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柒色堇

7、再相逢

　　今天刚到公司，就闻到了一股厚重浓郁的香水味，还没等秦沫秧回过神，沈丘就开心地跟她宣布好消息，原来公司刚刚接到一个新业务的试样，就是为歌尔公司的一款香水做宣传画册。歌尔公司？你是说那个总部在法国，占据时尚半壁江山的歌尔公司？

　　“yes。”
　　Oh，秦沫秧开心地欢呼起来，和新这样的小公司能有这样的机会，任谁都觉得难得。
　　“不过只有一星期的时间。据说是因为公司内部提供的试样质量参差不齐，所以才额外开放了名额，沫秧，你手上项目刚结束，这个项目你来做，有什么困难你跟我说。”

　　沫秧点点头。
　　一星期时间，完成这样的工作量，确实是一个大的挑战。秦沫秧坐在办公室里对着这香水小样试了又试，还仔细研究了里面的配方。要从源头找细节，然后再从主题入手。

　　重逢是一种怎样的味道？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这段时间，秦沫秧快把家搬在公司里，除了回去洗个澡，偶尔应付性地睡个几小时，大多数时间吃饭是面包、饼干，她把一切可以运用的时间都在画、写、查资料、寻找灵感上。日落、日出、白天、黑夜，专注于自己手中的事情。偶尔休憩片刻，便和阿姨视频，见一面少一面的倒计时里，能多一次见面便少一份遗憾。

　　终于赶在最后的交稿期限完成，看到成稿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秦沫秧如释重负。如果初审顺利，接下来她再准备纸质资料去现场陈述。

　　拖着疲惫的身躯的回家，准备不管不顾地先睡一觉。打开门的时候，还是讶异了，屋内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房门钥匙放在茶几上。
　　有一封他留下的手写信：
　　秧秧，抱歉打扰你这些天，这一两天我决定给我妈办理出院了，医生说没有继续治疗的价值，所以我决定带我妈回家了，让她好好告别亲朋好友。房间钥匙放在茶几上。谢谢你忙里偷闲跟我妈妈聊天，逗她开心。谢谢你，还把我当成了家人。
　　何冬

　　她一直都知道，其实他没有那么糟糕，爱情和亲情如果一定要有分界线，或许就是你愿意哭着给他依靠，不愿意笑着让他亲抚。
　　在家昏睡加瘫了一天一夜，临近次日中午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是沈丘打过来的，和新作品进入了现场展示环节。秦沫秧顿时睡意全无，付出的回报，真是一种甜蜜的味道。

　　她走入歌尔的时候才知道，这真是一个时尚帝国。大片的落地玻璃，富丽堂皇的装饰，精致别样的摆设，配着别具一格的悬浮而设的旋转木梯，还有无数支秦沫秧最爱的晚香玉，阳光投射，在晶莹璀璨的水晶吊灯上，在白玉无瑕的墙面上，在形色匆匆的人群里。在大厅的尽头，蓝色鸢尾花仿佛是人间使者，带着爱与善，在彩虹桥上微笑。

　　那一瞬间，秦沫秧有些迷醉，心之所向，不过如此。
　　走进会场，她微笑着对大家鞠躬说大家好，我是来自和新文化的秦沫秧。我这次设计的重逢是甜中带涩。所以我选得主色调相对不是那么明丽，是带着些许的灰暗之色。她以一种成年人自信而又沉稳的姿态讲得洋洋洒洒。场下以歌尔设计总监带队的评委也是沉浸其中。
　　等待结果的过程，比这几天无眠的煎熬更甚。
　　秦沫秧的作品是争论最大的，参加此次评选的包括歌尔设计总监，分管副总以及总部的人员共计4人，结果愣是形成2：2的局面。论构思，布局，意境都无可厚非，但是她选得颜色过于暗沉，跟重逢主题总感觉有些许不和谐。

　　最终这个争议最大的作品，没有入围。冒险，是不敢尝试的成本。

　　等在外面的秦沫秧听到入围的名单里没有自己的名字，内心的失落一览无余。给沈丘打电话，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沈丘一边安慰她说没事，一边准备过来接她。秦沫秧拒绝了他的好意，此时她只想漫无目的地安静地走走。初尝失败的滋味，并不好受。

　　歌尔集团内部
　　韩初时办公室。王秘书进来，“韩总，这是刚刚评选出来的设计作品，演绎视频我刚已经发到您邮箱了，请您过目。”
　　韩初时点点头，示意她放下。
　　王秘书刚回到自己的位置都还未坐定，便听见韩总的脚步声，她立马起身。
　　“王秘书，通知May过来。”
　　“好的，韩总。”随即拨打了电话，看着韩总表情，不用说，对这次的结果依然还是不满意。

