紫绯拉开厚厚的窗帘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一阵冷风吹进来,让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按说这是个午后,但天色阴沉沉的仿佛已过黄昏,远处黛色的天幕一片黑压压的雾气笼罩着,看也看不真切。
      这是她父皇继位的第六年,照规矩,这次的东山祭拜得做大礼的。
      皇帝膝下子嗣单薄,就紫绯和紫静两个公主,并无儿子。是以这次祭拜,两位年幼的公主一并前来了。

      “紫绯,快关上,外面冷。”皇后轻声道。
      紫绯回头看了一眼,妹妹还在睡觉呢,于是拉上帘子。
      皇后身边的贴身丫鬟素喜给紫静把被子拉拉好,坐在地毯上,轻声笑道:“公主可是极少出门,没见过这等风景?”
      紫绯说:“可不是,宫里走来走去都一个样子的。”
      皇后温柔地把紫绯鬓角被风吹乱的发整了整,道:“但是出来了,你就知道宫里头的好了。你瞧这大风雪,指不定待会儿路都没法走了。”
      “那不是会耽误了祭拜吗?”紫绯问。
      “是啊,要不然这样的风雪,早就不赶路了。祭拜是断断不可耽误的。”皇后耽忧地向窗户方向望了一眼,忽然马车一个晃荡,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皇后把身边的紫绯抱紧了些。
      “娘娘,我这就去看看。”素喜道。说着,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似乎远远地有些吵杂声,但是马车里帘子厚,也听不真切。
      这会儿紫静醒了过来,坐起来,揉揉眼睛问皇后:“母后,我们到了吗?”
      “没有,还没到。”皇后挪过去安抚了下小女儿,“你要再睡会儿吗?”
      “嗯。”紫静点点头,往皇后怀里钻去。

      就这会儿功夫,外面的吵杂声比之前更响,似乎由远及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素喜还没回来,皇后有些担心,对照看暖炉的丫鬟说:“你再去看看。”
      “我也去。”紫绯忙道。边说着就边跟着丫鬟钻出马车。
      其实,紫绯早想出去走走了,宫外的世界,宫外的土地,对她来说都是这样陌生和美好,就连这份寒冷都仿佛蒙上了孩童特有的新奇的面纱。
      就在紫绯还没呼吸上几口新鲜空气时,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方才走在前面的宫女不知何时背上被刺了一箭,箭头穿过她的身体,从胸前刺了出来。
      紫绯尚来不及尖叫,只觉得有个什么力量推了她一下,就一阵天选地转,直直地向后倒进了雪地里。好半晌紫绯从眩晕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扑在她身上的是个穿着甲衣的侍卫,侍卫大约已死,血大口大口地从他的胸口流出来。
      紫绯想尖叫,但声音还没发出来,忽然马车的马匹就受到了惊吓,撒开腿做狂奔状,马车被马一甩,轮子就向紫绯这边碾过来,紫绯只觉忽然眼前一黑,就一阵晕头转向。大约是脑袋撞到了什么地方,沉得一动都动不了,但意识又没有完全消失,耳边嘈杂声逐响,喊杀的,尖叫的,兵器相交时铿锵之音,还有锐器插入身体时的低低的“扑哧”声……这一些都像一场梦,朦朦胧胧,那么不真切。

