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多娇》晓萸

12、新妇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赵雪宸在前，令熙在后，夜风微凉，轻轻的将令熙的霸道的话吹入到赵雪宸的耳朵里。
　　“好。”
　　赵雪宸答道。
　　默了片刻，令熙又问，“你会想要离开璩阳吗？”
　　赵雪宸闻言，很诚实的点了点头，男儿志在四方，很难说他会一直留在璩阳。况且他本就不是璩阳人氏，因他的父亲赵衍，十五年前被朝廷任命为璩阳国国相，举家赴任，是以他才会来到璩阳。
　　赵雪宸的回应在令熙预料之中，她喜欢他，自然也了解他的才华他的抱负。璩阳虽然没什么不好，对比俞州不过是弹丸之地，更何况天下之大。
　　令熙在心中设想了一番，将来成婚后，若他要离开璩阳，自然是夫唱妇随，他到哪儿自己就到哪儿，奔走四方，看遍五湖四海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总之自己也绝不是那种拘泥于后宅的妇人。
　　但这些想法她都未宣之于口，她想不用说赵雪宸也会懂。
　　依照习俗，新妇进门次日要先拜见公婆认人，璩阳王妃早逝，昨日成礼时璩阳王已喝过儿媳敬的茶，便免了今日的拜见。
　　元羲便携着新妇到灵碧轩见长公主，令熙一早等在这儿，见一双璧人并肩而来，心里竟微有些紧张。
　　只见她这位嫂嫂，穿一身绛红色衣裙，身量约摸比自己矮一点儿，身材纤廋，皮肤白皙，肌骨莹润，脸若银盘，颊边嵌着浅浅的两个窝儿，笑起来犹如丹春暖阳。
　　兰妤同元羲一道先给长公主见礼敬茶，又奉上自己亲手所绣的抹额、香囊，长公主还赐见面礼后，元羲方指了指令熙对兰妤介绍道，“这是我妹妹，令熙，叫她小名儿阿荔即可。”
　　令熙福身，“嫂嫂日安。”
　　“妹妹日安。”兰妤连忙扶起，“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妹妹多多包涵。”声音温温柔柔软软糯糯，说罢，亲手从婢女手中捧了给令熙的见面礼递过来，是一对万福荷包，一对金丝绣扇套，亦都是兰妤亲手绣的。
　　令熙接过来一看，见荷包与扇套上的花样繁复，绣线精美，知兰妤费了很多心思，连忙道谢。
　　稍叙几句话，新婚夫妇赶去璩阳国宗庙，令熙辞了长公主回揽月阁来，将兰妤给的荷包和扇套拿出来细细欣赏，自愧不如。
　　她虽然说要绣帕子给赵雪宸，但她对刺绣却是一窍不通，没学过。元羲教养妹妹，虽然读书写字，琴棋书画一样不落，但女红这一块儿，元羲想的是，璩阳国的翁主即使不会也没什么打紧，就这样给忽略了。
　　令熙自惭了一会儿，唤录烟秋沉取针线布料来。
　　录烟秋沉两个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待取了针线布料来，令熙又让她俩教她刺绣，更是惊讶。
　　秋沉奇道，“翁主好端端的，怎想要学刺绣？”
　　“啰嗦，怎么绣快教我就是！”
　　“莫非翁主想嫁人了？”
　　秋沉这丫头说话素来大胆，令熙不小心被她说中心事，面上一红，却直直否认，“鬼丫头，胡说什么！”
　　录烟沉稳些，道，“奴婢和秋沉的女红很是一般，翁主若要学，不若奴婢去叫两个专管针黹的绣娘进来。”
　　令熙摆手，“倒不用，你们平时怎么绣的就怎么教我就是。”
　　主仆几人坐在一起，先是定布料，录烟挑了一块素娟布，加以裁剪后用手绷套好，问令熙想绣什么花样，要先打个样子。打样倒难不到令熙，她提笔就画了一簇牡丹花。只是样子有了，下针线却不是那么回事，尽管录烟秋沉将绣法讲得很仔细，又绣给令熙看，令熙却始终摸不着门道，针脚歪歪扭扭的又乱又难看，令熙受挫得很。
　　过一日，兰妤造访。
　　令熙热情的迎进门来，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花厅上坐下，录烟奉茶，令熙亲自接过来递给兰妤，关切问兰妤这两日住的可还好？下人们可还伺候的周全？饮食可还习惯吗？
　　兰妤接过茶碗，心中熨帖，也没料到小姑子这般的好相处，回说，“一切都好，下人也都周全，让妹妹费心了。”
　　令熙又剥了一颗橘子给兰妤，“我听姑姑说，嫂嫂颇有才华，在涑河有“咏絮之才”之名，这倒是好，我于诗文上欠缺得很，如今嫂嫂来了，我以后要多多向你讨教的，还望嫂嫂不吝赐教。”
