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套路深[全息]》兔仓仓

28、梦中的少年

　　季简秋本来不信缘分，后来，他信了。

　　初三时，正值叛逆期，季简秋爸妈常年出差，就请了一个保姆照顾他日常起居，没人约束，自由自在。
　　老师不让染头发，他非去染一个，扎眼的黄色，走在学校里迎着同学们佩服的眼光他觉得贼拉风！
　　没人管的住他，他爸妈都不怎么管，老师们能拿他怎么办，每每把他安排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独桌，祈祷别影响别的学生就成。

　　季简秋的成绩直线下滑，初三半个学期，他的成绩就从学校前百跌到了学校末百，他没敢让爸妈知道，找保姆安姨在考卷上代签了家长名字。

　　同学家法斗生了一窝小狗，纯种的，剩两只没人要，问他要不要，他乐颠颠地去领了一只。
　　小狗已经三个月了，贼精神，奶油色的，胆子还挺大，一上街就兴奋的不行，跑得飞一般快。

　　季简秋觉得狗狗小，不敢使劲拉狗绳，怕勒着他，可谁知狗狗还是小，狗绳也不是很合适，趁他一个不注意就挣掉了绳子跑上了街道，他忙在后面追，鞋子都跑掉了一只还跌了一跤，也没顾得上。

　　那会之后的事，季简秋不是很记得了，就知道自己想睁开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周围有汽车呜嗡的引擎声，有人说话的嘈杂声。
　　他还隐约记得有人在议论他引以为傲的发色，有人议论要不要叫120，有人劝阻怕他讹人。
　　笑话！还会讹人？
　　他想开口反驳，却没有力气。
　　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正当季简秋想着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的时候，一道清亮的女生仿佛沙漠中的甘泉一般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妈妈，我们救救他吧。”
　　周围那群人劝阻的声音又起，给他气的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他有爸妈的好不好，他不是胡同里坑蒙拐骗的不良少年！
　　他气啊，又气自己不能跳起来反驳，直给自己气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眼前有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模糊身影。
　　甘泉一样的声音娓娓流淌着。

　　“你说什么呢妈，他肯定不是那种人。”
　　“胡同里的那些小混混学生会救狗狗吗，不把狗狗烤了吃了就不错了。”
　　“不要紧，他校服跟我一样的，明天我去学校问问，他爸妈现在肯定着急的不行。”

　　季简秋想睁眼看清楚，奈何房间里的灯光太亮，亮得他睁不开眼，眼皮子一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他的爸妈已经守在他的床前了。
　　难得的一家团圆。

　　“这样下去不行，我跟总部说说，申请调回来，你也去问问。”
　　“我争取吧。”
　　“你还争取？儿子都差点没了！还挣那么多钱做什么！大不了辞职不干了！”
　　“好，不成我就辞了，回来再找工作。”

　　难得的两人没有因为工作争吵，意见空前统一。

　　“爸，妈。”开口的虚弱声音把季简秋自己都吓了一跳。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儿子，儿子你醒啦，”
　　他的妈妈忙紧张的凑近，一边推着他爸爸，“你别愣着啊，快去叫医生，咱儿子醒了！”

　　季简秋觉得脑袋有点疼，伸手想摸，只在头上摸到了一圈纱布。
　　“别碰，你这头上有伤呢。”
　　何止头上有伤，纱布都快把他整个脸包起来了，怕是要破了相了。
　　想着，季简秋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脑子还是清醒灵活的，没摔成傻子就行。

　　“妈，她们呢？”
　　“谁？”
　　“救我的人。”

　　季简秋环顾病房，没有看到那个扎着高马尾的身影。
　　“我也不知道，你同学给我打的电话，我还没当回事，一问老安说你好像没回家给我吓了一跳，急忙跟你爸飞回来了，我们来的时候只有老安在这陪着你。
　　保姆阿姨想必也是吓坏了吧。

　　季简秋淡淡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有医生过来做检查，再就是爸妈找人安排换病房。
　　他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的白云，没了闹腾的劲。

　　换病房的时候，妈妈给他穿了一双白球鞋，他低头一看，崭白的鞋子，不像穿过的样子。
　　“我的鞋呢？”
　　“嗯？这不是你的鞋吗？”

