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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孤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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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一点也不友好。阿乔厌恶他,不爱和他说话。
阿乔靠在扶栏上,凝望着自己妃色的裙子。又抬眼看着下面的男人。后来,笑了笑。
“你鞋子湿了,我们回去吧。”
范闲没有搀扶她,婢女走过来将阿乔背起来。
寝宫里,阿乔在白纱屏风后脱下来那件外袍和鞋袜。
范闲背过身由侍女更衣。窸窸窣窣的声响,抬起头看见少女的闺房。
李乔高傲是有道理的。墙壁上挂着一些栩栩如生的仕女图。架子上还有很多诗集游记。
她有才情,也很有钱。地上摆着的花瓶、花灯看起来就是贵重。
男人回头看见她的单衣,又转过去:“那水晶灯真漂亮。”
阿乔顺着那个方向望去,是一盏透明的灯盏。
“这是去年,皇叔送给我的。”
“你擦干净手,可以将它提在手中看。”
郡主不仅有很多衣服,也有用不完的民脂民膏。阿乔对财物的大方确实很像一个贵女。她愿意顺从他话里的羡表达出的差距,表达出尊卑分明的友善。
范闲将手放下来了。他想砸几样东西,结束这一次的会面。却不想毁坏御赐的东西坐牢。
指了另一个玉器。
“这个是母亲添置的。”
“这个呢?”
“祖母送的。”
阿乔说的话无论好不好听,都是很耐心的。
一行问下去,是一件比一件贵重有身份。都堆在闺房里。后来,到底在桌下角落里,看见一个有些粗糙的白瓷灯盏。
也很漂亮,但在这满屋子的财宝中格外平淡,像内务府按例送回来的日用品。
“这个呢?”
阿乔不记得这盏灯了,顿了会儿说:一两银子。
范思哲屋子里的灯,有二两银子。
那个被珍宝包围的花灯,就像是京都中和达官贵人摆在一起的范闲。甚至或许是放在那里羞辱他的。
“能看看吗?”
阿乔点了头。走过去提着那盏花灯,递给他。
她的手包上帕子,范闲抬手接过来,看见里面干涸的红色蜡油。阿乔缓缓松开手时,他却忽然脱手抛下,就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屋子里在那一声之后很安静。他特地扔得有些远,显得恶意,又没刮伤她身上一处地方。
阿乔过了会儿,才看见地上的灯。
“我知道,你有很多灯。你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欢你。这婚约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男人道。
她不为昂贵的衣服很生气,也不会为一盏侍女的灯特别难过。
阿乔确实不难过的,她眼珠黑沉沉的,和桥上一样平淡。这件灯具,没有衣服贵重。她也不记得是谁送的。
她又去摸了摸口袋,没摸到什么。松开手时,却有一滴水落在手背上,从眼睛里掉出来的。
捏住了手掌,她盯着地板,一动不动。
这不至于嚎啕大哭。卑贱的婢女也不因为一盏灯坏了就崩溃。
透过那些碎片,阿乔又一次看见那个丑陋的男奴。他仍然没有被侍卫杀死。
她是有很多灯。
一辈子也用不完的灯。
慢慢察觉到不对,是李乔掉出眼泪,剧烈抽气的时候。
她眼眶里都是眼泪像一片湖泊。胸口因为呼吸不畅而起伏着,抽气的声音很刺耳,好像他在她气管上捅了一个洞。手臂也在抖。
那只在小孩子格外伤心时,才会这样。
“你是不是有哮喘,对不起……”范闲大概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件灯具并不如她所说的不重要。
阿乔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走过来时,她抬手抓住了男人的衣襟。他比她高大很多,她却用尽力气将他推到屋外。
“郡主!”
阿乔没有这么失礼过,她特别乖,屏风里,轻兰回过神来,跑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阿乔红着眼眶望向轻兰,又掉出眼泪。她从来没有那样哭过。
女人皱着眉,慢慢还是放下了手。
轻兰想说什么,阿乔将她也推出去,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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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是李乔的定情信物。
前面微修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