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二十七年的首选》严雪霁

14、第 14 章

　　人都喜欢干净的东西。
　　你不也是吗？
　　巫易折盘腿坐在亭子地上，用树枝捅着蚂蚁，心里问着自己。
　　有什么好伤心的，怪就怪你自己，身上麻烦这么多，不是个干净人儿。
　　唉。
　　要是能恢复记忆就好了。
　　自从病好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想起过失忆这回事。今天还是第一次。
　　她挑着蚂蚁，树枝轻轻拍打了几下青石地砖，长叹一声：“也许我是个好姑娘呢。”
　　“谁说你不是好姑娘了？”
　　她猛地回头，看见沈从玟弯腰，跟她头挨着头看了眼蚂蚁，转过脸来问她：“蚂蚁好玩吗？”
　　俊美的脸忽然放大，巫易折清晰地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慌忙移开视线，胡乱敷衍几声：“还行，挺好的。”
　　夜里风凉，倒着春寒，直接把空气温度降了几个度。
　　沈从玟脱了那件浅蓝外衣，披在了巫易折身上。他在她身边坐下，问她：“东西找到了吗？”
　　“嗯，找到了。”
　　“找到了还在这里吹凉风。”沈从玟调侃她：“我家的蚂蚁这么有意思吗？让你如此地流连忘返。”
　　“你家的东西，都挺有意思的。”
　　沈从玟笑笑，静默片刻，又问：“是有心事吗？”
　　巫易折沉默着摇头。过了半晌，说：“我就是在想，要是能恢复记忆就好了。那样的话，也许日子就能过得踏实一点。”
　　沈从玟看着她，想起今天看到的关于她的调查结果。一时对这位人生坎坷的姑娘，心疼到无以复加。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时候，遗忘，是上天心疼你之前过得太苦，所以想让你幸福一些。”
　　“想过啊。”巫易折低声道：“于医生也说过这种话。但是沈先生，你能明白吗？”她转头看着他，眼中明暗闪烁，“我今年二十四岁，活了二十四年。但我的人生，仿佛是几个月前刚刚开始。之前的二十四年都是空白的。”她转头望向亭外那片青湖，“这种感觉就像那片青湖里的浮藻，风吹不动它飘向天空，胡波打不动它沉向湖底，悬在中间，不上不下。”
　　“那你……你的家人，对你恢复记忆没有帮助吗？”
　　“嗯？”巫易折震惊看着他：“家人？我……我还有家人？”
　　“你……”沈从玟一直以为，以她的性格，出院后应该会第一时间去找自己的家人。哪儿能想到，她竟然连自己还有家人都不知道。
　　“当初陈克出事的时候，我让人给你送去了你身世的调查结果还有你的离婚证，你没有收到吗？”
　　巫易折缓了缓，仔细一想，点头：“我收到了。只不过，我当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离婚证，就去医院了。本想着回头有机会再看的，但是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就这么搁置了。”她忽然笑了一声，声音里的激动喜悦难以言喻，“我真是……真是个笨蛋。”
　　她转头看着沈从玟，说：“沈先生，那我家人，现在在哪儿？”
　　“承德的一个小村庄里。”
　　“承德……”她眼睛明亮闪烁起来，眼中晶莹湿润的泪花激动地打着转，“那不是离这里不远？太好了，太好了……”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小亭子，满脑子只想着远在承德，消失在记忆中的家人。
　　“我明天……对，就是明天。沈先生，我明天就出发，去一趟承德。”她站起来，把外衣还给沈从玟，冲他笑着：“谢谢你的衣服。还有，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时间不早了，沈先生早点休息吧，晚安。我先回去了。”她说完轻快地迈着步子出了亭子，却又突然停下，转身对沈从玟歪头一笑：“睡觉前就别喝咖啡了哦。”然后迈着小碎步，踩着路灯影子，一跳一跳地回了小院。
　　沈从玟笑着摇头轻叹，看着手里的衣服，说：“没良心啊。大半夜的……难道不该是牵着我一起回去吗？好歹也是出来找你的呀……”