      紫绯昏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雪已经停了,天色不算亮也不算暗,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她觉得脑袋有点疼,身上很冷很冷。
      她推开趴在她身上的侍卫的尸体,坐起来,向四周望去,只觉得眼前的场景已经超出了她能承受的范围了。七岁的孩子,不能说对死亡完全没概念,她知道什么是死,她也怕死,可是她从来没有直面过死亡,也从来没有面对过那么大规模的死亡场景!
      这一切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过分残忍了一些。
      这是一个小规模战场的残局,雪地上红黑的是血,跟血混在一起的,是人的尸体,或者残肢。
      四周静悄悄的,只间或有树上的雪落在地上发出的轻微的响声,眼前的场景对紫绯来说,无疑就是无间地狱。她熟悉的侍卫,她熟悉的宫女,一个个全都死了。
      她睁大了眼睛,掩遮脸,放声尖叫,直到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直到恐惧到了一定的程度麻木了,她才放下手,把脸上冻成冰的泪水擦去,向前走。
      她走啊走,看见了父皇的马车,可是马车被烧得只剩一个框架了,父皇没了踪迹。她再找啊找,只在路崖边看到有深深的马车碾过的齿轮印,直直地通往坡下。而山坡的树都被压倒了,她不敢想那是不是她母后的马车。
      她的声音已经叫不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顺着山坡往下爬,尖锐的石子和树枝划伤了她细嫩的手和脸,却一点不觉得疼。
      冰雪的坡面虽然有枯枝横斜,但还是十分湿滑,紫绯一脚踩空,就顺着坡面向下滚去,直到撞到一棵大树,才停下来,撞得她眼冒金星,身上的骨头差点散架。
      可是磨难还没完,她才爬起来,就见到面前晃着一只野兽,眼睛在不甚明亮的环境下,闪着绿色的光芒。紫绯不认识这是什么动物,但对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哪怕是幼兽,也是致命的。
      紫绯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跑!

      她朝着一个方向踉跄地跑去,天渐渐黑了,她也不敢停下,双脚早就磨出了血泡,可她也不觉得疼,只是下意识向前跑,仿佛不这样,就再也无法从噩梦中醒来。
      事后想想,也确实是这样,如果当时停下不跑,就算不遇到野兽,她也一定会冻死在那片枯树林里。
      紫绯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后来又踩空了一脚,向下滚去。然后她跑起来,再继续向前。
      天很黑,她几乎看不见路,但能够让她摆脱恐惧的只有跑。再然后,天又亮了。

      这是一段紫绯自己回忆起来都记不清楚的过程,她不知道年幼的自己怎么能够跑了一整个晚上也没有倒下。她唯一能记得的,就是心底的那种恐惧,那种不前进就会掉进地狱的恐惧。
      天亮后,她摔了一跤,然后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等再次醒过来,她躺在了一张简陋的床上,床很硬,被子也很硬。
      很幸运,她被一户猎户人家捡了回来。猎户家除了一个老猎人,还有她的老婆子。两人对她还算好,给点米糊地瓜吃吃,倒总比挨饿来得强。他们问她从哪里来,怎么会一个人在山里面,她只是摇头,什么话也不肯说。
      当天晚上紫绯半夜惊醒过来的时候,听见猎户夫妻俩的对话,原来老婆子早就检查过她身上的衣服配饰了,耳环、镯子等值钱的东西,都被她拿去了。紫绯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是这些话让她本就敏感的心再一次缺乏了安全感。她睁着眼睛等天亮。
      天蒙蒙亮起的时候,猎户夫妇睡得正酣,她悄悄跑起来,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
      下山的方向她知道,猎户婆娘在给她吃东西的时候已经絮絮叨叨跟她讲过了,这里离一个小镇很近。

      走到天色亮起的时候,紫绯已经看见了小镇,她身上脏兮兮地像个小乞丐,倒也没人关注她。后来,她就像一个小乞丐一样,从一个镇走到另一个镇,从一个县走到另一个县,一直辗转了三个多月。
      这三个月来,她听说了很多事,她知道自己的父皇母后和妹妹都死了,也知道自己的伯伯继位了,并且为她的父母报了仇。七岁的孩子,搞不懂太复杂的事情,但是三个月的流浪和一夕的变故,足够她一夜长大。
      她想回京城,她想回家。
      开始的时候她还试图跟别人说她是公主,想找人送回家,但每次都被人嘲笑辱骂,甚至殴打。于是后来,她越来越沉默,跟其他乞丐打听京城的方向,想着靠脚走,也总能走回去吧。
      只是错路也走了不少,毕竟不是谁都能给她指对路的。

