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一百年》阿D

19、chapter 19

　　南孚村的河水静静的流淌，钟娅海靠在河边，凝视着水面，下意识的抚摸着手上的玉镯。
　　这个陪伴她很久的玉镯，很奇妙的是，每当夜深人静时，戴在那只受伤的手上，仿佛会轻声安慰她。
　　深秋的傍晚，她微微在树下眯了一会眼，夕阳西沉，远处的教堂尖顶隐没在光芒下，感觉到有些寒意，厚厚的毛毯却裹在她的身上。她猛然睁眼，看到站在眼前的来人，欣喜的喊了一声：“雪姐姐!”
　　对方裹着精致的红衣，长发，容颜胜雪，那原本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在见到她之后瞬然的隐藏了。
　　几乎是有些讶然的，怀抱扑过来温暖的气息，毫无芥蒂的，一直如此。雪静静的凝视着这明朗的姑娘，自己从她的孩童时期看着她长大，若不是那手镯的力量封着她的气息，又怎能掩藏她那纯净而美丽的灵魂虽是一时兴起的缘，她赠了镯子，好叫其他妖怪们不敢上前，但这毫无自知的家伙，到不知自己是怪物们口中的饕餮美味，这十年来，她越长越美，雪时时刻刻看着她，到觉得将她就此掩藏在这默默无名的山村之中，并不是什么坏事。倒难为了穆莲。
　　这是因为这孩子，太过干净，就连目不能视物之人，也流连忘返
　　“娅海，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都很忙吗？”
　　两人时不时约在这河边见面，倒像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我想给你送这个来。”钟娅海扬起起细细的长眸，雪看到她从一旁草垛里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是一本印着花纹的书籍。
　　“这是……？”
　　“礼物。”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书放在雪手里：“你说过不介意我送你什么样的礼物，我的稿酬都花光了，只有这个……”
　　“娅海，你的稿子终于编辑成册了!”雪了然一笑，接过来放在手里。“好重的书，你是专门过来把书送给我的吗？”
　　钟娅海微微涨红着脸，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这有时候羞怯起来埋着脑袋鸵鸟的模样。微微点头。“其实也不是刻意的……如果，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还可以……”
　　雪微微抿唇，美丽的颜带上微笑，“谢谢，娅海，我很喜欢呢。”
　　“真的？”她有献宝似的欣喜，十年来有增无减。每次看到雪，她会发自内心的想，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雪的美和穆莲不一样，自己就好像是个丑小鸭……
　　雪在她身旁坐下来，侧脸，看着她的发璇，温和说道：“真的。”﹉﹉﹉﹉﹉
　　大概过了多久呢？久到几乎连这样静谧的时刻都忘记。
　　雪微微转头，贪吃鬼钟娅海正专心的撕着雪带来的包子的白色面壳。这样对待食物的慎重，倒真的像是个教会出来的孩子。
　　大约是几百年前，自己身边也依稀有着那样的一个人，但是随着时光的流逝，很多东西都不在了。她和珊泽的愿望截然不同，若是找到了那样东西，珊泽希望增加妖力，但她却是想藉借着那东西的力量，变成……完完全全的人。
　　她早已厌倦了，妖怪的日子，厌倦，永远的强大，孤独。
　　有时看着钟娅海这细小瘦弱的人类，虽然生命短暂，但却珍惜着每一刻，有完结的生命与永恒的生命是完全不同的。
　　“娅海，如果战争结束，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雪突然没来由的发问。
　　“雪姐姐，战争真的会结束吗？”钟娅海抬起头，怪异的问。
　　“只是如果。”
　　她咬了一下唇:“我想，我想当一个作家。”脸红，像是透露了什么心愿。
　　“那个，现在不是已经实现了吗？”雪撩起她的长发，好像在试探头发的长度，“娅海，你的阿雅哥最近也好像很忙呢。你的头发都像杂草了。”
　　“我想像……那个人的音乐那样，写最好的书，大家都很喜欢，可是那样的世界，一定不是现在这个世界…………雪姐姐，你知道吗？那一次我去报社拿稿酬，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一个学生，他问我，肚子无法填饱，为什么还要做梦雪姐姐，我的梦是错的吗？我……什么也没有，我的手坏了，也不能好好的弹钢琴，有时候我好羡慕珊泽姐姐，尽管她从来不对我笑，可是她钢琴弹得那么好，即使我再努力也无法达成……”
　　“娅海啊，这世界上，梦想并不一定是填饱肚子才会有的。做梦是人类的证明。”雪轻轻笑了起来，揽住她的脖子，让她微微靠着自己的肩膀:“你羡慕珊泽，是因为，穆莲吗？”
　　只有提到这小子，丫头就会有女儿家的娇态。可惜穆大少爷深不可测，看起来像个标准腹黑。十年来，心意有增无减，但因为珊泽横生一笔，这丫头对大少爷的心思却没有觉察半点。
　　自以为的单相思……有趣的人类………………
　　若是不了解，会认为钟娅海开朗，乐观，但实际上这姑娘乖僻又坚韧，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若不是见到她死而复生，不会知道这姑娘有着顽强的意志，这样看起来，随意生死的人，很肤浅。
　　“我对他…………我对他…………”钟娅海发烧的捂着脸：“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他……他是那么遥远的星星…………他和珊泽姐姐结婚，会很好的…………”珊泽那么美，和他是最合适的人，珊泽弹一手好钢琴，不像她永远学不到他的半分好，珊泽性情温柔，是真正的千金小姐，而她，只是个寄生在教会的孤女…………每每想到这些，即使想了十年，每一个夜晚，心也会发烫，发疼。