　　此次重逢主题是一套系列展。是呈现出关于重逢的不同形态的，大多数的角度和思路，都非常相似，韩初时就是想要找出不同的感觉的设计作品，结果尽是些相似的东西，哪怕个个都是精品，也少了些许味道。

　　韩初时转过身，不经意瞥见被随意丢在一旁的一个册子。
　　“这是此次被淘汰的作品，参赛者回去的太过匆忙，没有带回去，May说由我处理，我看着画着还不错，就先保管着。”
　　眼前一亮，无论是构思、色彩搭配还是整体色调，意境与想象，根本就是跟自己想要的某些点是契合的。“把这个人的演绎视频马上发给我。”

　　“嗯。我马上联系。”
　　站在窗前沉思，这款重逢的香水是韩初时亲自调配的，他自然最清楚他想要的感觉是什么，奈何好多作品无法击中他心，然而刚才这个参赛作品呈现的意境，竟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王秘书敲了敲窗户，示意他看看电脑。
　　韩初时回到电脑前，打开视频的那一瞬间，他惊呆了，居然是她。
　　大家好，我是和新文化的秦沫秧，关于重逢，我觉得它是多样的，丰富的。重逢是什么？是亲人重逢？恋人重聚？朋友回归？是热烈，浓郁，甜蜜？还是残留在眼角的热泪，拥抱时的竭尽全力·······
　　她在台上讲得洋洋洒洒，韩初时的心里却五味杂陈。念想了这么久，这个人现在完完整整地呈现在自己面前，以一种成年人的姿态出现，葳蕤生光。
　　那天我站在拐角的海岸边看了你好久，不舍又不甘。直到我知道你离婚了，我发疯似地赶去机场找你，你却已经飞走了。
　　突然想到什么，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快速地往外走。正迎面碰上急匆匆赶过来的May，
　　“我现在有些急事先出去，空了我会联系你。”
　　May刚想说些什么，转眼他已经急匆匆地在按着电梯，焦急地等待下楼。May看看王秘书，王秘书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夜幕微微降临，华灯初上，在这个白天与黑夜的交界点里，是有些人一天的结束，也是有些人一天的开始。霓虹灯下，这个城市车来车往，热闹非凡。秦沫秧仿佛是这个灯红酒绿里穿梭着的灯光下的一个影子，走过了，便没有痕迹。慢慢悠悠地在路边闲晃着，这些纷杂的环境，反倒让秦沫秧的心安静下来了。这个城市的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里拼尽全力，所以没有什么是一定就要有结果的，你以为的努力，只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高跟鞋已经被提到手里了，脚下的路还很漫长，觉得有些乏了，便走近路边公园里休憩，秋千上，迎着晚风，看着日落，偶尔飞扬的长发，似淘气的孩子，捉着迷藏。她整理这头发，也在整理的心情、

　　秋千在微微荡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猝不及防，她急忙试图让自己停下来，脚还未落地，有一只手已经握住了秋千绳。定睛一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是他，韩初时。

　　“怎么，才几个月没见，又不认识了。”他微微弯曲身子，尽量让他跟坐在秋千上的秦沫秧平视，但是他那么高，他感觉他几乎是90℃的状态了。

　　秦沫秧连忙站起来，惊讶地问道：“韩初时，你怎么在这里？”
　　韩初时刚出门几乎以打赌似得沿着走左手边的方向开车寻找。最终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沿着路边走着，似有悲伤，却也有倔强。直至她停下，走进这秋千处。

　　“正好路过，看到这里的人有些熟悉，便上来看看，怎么又不开心吗？”
　　“工作上遇见一些事，都是小事。”她有点尴尬地笑了笑，为自己辩解道。

　　韩初时深情地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来紧紧地将她抱住了，只见他轻声在她耳畔说：“见到你真好，秦沫秧。”
　　秦沫秧有些讶异，试图挣扎着从他的怀抱中出来，想着这种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孩子打招呼方式还真是直接。
　　韩初时看着秦沫秧微红的脸庞，满脸宠溺。为了再一次的相见，他真的竭尽全力。但是不得不承认，找一个人，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没想到她主动出现了，韩初时的心激动地快要跳跃出来。
　　沉默，好像熟悉，又似陌生的关系里，丝丝尴尬的沉默。
　　“你怎么会在上海？”秦沫秧刻意避开他炙热的眼神，问道。
　　“这边有家分公司，我被调派过来的。”三年为期，这是他父亲给他的期限。虽然不懂他为何执意要来中国，三年，是一个父亲给予的最好的疼爱。
　　“你来多久了？”
　　“1年多了。”韩初时回答道，“你呢？”
　　“快2年了。”
　　有时候想想，空间的距离好像有一种无以言说的哲理思想，有些人看似远在天际，却依然交集无数，有些人不过是一个小镇、一条街道，却也能那般遥远，遥远到哪怕有1年多的时间，都依然无法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