      这一天,她到了一个县城,因为下雨,就躲在城中的一个土地庙的瓦檐下。
      她在檐下坐了会儿,就见旁边走过来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甩着一个庙里的福囊,看见她坐着,便好奇地挪过来。
      “嗯?你是谁?”小男孩看着她说,“啊,你这么脏,肯定是小乞丐!”
      小男孩长得十分好看,眼睛大大的,黑黑的,脸色也红润之极,身上也是锦衣绸缎,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公子。
      紫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想起了以前的生活。难怪母后会说,出来了,你就知道宫里头的好。
      “要吃糖吗?”小男孩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紫绯。他对小乞丐充满了好奇。
      紫绯摇头。
      “咦?你是不是没吃过糖?糖很好吃的啊。”小男孩说着,把糖往自己嘴里放,然后又递了一颗给紫绯。
      紫绯还是摇头。
      小男孩有点失望,说:“你是不是傻子啊?我娘说有的小孩不听话,就会被坏人抓走,然后会被打,不给饭吃,就变成傻子了。”
      “我不是傻子。”紫绯低声说。
      “啊你会说话的呀,我还当你哑巴呢。”小男孩见她有反应,又高兴了,“我娘还说,去了京城,说话就要特别注意,有时候话多的,还不如哑巴。”
      “你要去京城?”紫绯眼前一亮。
      “是啊,我家在京城的,我这次跟我娘回家省亲来了。”小男孩说。
      紫绯不禁蹲直了身子,问:“那你能不能带我去京城?”
      “咦?你想去京城?”小男孩犹豫了一下,说:“我娘不让我跟乞丐说话,恐怕带上你,她不同意的。”他说完这句话,见紫绯眼神暗淡下来,马上说,“不过我可以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紫绯抬头又问。
      小男孩想了想说:“我们是三天后出发,你提前一天晚上来我们院里,我想办法把你藏起来。”

      做为一个堂堂少爷,要藏一个人总还是有办法的。只是这过程中,紫绯吃了很多苦,因为小男孩把紫绯藏在了一个装货物的大箱子里。
      这一路颠簸就不说了,而且四肢还没办法舒展开,只是好在路程并不远,女眷们的车队虽走不快,两天也就到了。
      到京城的时候,天色已暗,这也为小男孩放紫绯出来提供了条件。
      马车回府后,大伙都很疲惫,也就没有怎么关注少爷的动向。他从娘亲的马车上溜下来,就走到后面去开货物车的门。仆人们见是少爷,也不会在意,毕竟他们也累了。
      小男孩拉着紫绯悄悄溜到后门,把从马车上偷带下来的点心糕饼和水壶递给她,说:“外面就是京城大街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啊?”
      紫绯吃了口已经冷掉的海棠糕,说:“我家人在这里,我要找他们。”
      小男孩点点头,有点舍不得,说:“那我们分开了,就见不到面了吧。”
      紫绯笑了,说:“不会的,我可以来找你玩。”
      这些日子来,小男孩第一次见紫绯笑,有些愣神,说:“你长得可真好看。”
      紫绯脸一红,低下头。
      小男孩说:“我叫林尚熹,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啊!”
      紫绯点头,说:“嗯,我叫紫绯。我会记住你的。”
      这会儿,小男孩觉得紫绯真好看,不禁道:“我娘说,等我长大了,可以娶自己喜欢的漂亮姑娘回家做媳妇,到时候你能不能来做我的媳妇啊?”
      紫绯想了想,说:“那好吧。”
      小男孩一下子开心了,身上到处摸了摸,摸出一个福囊,递给紫绯,道:“这是我娘在庙里给我求的平安符,送给你了。”
      “哦。”紫绯接过。
      小男孩说:“我得进去了,不然我娘会来找我的。”
      “嗯。”紫绯把福囊放起来。
      “你找到家人以后,记得要来找我玩啊!”小男孩不放心地说。
      “知道了。”紫绯道。
      就这样,小男孩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紫绯也从后门出了林府。
      在京城,想找个王府那是很容易的事。紫绯在王府门口等主人,也不是多难的事。就这样她顺利回了宫。
      而那之后,林尚熹跟着爷爷回了吴州,紫绯来找过他,没有再找到。

      [玖]