　　疑惑地穿上了鞋子，大小正合适，就是脚底有些硌得慌，丝丝的疼，季简秋坐回床上脱下袜子，只见右脚脚底贴了一块大的创可贴。
　　妈妈惊慌道：“怎么脚上还有伤！我叫医生来——”
　　还没等妈妈把话说完，季简秋就把脚底上的创可贴撕掉了，一道擦痕，没什么要紧的。
　　“不用，小伤，没事的。”说着话，他把创可贴又贴了回去。

　　换了病房，季简秋趁爸妈出去的间隙把球鞋拿起来看，跟他原来的是一个牌子的，但是是仿的，高仿都谈不上，街边摊那种，再看袜子，更是见都没见过的牌标。
　　家里一堆他的鞋子袜子，不可能是安姨拿来的。
　　鞋子之前硌脚的地方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娟秀的字迹，一笔一划。
　　“你鞋子丢了一只，这双备用。”

　　把字条收起来放好，这件事季简秋没再提。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感觉上像多了一个小秘密。

　　“对了，我狗！看见我小狗了没！”待爸妈回来，季简秋猛然想起小狗，问道。
　　“小狗？医院里哪来的小狗。”
　　显然没见到。

　　他没随身带手机，爸妈回家取东西一并取了来，翻看的时候才看到许多未接电话和朋友发的信息。
　　有送他狗的同学的信息。
　　“我联系你妈妈了，醒了给我个信儿啊。”

　　季简秋直接打电话过去。
　　“我醒了。”
　　“哟，大少爷可算是醒了，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行，阿姨给我回电话时给我吓死了。”

　　闲扯几句，季简秋准备挂了，朋友突然问他。
　　“对了，你狗还要么？”
　　“嗯？什么狗还要么？”
　　“啊，你不知道啊，我刚送你的那只法斗啊，医院里不让放，小姑娘又放回我这了。”
　　“小姑娘？”
　　“哟呵，你这不知道啊，人为了找你差点没把学校给翻一遍，问到咱们班时，才开口问有没有学生没有请假不来上课的，老师就说没有，自动把你忽略了，也是你平时逃课太多留的坏印象，得亏我留了个心眼，追过去问了声，一说黄头发的，我心都跟着抖了两下！”

　　季简秋心里一跳，握着手机的手紧了些，“什么情况，你具体说给我听听。”

　　……

　　季简秋起初只是有点好奇，好奇那个救了他还差点掀了学校找他的小姑娘是谁，但是又不好意思装的在意，同学每每说领他去找，他总推辞。
　　毕竟是有点丢面子。

　　“你说你想当面跟人道个谢怎么了，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爷们，救命之恩还管啥面子啊！”
　　“反正就那个擦黑板的，看见没，扎马尾那个，叫林饱饱，你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啊。”

　　季简秋看见了，扎马尾那个女生，和他印象里的那个模糊人影慢慢重合。
　　她擦完黑板转过身，跟旁边的同学说着什么，眼睛一笑弯成月牙的形状，亮亮闪闪的，十分耀眼。
　　他没敢上前。

　　在她班级门口踌躇了两圈，注意她什么时候出了来，看到自己，怔了一下，笑眯眯道：“呀，你出院了啦。”
　　季简秋平时挺利索的嘴皮子突然就跟含了块糖似的，囫囵着默默不能言，只是点头应着：“嗯。”
　　肚子里演习了一百遍的道谢词，一句都没说出来。

　　她盯着他还贴着纱布的脸看，似乎感觉到他想说些什么，便耐心等着，他有点急，最后却只憋出一句。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白搭了一肚子的草稿。

　　“不用谢，人没事就行，以后小心点啊。”
　　她说完招招手就走了，和朋友继续笑闹着，仿佛不过是顺手帮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
　　但却有什么东西像在季简秋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一日复一日，按捺不住地往外长。

　　不认识的一个人的时候，擦肩一百次都没感觉，但一旦认识之后，身上仿佛装了个雷达一般，只要出现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一下子就能发现。
　　操场上，人流中，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季简秋都能认出她来。
　　这种感觉很神奇，神奇到他每每下课都忍不住跑去楼上她的班级附近晃一圈，又不敢让她发现，只躲在一边不起眼的楼梯口状似在和别班的同学玩。
　　他那会还想，哪怕她跟自己不是一级的，换了别的楼，他肯定也会找理由去的。

　　她不是每次下课都出来，有时候看不见她，会失落，但也不会缺失动力，看到了，只一眼就很满足。
　　偶尔，很偶尔地，一不小心被她看见，她还跟他招手打招呼。
　　能开心上一整天。
　　不过更多时候不敢让她瞧见，跟个变态一样。