　　兰妤自谦，“我那些诗文不过是自己写着玩罢了，若是切磋还可，赐教却是不能的。”
　　“嫂嫂何必谦虚，那说好了，以后可别嫌我烦你。”
　　“怎会？”
　　两个人闲话聊到将近午时，令熙要留兰妤用饭，又嫌不够热闹，一面使人去请长公主和谢芙来，一面吩咐婢子去厨房加菜。不过一刻钟，长公主和谢芙来了，令熙忙命人摆饭。
　　用罢午食，挪到花厅品茗，长公主谈起归期，道过几日便要回茉阳去了。
　　令熙挽留道，“姑姑和芙姐多住几日可好？我们王宫好不容易多点儿人烟味儿，你们一走，又要冷清许多了。”
　　长公主笑道，“你现在有了嫂子，往后你嫂子再有了孩子，你们王宫里哪里还冷清。”
　　令熙听罢笑着去看她嫂子，只见兰妤脸上一红，附和令熙的话，“姑姑和表姐多住几日吧。”
　　“还是要住几日的，过几日，你们父亲要去秋巡，正好能送我们走到芳洲。”长公主道。
　　“是了，父王每年这个时候都要秋巡，不若我也一起去，送送姑姑你们。”
　　长公主便逗她，“你是真去送我和你姐姐，还是自己想去玩儿？若是真舍不得我和你姐姐，何不嫁到我们家来？”
　　忽的老话重提，这下轮到令熙脸红，垂着头遮掩，“姑姑可别取笑我。”
　　“可不是取笑你，过两日你父王闲下来，我便跟他提提，若是他看得上靖儿这小子，来年就娶你到茉阳去。”
　　令熙见长公主说得认真，面上犹做羞状，心里却有些慌了。
　　送长公主、谢芙和兰妤回去后，令熙省了午憩，坐在临窗的一张软榻上捧着手绷，继续跟针线奋战。一回生二回熟，虽说这次绣得也没到好看的程度，但比第一次绣的好太多了。
　　又过了一日，谷雨递了封赵雪宸写的信进来，信中说赵相夫妻过几日要回乡探亲。赵雪宸至孝，自然也是要跟着他父亲母亲同去的，令熙看完信不免更加着急，让谷雨带了回信，约赵雪宸在如意书斋见面。
　　这天晚上，内室油灯高烧，灯火明亮。令熙打发了其他人，独留录烟值夜，熬了一个晚上，终于绣好了一方看得过眼的带有自己名字的绣帕，本还想绣点儿花样，或者绣一枝荔枝暗喻自己的小名儿，但因绣艺实在不佳，只得无奈放弃。
　　令熙补觉到下午，醒来时两只眼睛仍是通红，吩咐梳妆，挑了一身烟霞色齐胸襦裙，外罩褚色细纱窄袖长衫，披软烟纱披帛，对镜自照，自觉十分满意，忽然想起赵雪宸送的那对耳铛来，煞有介事道，“这对耳铛有些不大衬衣衫的颜色。”
　　录烟打量了一下令熙娇巧的耳垂上坠着的一对白玉珠子耳铛，自觉并无差错，也不知令熙何意。但见令熙从自己的如意配囊里打开一个虎头纹配囊，再从虎头纹配囊中取出一对红玛瑙耳铛，道，“我这里有一对耳铛，你替我换上。”
　　录烟这才明白了，料想这对红玛瑙耳铛必是赵公子送她的，今日翁主又是绣帕子又是约赵公子见面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得打趣道，“翁主若是早拿出这对耳铛来，奴婢刚刚也就不白费心思给您配这对耳铛了。”
　　“也是方才才觉得今日这身衣衫配这对红玛瑙耳铛更相宜。”令熙不太自然的解释了句。
　　“是是是，奴婢管着翁主的首饰，竟不知道翁主还有对这样的耳铛，若是知道，也早就拿出来配这身衣衫了。”
　　说话间，录烟将令熙耳垂上的白玉珠子耳铛取下来，换戴上了令熙的这对红玛瑙耳铛，带好后细细看了一眼，道，“这成色看起来倒是极好的，赵公子眼光不错。”
　　令熙知瞒不住录烟，微微脸红，却也不否认，拉了拉录烟的手，笑道，“劳烦录烟姐姐了。这耳铛的来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回头也让丹姑帮你看一门好亲事，如何？”
　　“翁主何必打趣我，奴婢的嘴巴您还不知道么。”
　　“自然知道，录烟姐姐你最好了。”
　　车马早已备好，令熙带着录烟登上马车直往如意书斋去。
　　到了书斋，上到二楼的雅间，赵雪宸已经先到了，此刻正捧着本书看着，见令熙进来了，忙放下书本来迎她。
　　令熙屏退录烟，问他在看什么书。
　　赵雪宸被她问住，方才他临窗站着远远看到王宫的马车过来，待她在书斋门前下车，他为了装个样子才随意拿了一本书翻开来看，根本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好含糊道，“随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