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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文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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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芳华离了崔府,王氏的病自然也就不药自愈,没有儿媳妇在跟前碍眼,她觉得神清气爽,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这一开春,天跟着就暖了,七娘的衣服都得重新裁,也不裁多,就先做八套夹棉,再准备八套单衣备用,你差人去玲珑绣庄说一声,让绣娘手上的活计都停停,先把七娘的衣服做出来再说。”
王氏一边吩咐林妈妈,一边端起燕窝浅抿了一口,接着眉头拧起,“当”一声连勺子带盅丢到了桌上,“今儿这燕窝味道不对,撤回去重做。”
林妈妈瞄了那盅燕窝一眼,慢吞吞地道:“回太太,昨儿个库里的血燕就没了。五少奶奶统共就拿来那么一小匣子,太太和七小姐每日一盅,这两日又多加了五少爷的那份,也就不剩下什么了。今儿厨上炖的是上品白燕,味道虽比不上那血燕,但品质也是顶顶好的……”
王氏顿住。
是了,她怎么忘了。
这匣子极品血燕是谢氏进门后孝敬给她的。
她虽对谢氏一千一万个不满意,但血燕这种好东西断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王氏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重新端起燕窝尝了一口,在吃过口感更好的血燕后,如今再吃这白燕属实令人难以下咽,“算了。不吃了,端下去吧。”
“唉,太太您多少用点,可别因为五少奶奶那事再窝着气。这五少奶奶也是,老奴原本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唉…碰到您这样的婆婆,可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不知感恩就算了,连日常孝敬都不诚心。若真是个贤惠知礼的,何至于送个燕窝都抠抠搜搜,只送这么一点?”林妈妈一边说,一边掐着小拇指尖比了比。
“哼!当初我就说,不该跟谢家结亲!一个商户女,一身的铜臭味,心眼里只有利益跟计较。可老爷不听啊!就连三弟也一个劲儿往前撺掇,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王氏想不通。
“唉,谁说不是呢。”林妈妈撇着嘴,不停叹气,“太太也别怪老奴多嘴,老奴就是心疼咱们五少爷,好端端的一个人尖子…唉…这会儿一个人住海棠院,心里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说起这个,王氏更生气了,“商户就是商户,一点礼数规矩都没有!她人走了,暖床的丫头都不知道留一个,可怜我的儿,这么冷的天…这个妒妇!”
“可不是。她那样好的颜色,将五少爷勾得五迷三道的,事事听她挑唆。您的话,五少爷又能听进去几句?就拿这次的事儿来说,您气病了,五少爷心疼您,跟她红了脸,下次呢?下下次呢?难道以后次次都装病不成?就怕她以后蛊惑着五少爷跟您母子离心,反目成仇。”林妈妈将手背拍得啪啪响。
“她敢!”王氏一拍桌子,“反了她了!”
“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自打她进了门,就一直霸着五少爷不许旁的人近身,这长房的子嗣什么时候才能兴旺……”林妈妈凑到王氏身边,压低了声音,“如今她在山上住着,五少爷一个人在府里,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太太。”
“对,多亏你提醒了我。”
林妈妈只提了个头,王氏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谢氏不在,自己赏两个丫头伺候儿子,谁也挑不出理来。
“这人可得仔细挑,挑妥当的。不能找那种狐媚的……”
“这还用挑?太太身边不就现成的?”林妈妈意有所指道。
王氏闻言一个怔神,可不是,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金珠金钏,都已到了配人的年纪,对她忠心不说,长的也清秀可人,放到儿子身边那是再妥当不过。
王氏拍板,“这事你去安排,今晚就给金珠金钏开了脸送过去。”
林妈妈笑着哎了声,“老奴这就去安排。”
金珠和金钏在西罩房等了半天,见林妈妈来了,连忙迎了上去,“妈妈,怎么样?太太怎么说。”
林妈妈端着脸,“进去再说。”
金珠金钏将林妈妈扶到屋里坐下,一人端茶,一人捏背,十分恭谨。
林妈妈眯着眼呷了一口茶,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金珠蹲在她跟前轻轻捶着腿,腆着脸儿问道:“妈妈,那事儿……”
林妈妈斜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我既收了姑娘们的孝敬,还能误了你们的事儿不成?那事儿自然是———成了。”
金珠和金钏激动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喜色。
“有句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既向太太荐了姐儿们,往后五少爷那里,两位姑娘可得尽心伺候着,若是伺候的不好,五少爷那里容不下你们,我在太太这里也跟着没脸。你们可记住了?”
