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南柯一梦若浮生》遥夕

23、横滨连环失踪案（已修）

　　何谓理想？不同的人心中对此有不同的答案。

　　对国木田独步而言，所谓理想，就是写在他笔记本封面上的两个字。这本他从不离身的笔记本中，记录着计划、安排、目的，他的过去和未来统统在此之中，而他，亦会按照笔记本中所规划的人生轨迹，坚定地走下去。

　　在遇到太宰治之前，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国木田在侦探社门前停下脚步，拉起袖子看了看腕表，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和往常一样的时间，看来今天也能按照笔记本上的安排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这样想着，国木田推开了侦探社的大门——

　　“国木田先生！快救救我！”看着眼前这个刚加入不久的新人满脸崩溃的样子，国木田推门的动作静默了一秒：“出什么事了？”

　　“太宰先生他，他变成那样了……”敦侧过身，将身后站在桌子上双眼泛着红光、行为举止十分不正常的太宰暴露在国木田面前。

　　国木田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能一大早就在侦探社引发骚动的，除了他那个搭档外再无第二个人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全自·杀手册》果然是本名著啊。”太宰癫狂地大笑着，“只是吃了长在后山的蘑菇，竟然就能踏上如此愉快的自·杀之旅。”

　　“吃了毒蘑菇啊。”国木田皱眉看着眼前这个陷入自我世界的太宰。

　　全程目睹了太宰“发病”过程的敦举起手中颜色诡异的蘑菇和太宰那本《完全自·杀手册》作了补充：“其实，太宰先生似乎把毒蘑菇和致死的剧毒蘑菇搞混了……”

　　敦的话还没说完，太宰就以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敏捷身手从桌子上跳下来扯住了他的脖子，嘴里还不断念叨：“终于抓到了，七彩的草履虫，好嘞，回家吃掉你。”

　　敦艰难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向已经回到自己工位上的国木田求救：“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对两人的纠缠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完成着手上的工作：“上班后要整理文件，先等我弄完。”

　　事实证明，有些事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尤其是对方还是那个向来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太宰。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太宰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认真工作的国木田身上。

　　太宰一边拉长了语调喊着国木田的名字，一边伸手用力拉扯国木田的脸颊，看着前辈不断作死的敦本想阻止，可被太宰用绷带捆成木乃伊的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国木田顶住了太宰接连不断的骚扰，将手中的文件上交之后，压抑着的怒火才猛然爆发，一把抓住太宰的衣领毫不客气地将他丢在地上，怒吼：“你烦不烦啊？！”

　　敦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未解之谜再度浮现出来：性格这么不合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成为搭档呢？

　　“国木田先生，有来自社长的委托。”就在国木田还想继续收拾太宰的时候，秘书春野小姐的出现及时阻止了他，也拯救了太宰。

　　半小时后，国木田从社长的办公室出来，看向已经恢复正常，此刻正瘫在桌子上偷懒的搭档：“太宰，有委托了。”

　　“嗨嗨。”太宰侧过头，有气无力地回应道，“这次是什么委托啊？”

　　“我们要追查横滨连环失踪案。”

　　“横滨连环失踪案？”一旁的敦插话，“我记得好像是来访横滨的游客陆续行踪不明的案件对吧？”

　　国木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有人匿名报案，说被害人遭到诱拐后被监·禁在某处，虽说是匿名，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要调查监·禁的地点吗？”

　　“不，要先从匿名报案人查起。”国木田合上手中的资料，扶了扶眼镜，“要去找他们了。”

　　“他们是指……”

　　敦还在疑惑，太宰却一下来了兴趣：“诶～要去找他们了吗？”太宰撑着下巴，故意在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找·他·们·呦～”

　　国木田罕见地没有立刻发难，而是强压下额头暴起青筋，走向坐在桌子上吃零食的乱步，俯身鞠躬：“乱步先生，麻烦你了。”