　　有时会看到她跟同学在走廊窗户前聊天，躲在一边，隐约能听上几句。
　　她上课开小差被点名了，她模拟的成绩不错，她聊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的男孩子类型，想考的高中。
　　慢慢地，就知道了很多。

　　理发的时候，季简秋把头发剪短，染回黑色，是她喜欢的男孩子类型。
　　学习的时候，也有动力，看着成绩慢慢上升，心里估算着离她想去的高中又接近了一步。
　　老师们很是欣慰他的转变，都说他撞了一下脑袋撞开窍了。
　　爸妈也很欣慰。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除了，她不再跟他打招呼了。
　　哪怕他在她旁边走过去了，她也看不见一般，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猜测有很多，难免不往自己最害怕的地方猜想。
　　是她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吗？
　　漠视大概就是最婉转的拒绝了吧。

　　感觉有点受伤，不敢再靠近，更不敢上前。
　　那会觉得远远地看着就够了。

　　高考成绩出来了，开学那日，门口的分班大红榜，他从第一个看到了最后一个，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还站在红榜前。
　　怎么可能呢，她不在上面。
　　以她的成绩，怎么可能考不上？

　　问她初中的几个同班同学，也只说不知道，都不是和她关系要好的。
　　许久，没再有她的消息，
　　那时候就是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大胆一点，后悔自己不像个男子汉。

　　失落了一段时间，季简秋的生活倒也慢慢踏上了正轨。
　　只是再也没有染过头发了，偶尔也会跑去初中的校门口转转。
　　好像叛逆期一下就过去了，对各种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每日按部就班，上学，放学，做无数的考卷。

　　高三，大家都报了补习班，虽然季简秋成绩还行，稳定在前一百，但有点偏科，妈妈给他报了个班。
　　试读两节，他去了，刚进补习班，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埋头写卷子的一个侧脸。
　　她把马尾放下来了，头发柔顺地搭在肩头。
　　季简秋顿时心口猛一收紧，悄悄坐去了她后面。
　　她卷子写的很专注，没有发现他。

　　她穿着校服，整个市的高中校服都是统一的，季简秋分辨不出来她在哪个学校。
　　下了课，他鬼使神差地跟在了她后面。
　　原来她住的离自己家这么近。
　　步行十分钟的距离，却一次都没有碰见。

　　回家季简秋就让妈妈给自己正式报了班，之后每次补习课后，他便装作顺路的样子，跟在她后面，算变相地送她回家吧。

　　天渐渐地短了，季简秋妈妈不放心，取消了他的补习班，他便每晚借着遛狗的由头，卡着时间出来转。
　　她会在小区十字路口的电线杆下跟同行的同学道别，要自己走一段，但天黑不太安全。
　　他便等在那个十字路口的另一端，等她出现，跟在后面送她一段。

　　二胖一下子就认出她了，猛一下奔了出去，季简秋没防备，手里的绳子没握紧被二胖溜了，赶忙追过去。
　　她被惊到，他忙上前拉住狗绳跟她道歉。

　　“对不起啊，我没拉住绳子。”
　　“没事没事。”

　　她看到自己，松了一口气，但好像没认出来。
　　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年，他声音也变了。

　　再之后，她在路上遇到他遛狗，经常偷偷往后看，不知道是看他还是看什么。
　　他每每把帽子压低，拉住二胖和她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怕再吓着她。
　　她没再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敢。

　　过了冬天，季简秋等了几天没再等到她。
　　去她家门口蹲着，也没看到，他有点慌了，去问出来的同栋住户。

　　“哦，饱饱啊，她搬家啦。”
　　“搬去哪了？”
　　“好像是她爸爸工作的城市吧。”
　　“她爸爸工作的城市？”
　　“那个我也不清楚了。”

　　季简秋当时感觉像是整个人突然失重一般，心里有无数的后悔蔓进胸口，洪水似的，发了涝。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能再让他遇见她一次，他一定一定，不会让自己后悔第三遍！

　　大学，考去了她喜欢的城市。
　　毕业，创业，经历了许多，褪去了青稚。
　　对于不让自己后悔第三遍这种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自在江湖开测，上去体验一番，中了抽奖名额。
　　抽奖场景里，挂在树上的季简秋看到那个停在祭坛前挑奖品的熟悉侧脸时，心口顿时擂鼓一般，有种滚烫的情绪在胸口里酝酿着，喷薄待出。

　　爷的青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