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灰》白墨苏

70、浮世（六）

　　浮世（六）
　　平南东区的别墅区是一片老别墅区，季寻和乔垣下车时候，并没看到警车堆积的场面，反而那片老别墅区，十分的宁静，偶尔还有大人陪着小孩子，踩着滑板车溜过去。这地方丝毫不像是邬云华电话里说的，刚发生失踪案的样子。
　　季寻带着乔垣走到别墅最深处，才想起来，没问乔垣用不用他给他提书包，但是依乔垣的性格，估计他问了，乔垣反而会不高兴，所以季寻只能任乔垣像是背着龟壳一样，背着那巨大的大书包，吭哧吭哧跟着他。
　　季寻再听到邬云华的声音，已经是走到别墅靠尽头那几栋面积稍大的别墅前。邬云华正和常景说着什么，见季寻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他道：“怎么还携家带口的？”
　　“都是为了工作。”
　　某人一副为了事业抛家舍业的口气，邬云华道：“下回要不要，给你申请个五好家庭的奖章？”
　　“有奖金吗？”
　　季寻从买了那只价值不菲的猪之后，就变得格外视财如命，邬云华抽了抽嘴角道：“估计能发两袋大米。”
　　“那算了。”季寻说完，看看眼前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子道：“失踪的是这家的人？”
　　邬云华点头道：“对，这家的孙子，在一家国际寄宿学校念书，一周回来一次，原本应该是明天回家的，可是学校那边说，孩子周二晚上就以家里有事为由离开学校了。”
　　“她说家里有事情，老师就放行了吗？”
　　“没有，老师还是挺谨慎的，让家长联系学校，才能让他回家，当天下午六点，最后一堂课下课，孩子拿着手机来找老师，说联系上他家长了，老师和对方核实了孩子的身份之后，就让他离开学校了。从他离开学校，到被发现失踪，整整两天时间。”
　　“所以，在南京路那栋危楼里的血是他的？”
　　邬云华点了点头道：“对，这家孩子的爷爷是中心小学之前的校长，后来退休了，之前学校有孩子被拐卖，所以中心小学新生入校都会做DNA样本的留存。”
　　邬云华说着，季寻才想起什么，他回头指着身后的乔垣道：“你留了吗？”
　　“我们是后转去的。”
　　季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他指了指院子外道：“去外面等着我，我忙完带你回去。”
　　乔垣偷偷尾随不成，只能听话的停下，邬云华看着乔垣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把手里车钥匙丢给他道：“去我车上等着吧。”
　　“不用。”乔垣没接钥匙，转而对季寻道：“我就在路灯下等你。”
　　乔垣扭头离开，邬云华看着俨然小一号的季寻道：“你确定，他不是你亲生的？”
　　季寻看着乔垣懂事到有点冷漠的样子，摸了摸下巴道：“也可能是早年留下的风流债。”
　　“……”
　　季寻和邬云华走近那户的玄关，不知道是入了夜的原因，还是家里装潢的原因，整个屋子很暗，搭配着昏黄的灯光，像是让人一下就回到了很多年前，季寻恍然想起下午在现场的时候，他看到那栋老楼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下就回去了。
　　“泱泱要是出事儿的话，可怎么办啊？他爸妈都在国外，我们可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女人的哭声从客厅响起来，一个男声当即喝道：“不要吵了好不好，警察都在这里，一定会把泱泱找到的。”
　　“那可不一定，如果是失踪当时就报警，找到的几率很大。”说话的人看了看腕上手表，口气有些惋惜地道：“现在都已经过了四十八小时了，也就是说，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尊公子获救的几率，就越渺茫。”
　　向家的人听到那话，尤其是失踪者向泱的奶奶，直接哭得背过气去，而听到那声音的季寻也皱了皱眉头，邬云华则直接走进客厅，对着站在书架上，正把一本古版的《窦娥冤》塞到书架上顾意就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翟家的案子发生之后，顾意就被安排去警官学校授课，说是授课，其实就是被变相性的被发配了，至于为什么，外界的人不得而知，但是能动顾意的人，并且把发配到警官学院这种闲散单位的，只能比顾意级别更高的人。然而比起是谁能让顾意去当老师，季寻更好奇，顾意为什么能老老实实的过去，后来想想江安警官学院的院长是莫俊宏，他就不觉得奇怪了。