　　“唔。”乱步咽下嘴里的零食，毫不停顿地说出一大串内容，“街角那家店的和三盆布丁，西街的甜甜圈和限量版马卡龙，东街的抹茶红豆蛋糕卷，隔着两条街的那条新开的甜品店的起司蛋糕……大概就是这些吧。”

　　国木田直起身，眼镜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道白光：“小子，都听到了吗？”

　　“是？”敦依旧不解。

　　“去买回来吧。”

　　“诶？！！！”敦惊讶了，“全部吗？”

　　“全部。”国木田摊开笔记本，“费用由侦探社报销，这次委托我们会带着你一起，你还有一个半小时买齐所有的东西和我们去找『INTERCHANGE』。”

　　来不及再多问什么，敦立刻冲出了侦探社。一番东奔西跑后，总算在国木田规定的时间里买齐了所有的甜品，国木田清点了一下数目，带着他和太宰一同前往目的地。

　　“太宰，你拖拖拉拉干什么呢，再快点。”国木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很不满太宰的拖沓，“离约定时间只剩两分十五秒了。”

　　“那可真是不妙呢。”太宰将双手垫在头后，懒散地应着。

　　敦仍旧有点忐忑：“那个，我一起去没关系吗？”

　　“没事。『INTERCHANGE』是我们的长期合作方，你迟早都会认识他们，早点见面也好。”说着，国木田在一栋四层公寓前停下脚步，“我们到了。”

　　国木田推开地下室的门，大步走进去，地下室的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到访，听到脚步声头都没回便直接开口：“呦，眼镜仔，今天也在按照笔记本行动吗？”

　　敦从国木田身后好奇地探出头，暗暗打量着眼前的人，看背影似乎是个比他稍小一些的少年啊。

　　国木田显然早已习惯了少年这样的问候方式，语气毫无波澜：“非法骇客对侦探社口出狂言真的好吗？当心被抓啊。”

　　“诶～是吗？”少年嗤笑一声，丝毫没把国木田的威胁放在心上，把头偏向一侧，微微提高了声音，“喂，路痴女，眼镜仔说咱们是非法骇客。”

　　“这么点小事都要来找我，你是还没断奶的小孩子吗？”另一个声音传来，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慵懒。

　　敦这才发现，在房间昏暗的地方，竟还有一个人正坐在椅子上打盹，而这个人，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木夏把盖在脸上的书拿下来，扫视了一圈四周：“我不是告诉过你别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下玩电脑吗？要是你近视了我看你还怎么嘲笑国木田君。”

　　说罢，也没理会少年嘟嘟囔囔的反驳，木夏站起身伸个懒腰，随手打开了地下室的灯。

　　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众人下意识地伸出手遮住眼睛，等眼睛慢慢适应后，敦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少年身边的人，海蓝色的眼眸，深棕色的长发。

　　“是你？！”敦鞠躬道歉，“上次的事真是对不起。”

　　“哦？原来上次撞到路痴女的就是你啊，不错不错，有勇气。”少年玩味地摸了摸下巴，“你也别在意了，上次你撞碎的东西是假货啦。”

　　“诶？”敦还在懵圈中，木夏清了清嗓子，往六藏的位置飞了一记眼刀，六藏乖乖转移了话题，“好了，既然他们带你来这里，我们就做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吧。我是田口六藏，那个路痴女是织田木夏，我们是『INTERCHANGE』的创始人，背地里是情报贩子，只要给钱，没有调查不到的事。顺便一提，别听眼镜仔乱说，我和路痴女都是有合法资格的。”

　　“我，我是……”敦才开口就被木夏摆手制止：“你的自我介绍就不必了，武装侦探社的新人——中岛敦。”

　　“你认识我？”

　　“当然。”木夏猛地靠近敦，紧紧盯着敦的双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毕竟，70亿的悬赏金实在是很诱人啊。”

　　敦被木夏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连退好几步，额头上冒出冷汗：“你，你怎么……”

　　国木田扶住敦的肩膀，帮他稳住身体：“逗弄我们侦探社的新人很有趣吗？”

