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白云泉

12、细雨中拥吻

　　约好的爬山日是阴天，商钊开车去接黎听明。
　　“商哥，这天估计会下雨，咱真要去吗？”
　　“去，”商钊不容置疑道，“我也就今天有空。”
　　俩人驱车到了城郊的木莲山，海拔在本市排名前三，平时来的人不多，今天阴沉沉的更是难见半个人影。
　　黎听明背包，商钊一身轻松走在他身侧。
　　“这里很多石阶都有青苔，多注意脚下。”黎听明贴心提醒。
　　两人拾级而上，一开始俱是脚底生风毫不费力，过了半小时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尤其是商钊，平日不似黎听明常常爬山，也缺乏锻炼，还比黎听明年长了整整七岁。
　　他小喘着前进，扶一扶树干，时而停下来休息片刻。春寒料峭的，额上还沁出一层细密的小水珠。
　　黎听明配合他的速度，放缓脚步，停下来时就拿手机拍照，那些初冒尖的桃芽、嫩绿叶片、虬枝树根和草丛中的零星小花……都是他拍摄的对象，偶尔的，他的镜头会转向商钊。
　　“你刚刚拍我了吗？”
　　“嗯，”黎听明神情自然的指他身旁的一棵阔叶绿植道，“我拍那个，刚好你也入镜了。”
　　爬到半山腰，两人在一个亭子里休憩，黎听明从背包中拿矿泉水递给商钊，又拿出一盒巧克力说是给他补充体力。
　　商钊不爱吃甜的，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他坐靠着亭柱，想了想道：“你刚刚拍的那些照片能给我看看么？”
　　黎听明有那么一两秒的犹豫，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
　　这一路新拍的照片不少，大多都是花草树木，可商钊入镜的也不少。他一张张滑着看过去，看着自己那些背影、侧影，朦胧光线下的身影和少有的一两张正面，还有那张所谓的阔叶绿植焦距明显对的是自己。
　　商钊低头看照片，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他抬头看黎听明，后者早站起来站在亭子的台阶前四十五度抬头望天，像在看云看天，又像故意躲避商钊目光。
　　商钊打开相机拍了一张他的侧影，再把手机还给他，简略的评价一句：“拍的不错，我很喜欢，回去记得发给我。”
　　黎听明带着点诧异的目光扫他一眼又迅速收回去。
　　两人继续往上爬，这山按他们的脚程到山顶预估得近两小时，眼下才过半，但走了不到十分钟，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果然不出黎听明所料。
　　“下雨了，”黎听明从背包里拿出一把伞撑开，“商哥，咱回吧。”
　　商钊颇为遗憾的叹口气，他还想和黎听明好好爬一次山，谁想天公不作美，他只能悻悻的点头，转身下山。
　　黎听明挨在他身侧，伞不大，山路有些地方也不好走，既要防着脚下的苔藓又要撑伞，走的愈发慢了。
　　商钊很满意和黎听明这么近距离的慢悠悠往下走，偶尔还故意脚滑绊倒让黎听明扶一扶手臂肩膀。
　　“伞别一直往这边倾斜，”商钊转头看他，伸手摸一把他另一侧的肩膀，“你半边身子都湿了。”
　　“我没关系，”黎听明浅笑道，“你别着凉就行。”
　　这话表面上听着就是黎听明担心自己着凉会影响工作，但他宁愿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另一个意思。
　　黎听明在意自己。
　　春雨细密，一把伞挡不住，风一吹雨水拂在脸上，沁凉沁凉的，但两人周身上下，温度仿佛在徐徐上升。
　　“听明，等等。”
　　行至花苞待放的三两棵桃树下，商钊拉住黎听明的手腕。
　　黎听明略带疑惑的转头看他。
　　商钊看着他挂着晶亮水珠的头发、眉毛和长睫，抬手用指腹轻轻拂去他额前发丝和眉毛下的雨水。
　　“都淋湿了。”他轻声道。
　　黎听明长睫微动，眸光灼灼。
　　商钊对着他这样一双眼眸，指腹从眉毛慢慢下滑至眼角，摸到他眼角那颗小小的淡红泪痣。
　　手指碰到他睫毛时，黎听明目光闪了闪，微垂眼帘，长睫上的小水珠簌簌滴落在白皙面庞上。
　　这些微小的动作在此刻商钊眼里呈二十倍慢放一点不漏尽入眼中。
　　他的手，收不回来了。
　　单手轻轻托着黎听明一侧脸颊，食指拂去他脸上雨水，大拇指腹则触碰上他那柔软双唇。
　　黎听明掀起眼帘，眼眸深邃，不说话，也不躲避，只撑伞的那只手默默握紧伞柄。
　　商钊凝视他，他那一眨不眨的双眼，眸光熠熠如泛着莹光的宝石。他没有任何动作，对商钊而言就像得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允许。
　　在呼吸可闻的对视中，商钊再一次轻轻触碰他的双唇，一点一点极为缓慢的靠近。
　　给足了黎听明思考的时间。
　　他想，若是黎听明不愿意，随时可以推开自己。
　　黎听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商钊靠近。
　　两人距离从半尺，五寸，两寸，再到仅余半寸时商钊停下了。
　　他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的跳动声，甚至能感受到周身血液的沸腾，似要将他整个人凭空燃烧。
　　停了两秒，黎听明依然没动。
　　他终于不再忐忑，覆下眼帘，一片炙热覆上黎听明那微凉的双唇。
　　此时，细雨飘飞，花苞上的水珠悄悄滑落滴在地上的岩石上，再顺着石头纹路流向大地，隐在树叶下的小蝴蝶翩翩飞向青翠草丛中无名小花的粉黄花瓣上……
　　四周静谧祥和，目及之处皆在漫天细雨中，美好的不似人间。
　　他在黎听明双唇上停留了许久，分开后也只是拉开一小段距离，双目仍然不离分毫。
　　黎听明在他的灼热视线下有些不自然，稍稍拉开了点距离，但唇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