　　巫易折连夜定了票，翌日起了个大早。
　　“老板，跟你请个假，我要去承德一趟。”巫易折歪头夹着手机，把充电线和充电宝塞进包里。
　　“承德？”沈从英不解：“你去承德干什么？”
　　巫易折高兴的声音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去找我的家人啊。”
　　“嘁。”沈从英笑了，脱口而出：“你还有家人？”
　　巫易折脸色瞬间拉黑，皱眉不满。衣服也不收拾了，手拿手机，非常不爽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不能有家人吗？”
　　沈从英：“……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好了，假请完了，我要收拾东西了，再见沈总。”巫易折愤愤挂掉电话，重重哼了一声。
　　真是的，这个人最近怎么总是跟吃错药一样！大早上的，气人！
　　巫易折拉着一张脸，拖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小包，推开门，意外地看到了门外石阶下站着的沈从玟。
　　沈从玟一手扶着箱杆儿，一手插着裤兜，冲她莞尔一笑：“怎么了，谁大早上惹你生气了？”
　　“……没谁。”巫易折落下箱杆儿，准备抬下石阶。沈从玟却先她一步，帮她把箱子拎了下去。
　　“……谢谢。”巫易折握着自己双肩包背带，看他两眼，问：“沈先生要出门吗？”
　　“嗯。”沈从玟点头，“出远门。”
　　“出差吗？”
　　“不是。”
　　巫易折看着他，半天没等到下文。于是“哦”了一声，拉起箱杆儿，“那我走了，拜拜沈先生。”
　　“等一下。”沈从玟跟上她，“我跟你一起。”
　　巫易折忽然反应过来了，“你也要去承德？”
　　“是。”
　　“……不会是，陪我的吧？”
　　沈从玟没回答。停下转头看着她，笑了一声：“如果你想我是陪你的，那我就是陪你的。如果你想我是去出差的，那我就是去出差的。”话落，接过巫易折的箱子，一手一个拖着往前走。
　　巫易折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忽而笑了一声。挂着满足的笑容，握着两个书包肩带，一步一步蹦跶到了沈从玟身边。
　　心说：“我想，沈先生是来陪我的。”

　　巫易折觉得隔着不远，坐飞机没有必要，所以买了高铁票。于是沈董长这么大第一次坐上了高铁。
　　“我还是第一次坐高铁。”沈从玟说。
　　“……真的假的？”巫易折惊讶，忍着笑：“这年头……还有人没做过高铁呐？”
　　沈从玟睨她一眼，也觉得有些好笑。于是长叹一声，故作惆怅道：“笑吧笑吧，人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总是赶在时代前端。”
　　巫易折笑了几声：“你之前还说自己不老呢，就比我大三岁而已。”
　　“不少了。”沈从玟说，“三岁一个代沟了。”
　　“……哦。”巫易折问：“那沈先生用的是6G网吗？”
　　“是啊。这年头不都用6G了吗？”
　　“嗯～”巫易折点点头，正经道：“那看来，我们目前还生活在一个世界里。”
　　沈从玟笑笑，没说话。
　　巫易折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理了理自己的发卷，忽然眉头一皱，“也不知道我家人喜不喜欢我烫头发。要是不喜欢就麻烦了。”
　　“不会的。”沈从玟宽慰她：“你发尾的这几个卷特别好看。”
　　“真的吗？”巫易折怀疑。
　　“嗯。”沈从玟认真点头，“真的。”
　　巫易折深呼吸几下，两手搭在大腿上，坐得笔直，转头问沈从玟：“我看起来，像不像个乖孩子？”
　　“不像。”
　　“……啊？”
　　“你本来就是个乖孩子。”
　　巫易折被他夸的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笑道：“也没有啦。”
　　“别紧张，你是他们的孩子。你要回的地方，是你的家，是你的归所。就算很长时间没有回去，就算你变成了他们不认识的样子，他们也会家门口迎接你，会依旧待你如初。”沈从玟摸了摸她的脑袋，把她自己理翘起来的头发压了下去，莞尔道：“因为你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不必害怕。”
　　巫易折忽然有些庆幸，庆幸沈先生和她一起来了。
　　她点点头，乖乖地坐着，眼睛望着窗外的一片青绿麦田。车身穿过长长的隧道，她一手撑着窗沿，托着下巴，看着车窗上倒映的沈先生。沈先生似有所感，转头看她，往车窗上瞥了一眼，笑了一声，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跟巫易折同款的姿势撑着座椅扶手，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巫易折看着车窗上沈从玟的反应，决定自己也装装糊涂。于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装模作样地看窗外风景。可实则满心满眼都被玻璃上的人影给吸引去了。
　　车身自隧道中冲脱而出，车厢内霎时迎来白昼。洒在田野上的金色辉光，瞧见了车上望着自己的小姑娘，于是分出几支，穿过玻璃，落到了她身上。
　　她扬唇笑笑，察觉到身后的人仿佛动了一下，不知道又换了个什么姿势“偷窥”。
　　果然，沈先生在的地方，就是这么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