　　“很有趣啊。”木夏直起身笑弯了眉眼，“毫无趣味的男人可是会被女孩子嫌弃的。”

　　“说起来，眼镜仔你今天迟到了，难道是去和女生约会了吗？”六藏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猜测着。

　　“不是，约会是和特定女性进行的。”国木田一脸正经，“而且笔记本上记录的结婚时间是六年后。”

　　“国木田先生已经有决定要结婚的对象了吗？”听到八卦的敦顾不得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追问。

　　国木田举着自己的笔记本，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她要四年后才出现。”

　　敦满头黑线地撇过头，他就知道。

　　“好了，八卦先说到这里。”木夏拍拍手拉回敦的注意力，“是下午茶的时间了，新人君，拿着你手里的袋子跟我来吧，哥哥应该已经泡好红茶了。”

　　“诶？可是……”可是他们的任务不是很紧急吗？敦看向国木田，令他意外的是，向来时间观念很强的国木田并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没有可是。”木夏打断敦的话，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语气却不容置疑，“新人君，既然到了我们的地盘，一切自然要按照我们的节奏来。”

　　木夏展现出的气势镇住了还是新人的敦，他不敢再多言，乖巧地和其他人一起去了一楼的客厅。

　　走进客厅，敦一眼就看到了熟人——“与谢野医生？为什么会在这里？”

　　“什么啊。国木田没告诉你吗？”太宰将双手垫在头后，看着不远处正将甜点摆在桌子上的几人，“与谢野医生是小安密友啊。”

　　除了与谢野医生，客厅里还有一个眼熟的男人，经过木夏的介绍，敦知道了男人的身份，木夏的哥哥，太宰的挚友，以及当初那个号码的所有者。

　　彼此熟悉后，下午茶正式开始。

　　敦看看左边，太宰正兴致勃勃地和织田作讲述着早上的自·杀经历，织田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安静地听着。再看看右边，与谢野正拉着木夏讨论口红色号和当季新品。

　　敦还是有些在意国木田刚才的话，趁着没人注意，他压低声音问坐在旁边的国木田：“国木田先生为什么那么肯定刚才木夏小姐只是在吓我呢？是因为她是好人吗？”

　　“不，她是商人。”国木田没有简单地用好坏来评定木夏，反而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只不过，如果她真想动手，你现在就不会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了。”

　　『两个人都是非常厉害的异能力者。』

　　敦忽然想起谷崎曾说过的话，试探地问道：“那，木夏小姐和织田先生的异能力都是什么啊？”听国木田和谷崎的评价，应当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异能力吧。

　　“好奇吗？”身侧传来另一个声音，敦一回头，发现木夏不知何时结束了和与谢野的聊天，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非常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不方便说也是可以的。”在背后议论还被当事人听到了，敦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用紧张，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看敦手足无措的样子，木夏不再逗他，坦言道，“我哥哥的异能力『天·衣·无·缝』能预见五六秒后的未来，至于我嘛，是能控制梦境的异能力。”

　　“控制梦境？”敦重复了一遍，听上去没什么杀伤力啊。

　　与谢野看透了敦内心所想，却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看着杯中红茶泛起的涟漪，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那可是一种，超级恶劣的异能力啊。”

　　敦不明所以，国木田却不准备继续下去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们说回正事吧。匿名报案人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此话一出，场面霎时安静下来，半晌，木夏缓缓吐出几个字：“苍之使徒。”

　　“什么？！”听到这四个字的国木田当即变了脸色。

　　“服务器上留有数据，还给了我们诱拐案被害人的照片。”木夏拿出一叠照片甩在桌上，“而且很好心地告诉了我们犯人的老巢。”

　　“苍之使徒吗？”失态只是瞬间，国木田很快便恢复了冷静，思考片刻，他做了决定，“想拜托你们继续调查。”

　　木夏不着痕迹地扫过身边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田口六藏，点头应允：“可以。至于报酬，我会再联系你。”