　　“娅海，你的手稿，送给那个人过吗？”
　　“…………没…………没有。”钟娅海埋头，十年来，从未有。
　　“穆大少爷错过了不得了的东西呢。好可惜。”雪掬起她的长发，温软的笑了：“娅海害羞了呢。”
　　倒不知道这并不是单相思啊。穆大少爷看起来并非良善软弱之辈，倒像是真的是穆家继承那一脉血液的继承人。这个单纯的丫头钟娅海，到底是斗不过穆少爷的腹黑。
　　钟娅海鸵鸟的不说话，脸红扑扑的，秀色可餐。
　　“不过娅海，穆家的太太不好当。”雪神色深邃:“穆家的老宅已有百年传说……”
　　“传说？穆家也有传说？”钟娅海有些眼眸发光了。每次雪给她说的那些故事，都是她深更半夜的故事灵感。她喜欢雪姐姐，她读过书，去过许多地方，知道许许多多的故事，那些故事和米凯勒的故事不同，充满了更多的奇奇怪怪，钟娅海几乎有点五毒俱全的吸收知识的味道了。
　　“穆家的分支，很久以前曾出访海上四国，为秦始皇寻找仙药。谁也不知道他们探寻了什么，找到了什么，隐藏了什么，据说他们把秘密带进了祖宅陵墓，只有继承人正统大婚的第一个月圆月夜，陵墓之封依照继承人之血打开，秘密将公开于天下。”
　　"秘密，老宅是陵墓的旧址？"钟娅海听得倒是很入迷。“我还以为这只是个放了很多金砖的旧房子呢。”
　　"金砖？"雪哑然失笑：“你就只想到这样的东西？世界上有比金砖更值钱的东西，丫头。”
　　“至少金砖可以买粮食和药品，不会有人死了啊。”
　　"那么，如果是，长生不老呢？"
　　雪的目光微微眯起来。
　　“长生不老？”钟娅海满足的低头吃包子馅：“那活着是多么漫长，多么孤独。”
　　没有恨的人也没有爱的人，虚无的只是世界，时间不再有意义的放大，那是多么可怕的孤独感，这样的获得，真的不是诅咒吗？
　　雪微微讶然，随即低头，轻轻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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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映照着点点炊烟，白胡子老头坐在教堂门栏外抽着大烟袋，教堂侧门里的大锅徐徐冒着热气，吃个半饱的脏兮兮的孩子们偎依在栅栏四周，身材高挑的青年扎着马尾长发，忙忙碌碌。
　　“难得公主缺席了呢。”老头乐呵呵的，对着走过来的青年递上一根烟，“算起来今天是去约会的日子。”
　　“您的身体应该少抽一些烟了，先生。”阿雅皱眉:“至于那家伙……”
　　“半个身体快进棺材的人，这点坏处不在话下。阿雅，你也放松点，妖怪们并不都是坏家伙。虽然这几年靠着战争，吸食了不少灵魂，但并没对公主下手不是吗？我这老头子还没断气之前，他们也会有所忌惮才是。”
　　阿雅看着不远处的山坡：“您明知道我并非只是担心……那丫头的个性……倘若……”
　　“穆家不久会有庆典。”老头淡淡说道。“我听说是婚礼。”
　　阿雅手中烟灰微微坠地:“嗯。”
　　“这样啊………阿雅，你怎么看？”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阿雅看着天边的云雾：“人的心很深。”
　　“阿雅，庆典结束以后，你就收拾行李，带公主离开这个地方，到外面生活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白胡子老头眸色渐深。
　　“先生？!”阿雅愕然。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那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无法预料，然而，我不希望你们出事。”
　　什么事？阿雅脑海警钟大敲。
　　米凯勒抬眼，漆黑的眸色深不见底。
　　“阿雅，阿雅!”远处山坡上奔跑过来一个橙黄的影子，不是钟娅海是谁？
　　米凯勒满眼含笑，刚才的严肃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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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看吗？好看吗？"
　　钟娅海掀着长裙，一路飞跑过来，满身大汗，近前来不忘记在阿雅面前转一大圈。
　　那是一件鹅黄色天然的裙子，色彩鲜艳，穿在她身上，映照着秋色，美丽极了。
　　阿雅一时有些微微失神，十年，丫头变成了美丽的姑娘，仿佛这深深的山村再也藏不住她的美丽，十年前的那场灾难险险的差点夺走她的小命，但这是个脆弱也坚强的灵魂，这十年来，她渐渐成长，从不气馁的，是那么正直的，可依赖的。这十年，她可以像其他姑娘一样买漂亮的衣服，但她把那些稿子的报酬换成了药品和孩子们的口粮，这是她人生最美的年龄。他知道，她并非没有一颗爱美之心。
　　"很合身。"
　　阿雅淡淡说道。他本就是不苟言笑之人，如此表达已是不易。
　　"雪姐姐送我的，她说这样我可以去参加穆家的宴会哦！长这么大我都没有参加过宴会，只是在书上看到。"钟娅海一脸欣喜。
　　阿雅皱眉："那宴会是————"
　　"是什么？"钟娅海睁大眼睛：“阿雅？”
　　晶亮的眸子放着高兴的光彩，只是因为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看的衣服，就好像童话里的公主一般。
　　“先生在房间里等你弹琴给他听。”阿雅终于有些不自然的别过头。
　　“哦哦，好的！我学了新曲子呢！！”钟娅海不疑有他，提着裙子进门。
　　阿雅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