      显然,经历苦难的紫绯记住了她的小福星林尚熹,而林尚熹眨眼间就忘了他人生中这一闪而过的插曲。哪怕紫绯给他复述了这一过程,林尚熹浑浑噩噩地还是没想起这回事来。
      直到紫绯拿出了当年的那个福囊,林尚熹才少许有了点印象……不过还是没想起来。
      可这会儿,面对公主身份的紫绯,他可不敢说自己不记得了,只是有点呆楞地望着紫绯,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事吧,传奇了一点,也离谱了一点。

      紫绯笑笑,把福囊还给林尚熹,说:“无论如何,林公子帮过本宫,本宫都记得。本宫欠林公子一个情,日后若有所用,自可寻来。”
      林尚熹被紫绯这一串“本宫”绕得有点晕,大约是酒喝多了,思维也迟钝了。
      紫绯说完就走了,林尚熹站再原地,想叫住她,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磨蹭了一小会儿,紫绯就拐进了大殿。
      林尚熹又磨蹭了一会儿,也蹭回大殿了。幸好这里气氛和谐,他离去多时除了坐边上的沈公子知道,其他人也没注意。
      林尚熹拿出那个颜色都褪掉了的很旧的福囊看了看,打开。里面是一张开光的薄金符和他的生辰八字。生辰八字写在一张旧的宣纸上,颜色都泛了黄。
      唉,他当年怎么能那么粗糙呢,八字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给别人啊……
      到底是年幼无知,还是少年有福?
      林尚熹苦笑,这算什么事嘛!

      之后,放榜。
      林公子高中状元,林府那个喜气啊,送礼的人差点没把门槛踏破了。
      林尚熹却没那么高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高兴,反正就是不高兴。
      江衡说他那是得瑟,得瑟里如果要选状元,第一名还得林公子无疑。
      若是平日,林尚熹总要反驳他几句的,但这会儿,他反驳都懒了,坐在画舫里,望着江面一脸无精打采。
      陈子敬犀利地说了四个字:“为情所困!”
      “放屁。”林尚熹立即回了一句。
      “你看你看”陈子敬拍了下手,“有反应了。”
      林尚熹白了他一眼。

      林尚熹最近很烦,因为全城都在讨论公主嫁人的事。
      你说宫里公主也不止紫绯一个,干啥嫁的非是她呢?
      你说,紫绯嫁人,他干嘛不高兴呢?
      林尚熹很苦闷,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想紫绯嫁给那什么破王子。
      他扭头问江衡和陈子敬,“你们说,有什么办法能让锦珊公主不要嫁给那个番外的王子?”
      江衡挑眉,“人家公主嫁人关你什么事?”
      “我没说关我什么事,我就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林尚熹道。
      “你不会是看上公主了吧?”陈子敬惊讶道,“哎哟这下问题可就严重了!”
      江衡笑道:“按说吧,状元郎这么炙手可热,想嫁你的姑娘都能排队绕城墙一圈了,皇上看重你,嫁个公主给你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陈子敬接道:“只是如果你看上的是锦珊公主,就等于跟西番王子抢女人了,那可就是国家问题了。”
      “谁跟你说我看上锦珊公主了!谁跟你说了!”林尚熹像只被针扎到的兔子,跳了起来。
      “好好好没看没看上。”江衡安慰他,“坐下坐下,别激动。”
      这么一来,林尚熹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坐下后,不由长叹一口气,这事真他妈烦!

