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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仪表堂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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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正卯时,长夜初露白。
张岁言和李氏都收拾妥当,他们打算进城再吃早饭。
张岁言轻轻敲响东屋的门:“小娘子?醒了吗?”
片刻屋里才传来声音:“稍等小郎君。”
“郎君请进。”元小娘子扎好低髻,鞋袜也已穿好。
“我们先进城可好?”
“没问题的。”
“我们这里没有车,步行一个时辰内能到。”
张岁言起这么早就是为了不让人看见他们,说元小娘子的闲话。
“劳烦郎君了。”
张岁言单膝跪地,背对着元小娘子。
等元小娘子稳稳地趴在他背上,张岁言才行动起来。
“娘!我们先走了。”
“路上慢点。”
“好!”张岁言一直是孩童性情,对这事他只觉得兴趣高昂。
“小娘子若是困便睡会吧,还远着呢。”张岁言在她起床时就注意到,元小娘子好像没起这么早过,还有点迷迷糊糊。
元小娘子本想拒绝,但想到张岁言为人性情就称“好”应下了。
卯时五刻,张岁言走到东明县北城门停下。
“小娘子。”张岁言轻声唤。
“嗯?”元小娘子似孩子般应声,她在张岁言背上睡得很安稳。
“到北门了——我去租辆驴车——小娘子在这等会可好?”不知为何,感觉张岁言在和小孩子说话。
“好。”
张岁言蹲下,元小娘子从他背上下来,张岁言扶着她往墙边走。
“我一会就回来。”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开始进城了,城门守将都认识了这位张家郎,张岁言跟他们打过招呼就进城了。
十几年前就见一个妇人带着孩子来卖菜,这个孩子很听话,守将和出摊的人对他俩都熟悉,也对他们很照顾。
城北车坊租辆驴车一个时辰三十文,张岁言心里感叹:做好人也得有钱啊。
从小,张岁言便明白,无论做什么都要有钱,所以读书相比钱财,后者对他更重要。
一刻钟后,张岁言牵着驴车走出城门,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等急了吧,你先吃点东西吧。”张岁言将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元小娘子。
驴车带篷子,张岁言倒心细——他不想有人多嘴议论元小娘子。
张岁言扶着她坐上驴车,自己则牵着驴行走。
元小娘子对这个张岁言的的印象一直在加深,他是一个知道避嫌的男子。
“小娘子快吃吧,到城南还有段时间。”赵岁言调转车头,但元小娘子拿着油纸包裹没有动作。
“郎君呢?”
“我不饿,小娘子抓紧吃吧,就要凉了。”
元小娘子知道,他不是不饿,只是不想多花钱,但张岁言还是租了驴车,买了吃食给她。
张岁言是个难得的好儿郎。
“多谢郎君。”
“等会小娘子可要指路啊。”
元小娘子咽下包子,说:“嗯,先沿着路往南走。”
路过几个路口,元小娘子都没说话,张岁言知道不需要拐弯。
“前面往东走。”
张岁言牵着驴车变了方向,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逐渐热闹起来,还好没人注意他们,张岁言在心里暗暗夸自己。
路过两条街,元小娘子又说向南走,然后就看见元府的牌匾,与周围房屋相比,是有钱的一家。
张岁言扶着元小娘子下车,门倌看见是元小娘子,赶紧跑过来扶着她:“小娘子!您没事吧?阿郎可担心了。”
“没事,只是脚扭了,幸好被这位郎君救下。”
门倌连忙拱手道谢:“多谢郎君。不如郎君先进府歇会儿,我也好禀告阿郎。”
“张郎君一路劳累,先进府歇息吧。”
“噢,好。劳烦了。”
张岁言跟在元小娘子后面,不时瞅瞅府内装饰,倒没有艳羡之情。
“郎君请坐,请用茶。”门倌对张岁言毕恭毕敬。
“多谢。”张岁言坐下接过茶水。
“郎君稍等片刻。”
“噢,好。”
张岁言看着杯里的茶水,没打算喝。他对自己的身份有认识,对这杯中水只觉得是一时富有,他不贪图杯中水。
元小娘子没待在正厅,她知道,她的父亲要与张岁言交谈。
一位看着慈善的先生走来,想必他就是主人。
张岁言拱手作揖,先生回礼。
先生走到主位坐下,张岁言继而坐下。
“郎君怎么称呼?”
“张岁言。”
“老朽元怀山。”
“元先生。”张岁言尊敬的说。
元家张岁言可能不熟悉,但元怀山可是乐善好施的好医师,据说元家往上三代都是从医也算大家了。
“张小郎君家住何处啊。”
“城南张家村。”
“家里作何营生呢?”
“家中仅有家母,卖些菜糊口。”
“令堂教的一手好儿郎啊。”
“过奖了,先生。”
“还要谢谢小郎君救下小女。”先生起身作揖。
张岁言连忙起身回礼,然后说:“举手之劳而已。”
“小郎君多大了?”
