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月生香》一位猛禽

8、逢凶

　　此时归辰已经赶到了云骨塔。
　　云骨塔依山傍水，虽古怪神秘但风景秀丽，可现在雷电通天，乌云贯地，一片黑沙缭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什么混账玩意儿打架敢打到别人家门口。”
　　归辰悄悄划破手掌心，聚了些滚烫血液在指间，避开飞沙走石往云骨塔的入口处靠近。
　　“嗡——”
　　随着视野浮现，一只雷光四射的黑兽通身布满电刃，正要朝云骨塔入口撞击。
　　“嘭！”
　　黑兽如潜龙跃龙门般汇集全身灵气和力量，重重地朝那处撞去，刹那间电气涌散，滋滋几声在空中熔成滚烫的蒸气。
　　“龟孙子，这可不是你能闯的地方。”
　　归辰一掌驭出一张血盾，化解黑兽的攻击。巨兽见攻击无果，提起爪子调转方向要逃跑。
　　“跑？我让你有去无回。”
　　他转手捏住手掌心的伤口挤出血液，千万根血针如落雨朝黑兽扎去，顷刻间雷光熄灭，血水裹着黑水散成一滩。
　　“让我查出什么人放你这畜生进来，我非掀翻他天灵盖。”
　　归辰骂骂咧咧，周围的黑雾乌云随着黑兽死亡一齐散去，他猛然发现云骨塔入口前还躺着一人。
　　那人穿着绸缎软线做的白衣裳，黑发铺了满地，一看就是在睡觉。
　　归辰皱着眉走近去看。
　　我操操操。
　　“怎么又他妈是你！”
　　他一个弹步跳开，只见帝月睡眼朦胧，脸色瓷白，因为刚刚睡醒的原因，邪毒的戾气还未爬上他的眼梢，好一个无辜又俊俏的少年。
　　他什么时候醒的？看到了多少？杀了他灭口？
　　归辰眼里压着杀意，若是别人，他便毫不犹豫地动手，但面前这少年总给他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感。
　　他觉得自己如果动手可能会被帝月反杀。
　　“这是何处？”
　　帝月完全清醒，他睡前在身边设的保护结界已经被彻底打碎，是归辰及时赶到又救了他一命？
　　“我家。你怎么老被人用魔兽追杀？”
　　归辰试探地看了帝月几眼，发现他除了惯有的戒备外并无杀意。
　　看来上次落崖一事在帝月心里还留有几分愧疚，也洗清了他对归辰的怀疑。
　　“你怎么老救我。”
　　帝月起身，一丝不苟地拍干净身上的灰。
　　他用来睡觉的藏身之地这么快居然又被帝贠给找到了，头疼，烦。
　　“你能不能有点感恩的心？来，你要真想死你过来，我一掌送你……”
　　“归辰给我跪下！你在做什么！”
　　归辰话音未落，李乐平的声音闯入脑海，他叮得一声无法思考，本能一般跪在了帝月面前。
　　帝月：“……”
　　归辰：“……操。”
　　天杀的李乐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帝小公子，你没事吧？”
　　李乐平已经下马走到帝月面前，帝月衣服上印着的暗纹清晰可认，他老远就看见归辰对黄泉之域的人欲行大不敬之事。
　　‘“你那么狗腿干什么？还怕他不成？”
　　归辰起身，早看不惯李乐平这套欺软怕硬的狗腿作风，只要和琼华梦或者黄泉之域沾亲带故，他恨不得都追着上去送一张热脸给人家冷屁股贴。
　　“你给我住嘴，我让你起来了吗？跪好！”
　　言灵咒再次发挥作用，归辰不情不愿地被迫跪下。
　　李乐平转脸换了副温和的笑容，看向帝月，“他不会说话，小公子别放在心上。”
　　“与你无关。”
　　帝月对李乐平一口一个“小”字不满极了，冷眼瞥了瞥，不客气地绕过他，“是贵府归辰公子救我一命。”
　　跪在一旁的归辰一听，抖一激灵。
　　天杀的帝月，李乐平本就嫉妒我，这下他非得气个半死还要拉我垫背。
　　“哦？是吗，”李乐平嫌弃地看了归辰一眼，“帝公子好端端地怎会到我家云骨塔？”
　　“与你无关。”
　　帝月根本懒得正眼瞧李乐平，归辰本来跪在一旁揉腿，发现帝月居然在给他打手势。
　　不知出于何种天杀的默契，他该死地看懂了帝月的意思。
　　帝月问，要不要帮你杀了李乐平。
　　虽然李乐平是讨厌的紧，但此时归辰仅存的那点儿良心逼迫他站在混沌伊甸的角度和李乐平一致对外。
　　本来连神器都要唤出，看到归辰疯狂地摇头，帝月顿了一顿，无视李乐平的问话若有所思了片刻。
　　“帝小公子，帝小公子？你有听我说话吗？”
　　李乐平心情亦是不佳，李胤派他来帮归辰保护云骨塔，他母亲口里左一个归辰右一个归辰的，他就不明白那个只会粉墨风尘的绣花枕头有什么怕的。
