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潜入夜》无言深院

63、第六十三章

　　雨下得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何志看着水帘顺着车窗汩汩而下，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坐了很久了。久到车里的温度令他不自觉在打颤，久到她残留在车内的余香消散殆尽。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的胸口随之紧缩起来。何志没有动，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屏幕的亮光彻底熄灭，直到车内又是一片灰暗。
　　良久，他挪动着略微麻木的手指，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信息的内容如他所料。他紧闭双眼，靠在椅背扇跟，深深地叹了口气。
　　思绪翩飞道那个初秋的午后。
　　何志坐在电脑前，正在为远洋集团的海外营销方案发愁。一个多月了，团队报来的方案改了十几稿，他还是不满意。远洋集团催得紧又得罪不得，一股无明业火在他的胸膛里乱窜，寻找爆发的出口。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何志没好气的喊了声“请进”，连头都没有抬，依然沉浸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
　　“呦！难得你这么认真。新官上任三把火？”
　　原来是殷少鄞。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应是北京的项目成了。
　　何志被他逗笑，集聚而来的怨气消散殆尽，就在昨天，在华东区主管辞职后，公司宣布暂何志代管区域总经理一职。
　　“喝点酒庆祝一下？”
　　蹉跎了一个下午，现在这情况也无心工作了。何志叹了口气，跟着殷少鄞一起去了酒吧。
　　殷少鄞浓眉大眼、时尚洒脱又清逸不羁，还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酒没喝几杯，搭讪的小姑娘倒是源源不断，直烦的殷少鄞慨叹外貌协会果然是不靠谱，有眼不识身边这位钻石老五。何志也不搭话，只顾着把玩手中的酒杯。
　　殷少鄞不禁有些急了，直嚷嚷道：“哎，我说你这人真是。约人出来，自己倒是一句话不说。”
　　何志这才抬了眼，酒吧的各色灯光浮过他的脸，红的，绿的，忽明忽暗，另他愈加烦躁。“你倒是说说，谁约的谁？”
　　殷少鄞不想就此事跟他扯皮，主动询问：“我说何总，咱有事说事。你，我还不知道，要是没事至于这么愁眉不展的。”殷少鄞一口喝光杯中酒，拿出了再不说抛弃你别怪我无情的架势。
　　何志摊了摊手，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回应。果然，人和人之间不能太熟悉，撒谎威胁全都没意义。
　　殷少鄞向服务生要了一杯蓝色妖姬，在下一位小姑娘邀约时，赌气跟着去了舞池。何志撇嘴望向舞池，寻思着少鄞这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这一瞥，何志却堪堪定住。舞池的对面，有个人正坐在灯火阑珊处，孑然独坐即便在歌舞升平的喧闹场，依然夺目。不知是灯光的映射，还是纯黑衣装凸显，整个人面色苍白，好似大病初愈，喝酒的势头却很猛。只这一会儿功夫，就喝了满满两大杯。
　　酒瓶中的酒所剩无几，看样子喝了不少。何志忙不迭的离开吧台，想去劝慰。那人却放下酒杯，三步两步冲进了舞池，脚步有些虚浮，看得出已经醉了，随着音乐在舞池中热情绽放。劲歌热舞，被她演绎得淋漓畅快，令他看得有些痴了。
　　何志简直不敢相信，记忆中那朵清新娴静的百合花，现在已蜕变成一朵烈焰玫瑰。渐渐的，何志发现，越来越多的目光逐渐被她吸引，不乏有些心怀不轨的人向她靠近，甚至做出挑逗的姿势。何志怒火中烧，顾不上理智思考，下意识冲进人群，推搡着前进，引发周围阵阵不满。
　　何志撞到一个人身上，正想挤过去，却被牢牢牵住。正想发脾气，却见殷少鄞正诧异地看着他，“我说老何，你这啥时候春心萌动了，也来凑这热闹？”
　　何志没工夫搭理他，左躲右闪的想冲过去，偏偏殷少鄞左摇右晃的一直挡在身前。急的何志没好气地冲他吼道：“让开！”
　　殷少鄞从没见过何志这么火急火燎的样子，一边给他让路，一边寻思着离开的一会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何志终于挤过人群，却找不到那抹身影，不禁有些慌了，像个无头苍蝇般在舞池里乱转。
　　殷少鄞跟在后面都能感受到他那六神无主的感觉，未免有些担心，询问道：“到底找什么呢？”
　　找遍舞池未果，何志来到一个座位前，服务生正在收拾桌子，很明显人已经走了。何志就像被抽去了全部精力，无精打采地走回到座位上。
　　“怎么了你？”殷少鄞实在是搞不清状况。
　　何志喝了一大杯酒，辛辣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不断。他好不容易喘过起来，恹恹地对殷少鄞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警察吗？”
　　“我刚才看到她了。然后而，我又错过了。你说，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殷少鄞终于回忆起何志提到过这个人，这个令何志重新振作起来的人，何志深埋在心里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何志意兴阑珊，想要回家。殷少鄞不放心，执意要送他。等车的空当，殷少鄞看到前面一男一女两个人正站在路灯的光晕里。男人绅士的将一个精致的女士挎包交到女方手里，女人微楞，随即低头微笑，昏黄的灯光将这场景渲染的温馨而美好。
　　女人向前走了几步，步伐有些凌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却跌进男人稳稳的臂弯里。然后两人互相搀扶着上了等在前面的豪车。
　　殷少鄞摇摇头，这年头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的故事实在太多，真情实意的又有多少，不过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的慰藉罢了。
　　车来了，殷少鄞开门准备上车，却发现何志定在原地，直直的凝视前方。殷少鄞顺着目光看过去，原来他也在看那俩个人。
　　难道？
　　司机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催促着他们上车。何志坐在车里，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刚才的场景。虽然刻意装扮过，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扶她上车的男人。 在商界圈里如果谁不认识叱咤商海的李东霆，定然算是白混了。
　　为什么，她留给他的永远都只是一个背影？为什么，她和他之间总会有熟悉又陌生的隔阂？为什么，他如此小心翼翼换来的依然是她的拒绝？
　　先是在酒吧，这次是在美国，她和李东霆到底是什么关系？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呵！深情呵！何志摇头自嘲，落寞地启动车子，车辙的印记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