“年满十六。”
“可会读书识字?”
张岁言摇摇头。
“张小郎君赤子之心,这是老朽的谢礼还望小郎君收下。”元怀山拿出钱袋子,听声应该是铜钱。
张岁言也听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于是双手接下,恭恭敬敬地给元怀山行了一礼。
张岁言家里并不富裕,救人的钱不能让他倒贴,其次元家给的谢礼并不多——如果太贵重,他反而不收——这就让张岁言情愿的收下了。
不得不说,元怀山“老谋深算”。
“老朽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先生请说。”
“城北山上有些草药,只是老朽年老体弱——烦请张小郎君采些草药送到城南元氏医馆。”
“没问题,只是我不识药材。”
元怀山笑了笑,仿佛他运筹帷幄:“老朽这里有一本图册,小郎君可以看看。”元怀山从衣袖里掏出一本书,这东西怎么还一应俱全呢。
张岁言接过书:“好,那在下先告辞了。”
“送小郎君。”
张岁言将钱袋子和书都装进上衣,出门看见自己租的驴车被人牵着,门倌说:“小郎君,阿郎吩咐送您回家。”
“这……其实不必。”张岁言没享受过这待遇,自然不自在。”
“阿郎吩咐了,您就不用客气了。”门倌做出请的动作。
“多谢。”张岁言坐上驴车,元府仆僮开始赶车。
“小兄弟,这车是在北门车坊租的。”
“小的明白。”
行至北门。
“小郎君稍等。”
只见他与店家交涉,店家看清张岁言后就点头,同意了什么。
“好啦,小郎君。”
张岁言猜测是他又租了一段时间的驴车。
到人少的地方,仆僮就坐上驴车赶驴。
不到半时辰便到了张家村。
“小兄弟在这停下便好。”
“好嘞。”然后仆僮下了车。
张岁言下车说:“多谢小兄弟。”
“郎君慢走。”
只是仆僮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看到张岁言走进一家院子他才调头回去。
元府内。
送走张岁言后,元怀山就来到偏厅——元小娘子一直待在偏厅。
“脚伤怎么样?”元怀山已经看出她的伤情,得到治疗就不严重。
“没什么大问题,张小郎君请了医师。”
“闺女,你觉得这个小郎君怎么样?”元怀山笑着问元小娘子。
“我觉得张郎君心细懂分寸,也孝顺能干。”元小娘子边想边说着。
一旁老父亲的嘴角都没下去过。
“张小郎君是个好儿郎。”
元小娘子点点头表示认同。
“长得也仪表堂堂。”
“爹?”元小娘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不周正吗?”元怀山故意问道。
“是仪表堂堂。”
元怀山笑得更开怀了。
元小娘子明白了,脸也红了。
话转张家村。
“娘,我回来了。”
“路上可还顺利。”
“嗯,元家给了钱还有一本书。”
“书?”
张岁言扶着李氏进了正堂,坐在凳子上。
“元先生是元怀山,他让我帮忙上山采药,然后他就给我一本书,让我看着上面的采药。”张岁言倒一碗水,喝一大口才说。
“元怀山?名医啊。”
“嗯,看着就很慈善。”
李氏马上就明白元怀山的用意,有意帮助他们。
“看来你有事干了。”
“我知道,我又不笨。”世代从医的元家,家境殷实,又怎会让家主亲自采药呢。那只是元怀山的说辞,为了答谢张岁言一家的说辞。
张岁言拿出钱袋子,交给李氏,然后又上下翻找,把早上李氏给的钱余下的也交给她。
里面有三贯钱,还有他剩的十几文,大半年的生计不用担心了。
“看来做好事收入也不错。”张岁言滑头般说着。
李氏看他的样子也笑了。
“你们还说了啥?”
“没了。”
张岁言没告诉她元怀山问家谱的那些,他清楚元怀山的意思,但他不打算告诉李氏,也不妄想。
因为他有着一个秘密。
十六年前战乱不休,为逃军税,李氏把张岁言扮作男孩登了户籍,婚嫁之事是他们的难题,所以张岁言不想让李氏忧虑,再者说,富家小姐怎会看上他这个无才之人呢。
“娘,我去捡些柴。”
“好,注意安全。”
“放心吧!”张岁言自信满满,毕竟这活可是他从小干到大的。
张岁言拿走绑篱笆的绳子,两刻钟后,抱着一捆柴火回来了。
“娘!我回来啦!”张岁言将柴火房到灶旁边。
李氏正在洗菜:“你没吃饭吧。”
“娘也没有吃。”
李氏心里不是滋味。
母亲为节省粮食,没吃早饭,孩子因为家中拮据省下饭钱,母子俩的心思都可叹又可佩。
“那咱母子俩今天吃顿好的。”
“好啊!”
张岁言搬个小凳子坐到灶前,跟往常一样,李氏做饭,张岁言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