　　线索已经有了，国木田便不打算久留，拉起还赖在座位上的太宰就打算告辞。

　　离开之前，木夏开口叫住了他：“国木田君，作为长期的合作商，给你一条忠告吧。”明亮的灯光下，木夏双手撑着下巴，笑容莫测，“人，可是会变的。”

　　离开公寓，国木田打了一通电话叫来熟悉的出租车，准备前往匿名报案人提到的囚禁地点——一家废弃医院。

　　等待出租车期间，太宰偷空告诉了敦一些内幕：国木田和那个叫田口六藏的情报贩子颇有渊源。

　　坐上出租车，国木田为两人介绍了司机：“他也是情报贩子中的一员，以前是舞台剧演员，但完全不卖座，于是就换了工作。据我所知，他对横滨的地理比任何人都了解。就连这次的连续失踪案，十一名被害人中也有两名在失踪前不久被他目击。”

　　司机笑了笑：“说是目击，其实只是把他们从港口送到宾馆罢了。”

　　车辆驶入山间小道，车身颠簸起来，坐在后排的太宰和敦紧紧抓着车窗上的扶手，国木田倒是不受影响，拿着照片再次向司机确认：“坐你车的人是他们，没错吧？”

　　“是的，不会有错的。”司机再次肯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太宰从国木田手中抢过照片观察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道，“看这几张照片，上面的人都带着眼镜对吧？也就是说，这是眼镜连环失踪案，轮到国木田君出场了。”

　　国木田转过头，不去看太宰的星星眼：“被害人中也有不戴眼镜的，算不上是共通点。”

　　“什么嘛，人家还以为终于要轮到国木田君出场了。”见自己的猜测被搭档否决，太宰闷闷不乐地拖长了声音。

　　“这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啊。”国木田的额角爆出一个井字，扑向后座抓住太宰摇晃，“你的意思是我除了眼镜就没有出场机会了吗？！”

　　正当他们打闹时，车辆急刹后停了下来，目的地到了。

　　完全没有灯光的废弃医院，借着窗外的月光，几人勉强能看清脚下的路。国木田抱着双臂跟在太宰和敦身后，时不时对他们认定自己害怕的结论予以反驳。

　　没过多久，几人就发现了新鲜的脚印，顺着脚印出现的楼梯望下去，底层的房间里透出了亮光，还伴随着微弱的呼救声。

　　几人赶紧加快脚步赶到房间，映入眼帘的是房间内巨大的水箱和里面仅仅身着内衣的女子，来不及犹豫，国木田立刻拿出手·枪打碎了水箱的玻璃，女子得救了。

　　太宰绅士地脱下自己的风衣为女子披上，女子在稳定了情绪之后，缓缓开口：“我叫佐佐城信子，是东京大学的老师。”

　　敦表情严肃：“第十二名受害人吗？”

　　“你看清诱拐犯的脸了吗？”太宰轻声询问。

　　“对不起，我在车站突然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就差点溺死在水箱里了。”佐佐城信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这里应该还有除我之外遭到诱拐的人，溺水之前我有听到声音。”

　　“什么？！”得知还有其他人在的国木田三人立即展开行动，分头寻找起幸存者。

　　敦率先找到了幸存者被关押的地方，马上呼喊国木田：“国木田先生，在这里。”

　　国木田冲进房间，巨大的玻璃箱中，失踪的受害者们一个不差，都在其中。国木田拍打着玻璃箱，试图和里面的人沟通，与此同时，安装在玻璃箱上方的喷洒器倏然开始喷洒不知名的气体。

　　晚国木田一步进入房间的太宰见状赶紧大喊着拦下准备上前的敦：“退下，敦君，是瓦斯！国木田君也是！”

　　国木田听不进去，他不断地用拳头敲击着玻璃，试图救出被困的人们，但他的努力终究还是徒劳的，被太宰拖走的国木田只能一边挣扎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幸存者停止呼吸。

　　纠缠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中，亮着红光的摄像头记录下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次日，报纸的头版头条刊登了国木田的照片，报道的题目是：

　　《横滨连续失踪案的被害人，由于民间侦探社的擅自插手导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