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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风尘之变(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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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夜间的气温越来越低,一阵阵寒风刮过树梢。
柳子茵瑟缩着肩膀,她实在是很冷,但又神情紧张地看着眼前自己的长辈。
“柳先生,您忍辱负重多年,就是为了报当年之仇,晚辈直言了,您难道真没有怀疑过当年的事只是意外吗?”
“据晚辈所知,您和令兄当年只是青州城里普通的匠人家庭,令尊令堂在您兄弟二人幼年时就已经过世,您的兄长以木匠为生供养着您读书,后来你们救了林夫人,她为了感念你们的恩德,遂与令兄成亲。”魏巍边说边仔细注意柳固的表情。
他接着道“晚辈大胆推测,后来您应该撞见过雍候与林夫人在一起。所以在侥幸活命之后,遣人打听过林夫人的去向,得知她已随一男子离开之后,更证实了您的猜测,您一面暗中蛰伏,另一面多方打听,终于确定那个男人就是雍候”。
柳固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个年轻人仅凭一点蛛丝马迹就推测到了事情的始末。
“您难道就没有想过,以雍候的身份,若他真行不义之事,有害人之心,何必那么大张旗鼓派人在街上纵马行凶,既然他与林氏合谋,那么在日常生活中难道林氏找不到机会下毒手吗?”
“退一万步说,雍候身边武艺高强的侍卫有很多,雍候自身武功亦不弱,他何必非要雇凶杀人,还当街纵马这么引人注意,马匹难以控制,万一伤及在场的其他人呢?他岂不是摊上了更多人命官司”。
魏巍的话字字诛心,柳固不是没有想过,杀人方法有那么多,雍候干嘛非要选择这么大动干戈的,他的内心其实还有那么一层隐秘的想法。
“据晚辈了解,你们一家属于匠籍,亦是良民,而非奴隶。在青州随意杀害良民也是大罪,更何况还是两条性命,一旦东窗事发,就是死罪。蝼蚁尚且偷生,我想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买卖吧”。
“当年官府早已查明缘由,并且已处决了那个醉酒的罪魁祸首,因为他不仅伤害了你们兄弟二人,还冲撞了闹市中的数个小摊,伤了一个孩童。”想到今早从青州传来的消息,他更加证实了一件事。
柳固的脸色已经由青白到惊怒交加再转为平静,魏巍已经猜中他未必不了解内情,只是人总需要一个宣泄口,当年要不是时刻怀着报复的想法,他怕是早随兄长一起去了。
那些断腿疼痛难捱的岁月,就是怀揣着要让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和那个高高在上,对他人妻子有觊觎心的权贵尝到报应,让自己的亡兄在九泉之下心安。
魏巍吃准了他的想法“柳先生,当年之事虽非我义父所为,但他在道义上难辞其咎,当事人早已作古,而我义父也已故去,您襄助杨侯已使我雍州将士损失颇多,还有无数家破人亡的百姓。”
魏巍的意思很明显,气出够了,人也不在了,能收手就收手吧。
“柳先生自小熟读经史子集,应该也知道这是一场不义之战吧,何况杨裕为人如何,先生是杨裕身边人,应该比晚辈更清楚吧”。
魏巍看了一眼表情有所松动的柳固,然后示意了一眼柳子茵。
“能不能别打仗了啊,我娘缠绵病榻,天水城中百姓皆如我们一样,都手无缚鸡之力,打起仗来我们无处可去啊”柳子茵乞求地看着柳固。
“二,二叔”柳子茵结结巴巴地说,她耳朵变得通红,看起来有点难为情,柳固动容地看着她,似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改口了。
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竟然这么上道,派上了大用场,魏巍心里想。
“娘亲身体不适已有多日,她近日几乎都昏沉着,我心中实在是害怕,现在我们尚可有栖身之处,但以后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啊”柳子茵忧惧道,她的眸子雾蒙蒙的,哀伤地朝柳固说道。
“茵儿,你放心,但凡有叔父的立锥之地,必能分你片瓦遮身”,柳固看着侄女,向她保证道。
“好了,时间快到了,你快带着茵儿离开吧,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柳固在心里已暗自做好决定,“我们老方式联络”他吩咐道。
柳固目送着他们离去,他看见茵儿一步三回头地看向自己,心头暖融融的。
天水城中现在一片寂静,以往热闹的集市现在空荡荡的,魏巍路过一个小摊位,“赶集的人呢,怎得生意都不做了?”他问道。
“瞧官爷说的,命都快没了,还做哪门子生意,也只有我这种无父无母的才敢豁出命”,小哥认出了他是个官,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
距离见面已经过了几天,却一直没什么消息传来,不过他笃定柳固会想明白的。
“将军,罗威有要事求见将军”他刚走到郡府,何方迎上来说道。
