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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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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本聚拢的人群,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仆役驱赶开。一架六人台华丽轿辇上斜倚着个俊美少年。
少年身着绮绣华裳,头戴朱缨宝饰之帽,腰间挂着白玉佩饰,一举一动之间玉石击撞之声清越,尤为动人。
那轿辇上的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宇之间却是自然流露出一种轻蔑、傲慢的态度,长相虽然俊美,却又颇有几分阴柔肆之气。
一见这嚣张又傲慢的作风,傅锦州便知晓,此人就是当朝申国公的外甥、出生豪门世家高氏的高厚——高阳丰了!
跪在地上的少年——柳诤却突然抬起头来盯着高阳丰,言语不卑不亢,“我答应高公子的事情已经做到了,还望高公子信守承诺。将我母亲和阿姐平安送回诤的家中。”
高阳丰依旧是懒懒地斜靠在轿辇上,他高高在上地看着柳诤,漫不经心回答道,“我先前只说过,若你在这闹市之处跪满六个时辰,我便不追究你偷盗我财物一事,可我从没说过会放你母亲和你姐姐离开。”
柳诤的拳头握紧,他明明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一双眼睛却依旧是亮得惊人,可见这六个时辰全靠他过人的意志力支撑着。
高阳丰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父亲输了钱,将你母亲和你阿姐抵押给我,现下她们就是我的人,就算死了,那也是我的鬼。要知道你父亲输给本公子的钱可不少,你想要换你母亲和姐姐回家,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还清你父亲欠本公子的钱,本公子当然放人。”
轿辇被放低,高阳丰走了下来。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折扇,他轻佻地用扇子挑起柳诤的下巴。
柳诤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高阳丰的还有条件。如果目光可以凝结成箭,那么高阳丰应该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柳诤的眼中看似古井不波,然而他的眼眸下却是深深的恨意。
高阳丰却只说轻蔑地看了一眼,然后将手中的扇子扔在地上,道“城东外十里处有一云起寺,云起寺有九千八百七十七级台阶,你若诚心诚意不间断在每个台阶上为本公子祈福又磕一个响头,祈福九千八百七十七句,磕头九千八百七十七个,只要你做到,本公子就把你娘和你姐姐给你送回去。怎么样?”
此言一出,围观的众人哗然。
人群中有人打抱不平。
“这也太过分了!这不就是羞辱人吗!”
“欠钱都是柳诤的继父,造下的孽却得让这么个少年人去还!”
“那倒未必,虽然是继父,可生恩不比养恩大,父债子偿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是磕几个头说几句话的事,如此就把欠的债一笔勾销,这还是高公子仁义!”
“可这头磕下去,不死也得落下个残废了!”
……
柳诤咬着牙,嘴里的字一个一个往外蹦出,“我…答应你!”
柳诤的眼睛一眨不眨狠狠地看着高阳丰,“希望高公子能够信守承诺!”
高阳丰却是突然一个冷颤,他又看了柳诤一眼,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他一根手指就可以轻易辗死的蚂蚁罢了!
高阳丰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只要你做到,本公子绝不食言!”
语毕,高阳丰便带着他的随从们,大摇大摆地走了。
还未走远,高阳丰的一个随从便低声问道:“公子需不需要小的去…?”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高阳丰斜睨了随从一眼,“不必。我要他好好活着,生不如死。”
“本公子可要好好地羞辱羞辱这柳诤,也算是为父亲报了当年柳卫那老狗手上的仇!”
……
柳诤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沈怜看见了,“粥粥,你在这等等我。”
“表哥你要帮他?”傅锦州戏谑地说,“莫不是起了怜香惜玉的念头?”