　　而能把他这个级别的人发配到警官学院这种闲散单位，只能是比他级别更高的人，就比如即便退休了，在市局还根系颇多的那位前厅长大人。顾意能老老实实过去，也很出乎季寻的意料，后来想到江安警官学院的院长是莫俊宏，又不觉得奇怪了。
　　“你不是被发配了吗？不是一年半载都调不回来吗？”
　　“不巧，刚被调回来。”
　　“你调回来就调回来，就该干嘛干嘛，这案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意的视线始终还是在季寻身上，毕竟这还是翟家的事情结束之后，两人第一次再见，虽然上次见面，季寻说，为了乔垣不会再追查翟家的案子，但是他却答应了和廖径山见面，也正是因为这次见面，促成了顾意归来的契机，而在顾意看来，季寻之所以会答应和廖径山见面，最终的目的也是让他回来，毕竟这世上，有些事情，只能他来做。
　　“失踪的孩子比较特殊，所以这件事儿省厅比较重视。正巧我刚调回来，还没有安排工作，就被领导委任先处理这案子。”
　　“是领导委任，还是你上赶着争取，全省那么多市局，你跟江安市局干上了是吧。”
　　“随你怎么理解。”顾意说完当邬云华是空气一样，直接从他身边走过，站到了季寻跟前道：“最近还好吗？”
　　“嗯。”
　　顾意感觉到季寻对他有些冷淡，他道：“还好就好，听说你们在南京路发现了现场？”
　　顾意提起现场的时候，稍稍压低了一些声音，季寻道：“还不能算是现场。”
　　“不能？”
　　“除了血，没有任何依据能证明那就是现场。家属这边呢？接到过什么电话吗？”
　　顾意来了就已经问过家属，家属们表示根本就没有，如果有的话，他们也不会警方联系他们之后，才知道孩子已经失踪了。
　　顾意表示没有之后，想起什么，他扭头看向邬云华道：“学校那边，派人去调查了吗？给学校打电话的人是谁确认了吗？”
　　“接电话的老师说，对方自称向泱的表哥，说是家里有老人去世，家里人让他来接向泱回去。老师确定了向泱的名字和一些基本信息之后，也没怀疑，就给向泱批了两天的假，如果不是警察找到学校，学校也不知道带走向泱的不是向家的人。”
　　“表哥？打电话的是个男的？多大。”
　　邬云华是极不想回答顾意的问题，但是还是道：“老师说，听上去声音很年轻，说话很有礼貌，一直和老师说抱歉，如果不是发生这种事情，不会联系老师请假的。向泱的家庭情况，这些教育口的老师几乎都知道，所以也就没有为难。”
　　向家客厅的一旁，季寻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向家的两位老人，对着顾意道：“如果了解向家的情况，向泱外祖父去世的事情，老师之间应该有所传闻吧，就这么把向泱放走，是不是太儿戏了一些。”
　　顾意想了想也到：“的确。”
　　两人一起看向邬云华，邬云华当即抬手道：“你们别这么看我啊。我的人问了，那老师说，后来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依向泱以前的表现，觉得他不可能这么大胆又骗老师又骗学校的。而且老师之后联系过一次向家，因为电话没接通，她以为真的是在忙丧事，就没再联系向家。”
　　“接的那个电话，电话号码她还记得吗？”
　　“电话是用向泱的手机打的，老师根本没记电话。但是那老师后来想想，说听到了电话那边又很嘈杂的叫卖声，应该是在超市或者菜市场一类的地方。好像还有警笛声，她当时就以为是办丧事呢。就没在意。”
　　邬云华回答完季寻的话，转头问顾意：“你说失踪的孩子的父母都在国外执行任务，什么任务？”
　　“算是国家外派的科研人员，具体的我不方便透露，向泱的案子，应该和他父母没关系。”
　　“为什么，万一是有什么敌对势力，要威胁我国科研人员做出点什么背叛祖国的事情呢？”
　　“那样的话，早有人来电话了，或者拍视频，以警告的方式，通知家里，已经把孩子杀了。所以比起向泱是被绑架的，这个说法，我更倾向于，他是自愿和绑匪离开的。”
　　“自愿的？”邬云华皱眉看向季寻道：“你也这么觉得？”
　　季寻点了点头。
　　邬云华道：“小孩子为了让家里担心，联合人绑架自己，这我见的多了，也能理解，可是血呢，总不会被放血也是自愿的吧，那多的血，一不小心就是一条命，什么事儿能值得他搭上一条命，陪着绑匪玩一场游戏？如果说这孩子是缺爱欠打，想要用这种游戏把父母逼出来，刚你也说了，他父母都在国外，别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他被绑架这事儿都两说。况且依照我之前办案的经验，一般这种自导自演绑架案的，基本坚持不到一天，自己就联系家里了。除非……”