　　这点动作没有逃过商钊双眼，他到现在终于确定黎听明是真的愿意。
　　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出此刻的激动之情，那满溢出来的欣喜冲破了他一直以来的隐忍退缩，让他整个灵魂一下就从桎梏中挣脱而出。
　　黎听明撑着伞要转身，突然被商钊捧着脸转回来。
　　这一次，商钊用力而迅速的吻住了他。
　　他亲的极为投入，越吻越深。
　　黎听明拿伞的手微微颤抖，另一只抓着他肩膀的手力度也慢慢加大。
　　突然的，商钊惊喜的发现，黎听明不再被动的任由自己亲吻，他舌尖翻转，开始回应了。
　　这个回应让商钊血脉喷张，电流迅速传至身体每一个角落，传至四肢百骸，过度的兴奋让他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
　　黎听明终于抓不住伞，任它掉落在地，他双手环着商钊的腰，与他忘情的拥吻在绵绵细雨中。
　　雨水很快润湿两人的头发，衣服，凉丝丝的雨水碰上不断升腾的体温。商钊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天地间只有眼前人是所有一切。
　　结束一个漫长的吻，他粗喘着拂去黎听明发丝上滴落的雨水，与他额头抵着额头，满足的笑了一笑，再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紧紧抱着他。
　　下山的路上，黎听明执伞依旧几乎将整把伞都举在商钊头顶，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淋雨。
　　商钊看他一眼，绕到他另一侧牵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握，一步一步慢慢走。
　　.
　　回去的路上依然商钊开车，并且在没过问黎听明的意见下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一到家商钊就替他脱了外套，温声道：“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黎听明犹豫的歪了歪头。
　　商钊懂他的意思：“我给你拿一套衣服，咱们尺码差不多。”
　　等他也洗完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时，看见黎听明穿着自己给他准备的柔软毛衣和休闲裤在厨房里煮姜汤，独属于姜的辣味儿传出来让此刻的他内心暖的像正在阳光下化开的初雪。
　　喝下一碗甜辣适口的姜汤，全身心都舒畅到无以复加的程度，黎听明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十足的宝藏男孩。
　　客厅电视柜旁靠放着一个纸皮包住的长方形物体，摆在井井有条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黎听明眼神刚一触到那儿，商钊就主动解释：“是我前两天买的一幅画，没想好挂哪儿就先放着了。”说着看了眼黎听明，“要不然你帮忙参考参考。”
　　“先打开看看。”黎听明拿剪刀拆开包装。
　　那是一幅小清新田园山水画，有山有水有房子，立意说不上多新颖，但整幅画给人的感觉很温馨舒服，容易萌生出过那样简单生活的憧憬和愿望。
　　“挂书房吧，”黎听明几个房间加客厅梭巡一圈后道，“书桌对面的墙是空白的，挂在那儿你抬头就能看见。”
　　“好。”商钊欣然同意。
　　定了地方立马拿工具动手，很快就将那副画端端正正的挂在了墙中央。
　　商钊背靠书桌交叉双腿颇为满意的端详片刻，之后看向坐在榻榻米上的黎听明。
　　黎听明视线不在画上，也不在穿浴袍露大腿的商钊身上，而是侧转头看书架，好似对那本《人体解剖学》很感兴趣的模样。
　　商钊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想看随便看，我这里没有你不能动的地方。”
　　黎听明闻言一愣，忍不住瞥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我说真的。”商钊牵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大拇指摩挲着他的手背。
　　“你……”黎听明犹豫着问他，“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见到你的第一眼，”商钊凝视他碎星般晶亮的双眸，“可能你不信，可这世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你怎么能那么肯定？”黎听明确实不信。
　　这点商钊不太愿意直说，他能确定是因为当时那一眼他心底深处对黎听明产生了最原始的欲/念，若非如此他也不知道自己真心喜欢的竟会是一个男人。
　　黎听明紧盯着他等答案。
　　商钊脑中一动，突然欺身将他压在榻榻米上，自上而下摸着他下巴轻声道：“因为我见你的第一眼就想这么做。”说完头一低，在他唇上啄吻一下。
　　黎听明怔怔的，仿似没反应过来。
　　商钊揉揉他的头发，不管他相信与否，不再多言，就着这样的姿势躺下，将脑袋搁在他胸膛上，这样可以清楚的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喜欢听那有力且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这声音在告诉他，他不是单箭头，这一点让他格外的满足。
　　两人之间不用过多言语，他凝望黎听明双眸时，能从他眼中看见自己，倒映在他黑曜石般的瞳仁里，透过那双墨曜瞳仁看见自己的双瞳，其中有巍峨高山，有涓涓流水，有蓝天白云，有整个世界。
　　此刻，黎听明就是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