“你又在乱用词儿!”沈怜感到头疼,“我只是同情他的遭遇,飞鱼你快去找个大夫回来,我下去把他扛上来。”
“表哥你这身子骨能做什么!”傅锦州鄙视他,“我和包包去把他抬上来。总不能就这样把人扔在大街上。”
一时之间,突然有些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下来。
柳诤昏过去之前眼中最后看见的就是这洁白无垢的雪,他有些恍惚,昏过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接阿娘和姐姐回家……
……
傅锦州把刚熬好的药送到厢房,正准备晾凉之后喂给正躺在床上的少年,却瞟见少年眼睫轻颤,似要苏醒。
她连忙跑出门去让包包去唤阿宝过来。
屋内的少年咳嗽了两声,傅锦州连忙倒了一杯水来。
少年喝水的样子很斯文,好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傅锦州偷偷地打量少年,看见水滴从少年的嘴角划落到精致的锁骨,她的脸微微一红,忍不住偷瞧少年的眉眼。
少年虽然文弱,眉宇之间却是一股坚毅倔强的气质,容貌不能说十分俊美,反而是一种清雅雍容之感。如果说牡丹端庄华贵,那少年就是芍药,清雅而脱俗。细看才发现眼角一颗泪痣,偏偏又多了几分魅惑之气。
傅锦州若无其事地移开眼。
少年刚刚苏醒,眼睛还有些水润,唇红齿白的美貌少年,专注地盯着傅锦州,“可是姑娘救了诤?”
傅锦州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柳诤。
“是我表哥救了你,我不过帮着照看了公子一日。”
“不知姑娘的表哥是?”
傅锦州简要地介绍了沈怜和自己的身份。
柳诤苦笑,“原来是怜公子救了我,还要多谢他。”
言毕,他又认真地看着傅锦州,“也要多谢傅小姐对诤的收留。”
柳诤的言语十分诚恳,他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傅锦州,好像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中。
傅锦州倒是毫不在意,“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点小事而已。”
柳诤却突然静默。
傅锦州直接问道,“柳公子接下来可以什么打算?”
接着她歉意地笑了笑,“柳公子你和那高阳丰之约时,我和表兄都在场。然高家势大,我和表兄也不能直接出头,纵使有心为柳公子不平,也是力不从心…”
柳诤笑了笑,“这没什么,你们愿意收留诤,诤已经感激不尽了。”
傅锦州皱了皱眉头,“那柳公子你和那高阳丰的云起寺之约…高阳丰是明摆着羞辱与你,就算你真的去了云起寺,磕…磕了…”,傅锦州声音越说越小,“也不见得他会放了令堂和令姊。”
柳诤无所谓的笑了笑,“这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
“高阳丰不过是想羞辱于我,可这点羞辱,比起家母和家姐的安危来说,却算不得什么。”柳诤平淡的语气就好像受辱那人并不是他一般,“更何况,高阳丰此人极为自负,我如了他的意,他定不会将我放在眼里。这样,对于家母和家姐来说,也就越安全。”
傅锦州仍有些担心,“可你的伤本就未愈,若再去那云起寺,岂不是…”
柳诤的眼睛看着傅锦州的脸颊,半晌他都没有说话。
“生死由天,若生那就是诤的命,若死那也是诤的命。”
傅锦州一时之间有些生气,“你若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我救了你不也是白救了?”
柳诤微微笑到,“那也是诤的命。”
这人!
傅锦州有些生气。
恰巧此时包包带着阿宝进来了。
阿宝看出了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气氛,缓和道,“小姐你照顾了柳公子这么久,也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吧,柳公子这里还有我呢。我先为柳公子把脉。”
傅锦州有些懊恼,柳诤也没有说话。
包包却是什么都没察觉出来,笑嘻嘻地说“小姐!冯叔给你带了礼物呢!咱们去瞧瞧吧!”
傅锦州没有说话,倒是跟着包包往外走去。
阿宝摸了摸柳诤的脉,道“我家小姐若是言语之间对柳公子有些冒犯,还望柳公子不要计较”,阿宝微微一笑,“小姐自幼便是赤忱坦率,纵然有些小脾气,却人不坏。”
柳诤察觉到阿宝放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下巨大的压力,看似普通,然而只有他才知道这个侍女这样一个看似细微的动作几乎让他的手腕断裂,还有阿宝眼中浓浓的警惕。
他沉默半晌,“傅小姐救命之恩,诤没齿难忘。”
柳诤低敛眼眸,明明是一个商户家的侍女,可偏偏气势惊人…他心中原本想要利用一番傅锦州的想法也迟疑了,这真的是一个普通的商户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