      两天后,宫里传闻又来,说公主嫁给西番王子,嫁妆有多少多少,而且下个月初就要跟这西番王子一同回国了。
      林尚熹数数日子,你妹的,下个月不就是三天后嘛!
      嫁人用那么急嘛?!人家普通的姑娘嫁人还要经过纳彩什么什么的程序,一公主嫁人非要那么急嘛?!
      林尚熹在家里坐如针毡,熬了两天,眼见就要到“下月”了,终于坐不住了,跑到皇宫去,求见皇上。
      皇上倒是没摆架子,放下手上的折子,慈爱地问:“爱卿怎么来了?”
      林尚熹跪地不起,说:“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笑道:“说说看。”
      林尚熹脸涨得有点红,这话其实挺难以启齿的,但不说不行啊。
      “臣请皇上不要把锦珊公主远嫁西番!”
      皇上还是那样笑嘻嘻地问:“为什么呀?”
      “我国同西番睦邻友好自然是好的,但是自古都是弱国公主嫁来强国,所以臣以为,不如要西番公主嫁来我国更合适。”林尚熹说得义正言辞。
      “哦。”皇上点头,“爱卿言之有理。不过,据朕观察,西番王子待公主不错,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林尚熹低着头咬牙切齿了一阵,说:“西番毕竟是异地,公主娇嫩,也不知是否经得起那里干燥的气候,饮食和生活起居等方面,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
      “也是,路途确实远。”皇上又点头,“不过,如果公主觉得幸福,这些都无妨。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不过也为了找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
      林尚熹差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他对公主真心好啊!!!!但是质疑皇上的话他不敢说出口。
      “皇上……”林尚熹觉得自己这会儿无比虚弱,“那么公主,喜欢西番王子吗?”
      “这个嘛……”皇上忽然笑了,“爱卿似乎对公主的婚事特别上心?”
      “臣只期盼公主好,这样皇上皇后和太后都能安心,那么臣,也就安心了。”林尚熹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无力。
      皇上大手一挥,“朕知道爱卿的心意了,爱卿真是一心为国啊。”
      “皇上……”林尚熹都想哭了。
      “嗯?爱卿还有何事?”皇上问。
      林尚熹咬了咬唇,低下头磕在地毯上,大声道:“请皇上不要将锦珊公主外嫁西番!”
      皇上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轻声问:“为什么呀?”
      还问为什么?刚才说的这些都白说了么……
      林尚熹抬起头,哭丧着脸说:“皇上,臣不敢说。”
      “哦。”皇上站起来,转身,“不敢说就不要说了,下去吧。”
      林尚熹终于见识到皇上的恶劣了,他硬着头皮道:“因为臣想娶公主!”
      “呵呵,呵呵呵呵。”皇上背对着林尚熹,笑了起来。这笑声,让林尚熹毛骨悚然的。
      “皇上?”他低低地叫了一声。
      “这事朕可不好说,不如,你自己去求公主如何?”皇上笑眯眯地走回书桌前,坐下。
      见皇上笑成这样,林尚熹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但既然皇上没有一口拒绝,倒是说明他还有希望的。那也就是说,皇上从来没答应过那个破王子。
      无论如何,总是个喜事。林尚熹乐滋滋地爬起来,告辞了。
      直到很多年后,他再次回想起这事,方才觉得,这事莫不是紫绯跟皇上一起给他下的一个套吧?
      彼时,状元郎已经成了驸马爷,那日子过得……真是不好说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他觉得表面上紫绯都听他的,但那种言听计从,就好像是男人对女人的溺爱。
      这种感觉,真是难以言表。

      回头再说他跟紫绯求亲的事,想来就有点窘迫。
      林尚熹按说脸皮挺厚,但他看着紫绯的脸吧,硬是什么好话也说不出来,最后憋出一句:“你不是说欠我一个情么?”
      “嗯。”紫绯点头。
      “那就嫁我算了。”他说。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紫绯凑近些。
      “我说你嫁给我吧!”林尚熹吼了句,吼完引起周围宫女的侧目,他脸红得都能煮鸡蛋了。
      “哦。”紫绯不咸不淡地点头。
      “哦?就这样?”林公子表示很不满意。
      “那不然呢?”紫绯问,而后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我应该说,容本宫考虑考虑。”
      “……”
      “起驾回宫。”紫绯抬了下手,马上边上抬坐轿的太监就过来了。
      “喂……”林尚熹好无力。
      紫绯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道:“林公子,要再接再厉哦。”
      “……”

      有句俗话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林尚熹觉得这句话用在自己身上再合适不过,如果当初紫绯跟他求亲的时候他答应了,后面就整不出这么多事情来了。
      可是吧,悲剧的人生,总需要一个悲剧的过程,佛说,那都是修行。
      林尚熹哭笑不得,抬头看看不算蓝的天,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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