　　季寻随着邬云华那声“除非”，抬起头，邬云华道：“除非这里面还牵扯别人，而向泱原本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因为好玩，所以愿意配合对方，但是这游戏开始之后，他突然发现，这场对他来说的游戏，对对方来说却不是有些那么简单。”
　　邬云华说完，想了想，又立即反驳自己之前的想法道：“不对，如果是这样，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钓鱼一样让向泱上钩之后，两天不联系家属，却将向泱的血洒在那不易察觉的房间的地上？这又是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虽然向泱的尸体还没出现，但是就像刚刚顾意和家属说的那样，对绑架案和失踪案来说，时间耗得越久，被害人获救的几率就越渺茫。
　　季寻思忖片刻问邬云华：“向泱是怎么离开学校的？”
　　“打车。”
　　“司机找到了吗？”
　　“是个黑车，还篡改了车牌号，已经让人去找学校周边的黑车司机了解情况了。”
　　邬云华话音落下，常景就跑了进来道：“司机找到了。”
　　邬云华看看顾意和季寻，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问：“在哪下的车？”
　　“下车地方是光华路。我们把那边的监控调出来了，他下了车沿着去园区的主路走了一会儿，进了一家麦当劳。”
　　邬云华皱眉道：“光华路，他去那边干什么？”
　　光华路属于江安新城区，那一片属于江安的新兴产业园区，是政府用来招商引资的，目前新区那边入住的企业并不多，大多都是互联网、影视、又或者一些金融企业，这几块好像都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涉及的。
　　“麦当劳的监控呢？调出来了吗？有人和他见面吗？”
　　常景摇头道：“调出来了。他是六点离开的学校，七点半进入的麦当劳，自己点了一个套餐吃了之后，就去了洗手间，之后再没出来过，通过之后去洗手间的人的画面，明显能看出，他进入洗手间之后，人就不见了，洗手间那边有监控拍不到的死角，从那死角过去，麦当劳有个上货的后门，那后门倒是装着摄像头呢，但是因为角度问题，如果靠墙边走，很难被发现。”
　　“别的疑点呢？还有别的疑点吗？”
　　常景摇头，一直没说话的季寻道：“你刚说，他是六点上的出租车，七点半进的麦当劳，从市区开车到新区，一般一个小时足以。为什么他用了一个半小时。”
　　“司机说离开学校没多久，到南京路那边，因为有检查酒驾和黑车的，他们之前不久有个撞岗逃逸的，所以闹腾了一会儿，为了不被抓，他还嘱咐向泱，一会儿警察问，就说他是他叔叔，还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向泱了，还问了向泱的名字。”
　　“向泱怎么说。”
　　“答应了。两人因为这个聊起来，司机问他大晚上跑新区干嘛，他说是去找父母要补习班的钱，司机也就没在意，嘟囔了一句，这还是家境好，上的是国际学校，去新区那么远也不坐公交车。”
　　“检查的时候向泱在车上吗？”
　　“这个我没问。”
　　“去问下。”
　　常景拿着手机走到一旁联系市局那边正在审问的黑车司机的刘南渡，顾意则问季寻：“你觉得车程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这案子有其他的涉案人，而向泱从上车到下车，一直都在出租车上的话，他能见到另一个涉案人的时间，只能是堵车那段时间。而且你刚说老师说，听到对方电话里声音很嘈杂，像是在市场上，而且还有警笛声。晚上在闹事城区，下班高峰，符合这几个要求的，只能临检。”
　　“太巧了，检查酒驾和黑车，都是临时决定的，这些都是无法预料的，如果没有临时检查，两人怎么见面。”
　　“一定会有检查。”顾意顺着季寻的思维道：“因为检查是执行这一计划的一环，也就是在有检查的基础上，向泱才会请假，才会打车去新区。而且临检这种事情，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预料的。如果我没记错临检基本都会调度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协警协助。起码这些人提前一到两天就会知道临检的事情。所以如果向泱这案子涉及警察，这事情就完全成立了。”
　　顾意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作为警务部门的领导，警察涉案，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