　　他心情不好，帝月也不理他，一股烦躁憋闷泛上嗓子眼，李乐平伸手拽住帝月的胳膊。
　　“帝小公子，我和你说话呢。”
　　归辰见状直接闭上眼睛，李乐平你真是神仙难救，惹谁不好去惹这尊天煞。
　　“我没听。”
　　帝月一掌过去，直接敲在李乐平后颈将他敲晕过去。
　　归辰那阵拼命的摇头换回了李乐平一条命。
　　除了对归辰，这是帝月第一次出手不取人性命。
　　“你闯别人地盘还打人。”
　　归辰虽在埋怨帝月，却一脸幸灾乐祸。
　　帝月看着觉得好笑，难得对这些琐事有了些好奇，问道，“养子不好当？说跪你就跪。”
　　“你当当试试看？”
　　归辰无意让帝月知道言灵术的事，也不准备和他分享更多李家内的人情世故，一边揉自己发麻的腿一边走去李乐平身边，确定他没死。
　　“这次拿什么救的我？”
　　“啊？”
　　归辰想假装没听懂，但帝月已经蹲在那黑兽留下的一滩污水前看得细致。
　　“一击毙命，嗯…又是神器自爆？我在你眼里这么值钱？”
　　他说着轻巧的话语，眼里冰冷的杀意却已经不加收敛地朝归辰刺去。
　　“算了吧，倒找给我五个子儿我都嫌亏。”
　　归辰背在身后的手已经凝聚出一把尖锐的血刃，他悄无声息地朝后退了两步，“你能不能长点儿良心，看在我救你两次的份上给我留点私密？”
　　他微微抬眼，泛着暖融融的迷人光辉的眼眸深处，一股无端的恶意和狠劲正在暗中翻滚。
　　比起帝月常年蝮蛇一般危险的目光，他仅仅是像暗夜中的一只猫，轻巧地眯着眼，让人看不透其中的意图。
　　“被李胤捡回来之前，你是什么身份？”
　　帝月突然不再追问神器，一下子把归辰给问懵了。
　　“不知道啊，我——”
　　归辰此前从未被问过这个问题，他也有意无意地避开去思考，帝月这一句话像是砸入他心里的一块巨石，让他感受到一阵惶恐。
　　因为他对被李胤捡回来之前的所有都没有任何记忆，像是被凭空捏造出的一个没有过去的傀儡。
　　“咕——”
　　巨大而原始的声音从归辰的胃里发出，他低声又骂了一声操。
　　“……你在李家连饭都吃不饱？”
　　帝月神色复杂地看着归辰，归辰捂着肚子，一脸视死如归，“我他妈天天只顾着操心，为了赶来救你才饿的肚子，你懂了吗？”
　　“跟我来。”
　　帝月收起眼底的梳理和尖锐，破天荒地朝归辰发出邀请。
　　“你想干什么？”
　　归辰趁机又朝后退了两步，结果一眨眼功夫帝月就站到了他面前。
　　“请你吃饭，报答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是一顿饭钱能解决的？”
　　面对归辰的惊诧，帝月无声地嗯了一声，淡淡道，“我的命而已，一顿饭有余。”
　　“你冷不冷？我看你脸色像是要被冻死了，别死我家啊死外头。”
　　归辰突然抢了话头，也不知他听没听见帝月的话，帝月抬头看向归辰，没想到他突然解开外衣蹲下，和自己四目相对。
　　“？？”
　　这一下吓得帝月全身瞬间僵硬，腰背挺成一条线，本能地呈现出自我保护的状态。他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的归辰低着眼眸帮自己扣扣子。
　　归辰的睫毛很长，眼尾的睫毛泛着金色的光泽，像一只停在花丛中的金尾蝶，他一眨眼，就像蝴蝶扇动翅膀，微弱的风动细细地扇在帝月鼻尖。
　　“你他妈的下次别再睡到一半被人搞出去了，我看你才丢人。”
　　“……好。”
　　归辰帮帝月整理衣服的时候，帝月正巧看见他腰间坠着的一颗湖色玉珠。
　　那玉珠剔透得吹雪溅玉，外头的镶银雕工了得，并非俗物，他们这些年轻的少年郎公子哥们好像就喜欢自己设计些珠宝挂饰彰显身份。
　　向来瞧不上这些的帝月觉得归辰的审美勉强还算不错。
　　“刚说请我吃饭，你有钱么你？”
　　“我在混沌伊甸有处房产，在做点心铺。”
　　帝月连连说出震碎归辰神经的话，他简直不能想象这个怨鬼一样的铁冰坨子名下会有一家甜软的点心铺。
　　是因为小孩都喜欢吃甜的吗？归辰有些捉摸不透。
　　“你们在我们混沌伊甸开店做什么？监视？蓄财？”
　　归辰还没说完帝月就走了，他只能骂骂咧咧地跟上。
　　归辰猜的没错，这家房产一开始就是黄泉之域派来混沌伊甸的眼线暗探们接头之处，帝月接手后不知为何就被他变成了点心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