“妈妈放心,能伺候五少爷是我们姐妹的福气,咱们一定尽心尽力。”
“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以后两位姐儿若得了脸成了主子,别忘了妈妈就成。”
“瞧妈妈说的,咱们自是不能忘了妈妈。”金珠和金钏连连保证。
林妈妈满意地点点头,放下茶杯,道:“行了。我手头上还有一堆事,就不多留了,你们俩今晚就收拾收拾去海棠院伺候着吧。”
“哎,哎。”
金珠和金钏陪着笑,恭恭敬敬地将林妈妈送出了门。
玲珑绣庄
“对。除了这软烟罗封存咱们娘子留用,其余的浣花锦、雨丝锦以及妆花缎,都摆上去……”谢海昌手底下第一能人朱大管事,一边翻看柜面上的布匹,一边跟绣庄的高掌柜吩咐着。
“是是是。”大管事,还有个事儿要请您示下……”高掌柜欲言又止。
“哦?什么事儿?。”朱大管事在议事间椅子上坐下,机灵的伙计立马奉了两杯热茶上来。
高掌柜捧着一本账簿放到了桌上,“大管事,您请看。”
朱大管事不解,拎起账簿翻了翻,越翻眉头皱得越深。
高掌柜愁眉苦脸,连连叹气,“就算我不说,大管事想必也清楚。原本这绣庄光经营布匹每月都有上千两盈余,若再加上大小姐设计的那些成衣,一个月少说也能卖个万两出头。自打大小姐嫁了人,图纸递出来的少,这一项收入自然也就跟着少了,但好在绣庄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还不至于入不敷出。”
高掌柜说着点了点账簿上几行账目,接着道: “可是您瞧,崔家这几个月里头连番几次来咱们这做衣裳,一做就是几十套,还要紧着最好最贵的料子上,这不,今儿个晌午里又来人带了话,说要给府里的小姐太太再置办几套春衣,让绣娘们加紧赶制。我粗略的算了算,这前前后后少说也得有这个数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手掌翻了翻,“若是给了银子,怎么都好说,可她们来来回回这么多趟,却半分都不提银子的事儿,您说这算怎么回事?我这柜面上的流水眼看是要断了,老爷这会儿又不在凤阳,我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来找您了。”
朱大管事合上账簿,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长叹了口气,“崔家再怎么说也是大小姐的婆家,咱们还能上门要钱去不成?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儿让两家闹得生分起来,只怕大小姐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算了,不给就不给吧,只要崔家能对大小姐好,这点银子老爷不会看在眼里……”
高掌柜跟着叹气,“大管事说这话我明白,可哪有向他们崔家这样……”
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
朱大管事拍了拍高掌柜的肩膀,“行了,老高,这个事儿我记下了,等老爷回来了我会跟他说说。一会儿我从别的铺子上抽调些流水过来,你先支应着,其他的就等老爷回来拿主意。”
高掌柜松了口气,“行。有大管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大管事,大管事……”
有伙计在门口叩门。
朱大管事皱眉,“什么事儿?”
伙计道:“望江楼那边派伙计过来,说咱们姑爷和其他几位少爷要在望江楼办文会,想请您过去拿个主意。”
望江楼是凤阳府数一数二的酒楼,同时也是谢家的产业,朱大管事一听几个才子要来聚文会,请客的还是自家姑爷,自是不敢怠慢,立即辞别了高掌柜匆匆赶往望江楼。
望江楼掌柜也是个人精,不等朱大管事吩咐,早早就将二楼最大最豪华的雅间给空出来,好好布置了一番,并嘱咐几个有眼色的伙计尽心伺候着,力求能给自家姑爷长长脸。
崔文恪一行人到的时候,朱大管事亲自迎了出来,“怪不得一早就见喜鹊登枝,原来是几位簪花客大驾光临,真是令敝店蓬荜生辉,荣幸之极。”
王知府的儿子王跃麟眉头挑了挑,忍不住冲旁边的崔文恪笑道:“你猜他这是吃了多少鹦鹉,才能长出这么一张巧嘴?”
崔文恪笑着摇头。
那晚与谢芳华起了争执以后,冷静过后他就有了悔意,有心想去大慈寺看看,又担心万一他去了,谢芳华闹着要回来该怎么办,他不能违抗父命,更何况父亲做此惩罚也是真心为了她好。可若真的狠心不管不问,他又担心谢芳华伤心难过,伤了两人之间夫妻情分。就这样纠结了两日,实在静不下心读书,他索性约了几个同窗,到这里会文,排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