“将军,今天卑职像往常一样,伪装成士兵在柳固帐外晃,没看见有什么信件之类的,就准备走人,结果那柳固突然出来,寻了个由头将卑职叫了进去”罗威说道。
“将军,那柳固告诉卑职,杨裕军中粮草补给已然不够,杨裕听从幕僚建议,决定事不宜迟于今晚子时攻城”何方面色大变,而魏巍竟有些许兴奋。
“他们决定先火攻主城门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然后派一小队精锐袭击南城门,进攻南门成功后,直接从里面打开城门,让他们的剩下的兵士慢慢转移过去,打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腹背受敌”。
“这个杨裕也太阴险,南门确实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肯定是他们的探子打探出来的”何方接着说。
“好啊,杨裕想要出其不意,那我们也给他一个防不胜防”
“悄悄点兵,给南门派五十个虎贲营的干将,让他们务必守好城门。然后将天水郡大多数的老弱病残兵放到主城门去,让他们务必不时晃一晃,让对方觉得守主城门的兵越多越好”。
“下午截住他们的探子,然后放出风声,就说天水城中百姓怨声载道,都恨不得打开城门要离开呢,今天下午和守门的士兵发生了一场争执呢,双方都相持不下呢”。
杨裕此人若没有柳固指点,他必定信以为真,何况他们的耳目也失灵了。
“点三十个将士,他们不是粮草不够了吗,那咋们再去给他们加把火”。
“让剩下的虎贲营将士在东营待命,看信号行事。”
魏巍吩咐完,接着问何方“林府没什么动静吧?”
“将军放心,我们的人仔细盯着林府呢,没有闲杂人等出入”,魏巍怕柳固两手准备,所以他得守好这个法宝,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出一丝差错,防止赔上成千上百条将士生命。
夜里,魏巍及三十个将士像鬼魅一样潜进了杨裕军营,他们都是精锐中的精髓,魏巍上次早已熟记了营中的路线。
果不其然,他们隐于暗处,看见一队大约二十人左右的队伍向着天水城而去了,现在营中大部队人马开始行动了,他们一部分要去佯装攻城,一部分却悄悄向南门转移 。
现在还不到子时,他们还不能行动,害怕打草惊蛇。
“去,找准杨裕在哪住,擒贼先擒王,到时候听我号令行事”,他吩咐姜成,他是虎贲营中的轻功最好的一个,又个子矮小,身形矫健,他办事魏巍放心。
“将军子时了,他们开始攻城了” 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照的夜空红彤彤的一片,竟有种摄人的美。他知道,他的战争要开始了,成败在此一举。
魏巍向其中一个人示意,顿时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哨子声,他们向着粮草库极速前进。
可能杨裕太过于自大,因为对战的的自己是个在战场上寂寂无名的人,又有柳固这个智囊,他的粮草库只有区区几个人把守。
他们快速的撂倒那几个士兵后,放火开始烧,火起来之后,恰巧一阵风过,大火成了燎原之势,追都追不上了。
旁边的人再得魏巍示意,向着天空发射了一个信号弹,烟花在夜空中爆起来的时候,天水城中的虎贲营将士开始行动了。
魏巍带着人穿过伙房,看到一顶帐篷,亮着昏暗的烛光,像是与周围紧张的局势格格不入,他猜到那必是柳固的帐篷,“去,你们两个,务必保护柳先生周全,把他平安带回城中”。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就听到一阵喧哗,往前一看,原来是袁成擒住了杨裕,周围的士兵不敢上前,正围着他们呢。
正值此时,匆匆传来报信声“不好了,不好了,我们中他们埋伏了”,周围的士兵顿时炸开了锅。
魏巍看到杨裕异常焦急的扭动着,可能平日里太养尊处优了,完全无法对抗袁成,还挨了两刀炳,疼的皱眉头呢。
“你们的将士已经身中埋伏,估计都全军覆没了”魏巍此时大喝一声,声音在夜空中格外响亮。“识相点的,放下刀戟,杨裕已被我们擒住,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吵闹喧哗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杨裕的将士都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快看,粮草库着火了”不知是谁大叫一声,众人都惊惧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咣当”一声接着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杨裕早已被塞住了嘴,他双眼赤红的看着对面的一帮人,愤怒地“啊,啊”叫着,不过已经没人理会他了。
“带上杨裕,我们去城中”他吩咐道。
城中早已火光冲天,死尸遍地,魏巍带着人一到,就看到双方还厮杀着,对方已经明显力不从心了。
“双方的将士们,都停下来,看这是谁”,大家定睛一看城楼上的一行人,杨裕的人已经惊呆了,因为杨裕被五花大绑在城楼上,
“你们的主公已被我生擒,大家识相的放下兵刃,”真是兵败如山倒,本就负隅顽抗的士兵们彻底丧失了斗志。
“杨裕此人,志骄气盈,饕餮放横,伤化虐民,宜声讨之”魏巍振聋发聩的声音回荡在城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