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蚌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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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冷以为自己死了。
死在又饥又渴的长途跋涉之中，但他只是走了一段不长的路。在改造异人的潜意识里，他和小温隔着难以跨越的亿万光年，距离极其遥远。
到她身边理应这么难。
徐冷恍惚中以为自己的精神体消散了，却意外地和机器人的精神体发生了共鸣。
和她之间的千沟万壑，都需要一步一步费力填满，才能用负荷的、爱着她的身体见到她。
理应就是这么难。
在躯体的深处，机器人对改造异人说。他们奇异地共存在这副身体里，大概因为都有着一颗怀着同样感情的机械心脏，在为小温顽强地搏动着。
“我原本打算让小温接受改造，再带她离开。但她的身体比我想象的更糟糕。”
机器人的精神体已经算是负隅顽抗，用极其虚弱的声音说着。
“我会暂时把精神体的能力让渡给你。去告诉小温一切，别再瞒着她了。”
“…好。”
这是一次因为特殊情况达成的合作。因为精神体融合的时间不长，机器人的另一半精神体能力还可以再次让渡给改造异人。
徐冷感到精神体慢慢充盈起来，终于再次醒过来。
他一睁开眼，看到心心念念的姜温正愁着脸在自己胸膛上轻轻敲打，她看改造异人醒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姜温发现改造异人莫名其妙地晕倒在门口，周围的红指改造人也不见踪影，只能费力地把徐冷背到房间的床上。
陷在柔软地像云朵的床上，徐冷迟疑着抓住了她的手，想说什么又慢慢低下头。
姜温看不见改造异人的表情，和自己交握的手是冷的，还在微微颤抖。
似乎他正在害怕什么，不敢用喉咙随意发出一个音节。
真奇怪。姜温失笑，上次见到改造异人的时候，他在人体改造室很是殷勤地和自己搭话，现在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的模样。
“你怎么会晕倒在门口？发生了什么，你生病了吗？”
上次和改造异人的会面结束地并不愉快，她甚至有些生气，只是冷冰冰让徐冷把第一具机器人残破的身体处理掉。但姜温这会儿的态度很好。
徐冷的脸上擦破了很多地方，露出红艳的血肉，却完全没察觉到身体过分的损伤。
血沿着脸骨的轮廓留下来，划出一道弯曲的红痕，瘦削冷漠的侧脸此时看上去却有些可怜。
“病…”他仿佛被姜温说的这个字惊醒了，惶惶地说，“病…你的病…还没有好，红指改造人骗了你！”
听出了改造异人声音里流露出的焦急，姜温更是不解了。
她早已经接受了治疗，红指改造人更没有在病情上欺骗她，为什么改造异人会怎么说？
“他们没有打算给你改造治疗，你的病根本没有完全好。”徐冷突然冷静下来，他的口齿流利起来，谈到了厌恶的红指改造人，态度更陡然锋利起来。
“他们只是想利用你治疗改造人的情绪退化，直到你…死了，他们都会把价值提前利用地一干二净。”
也许徐冷真的看透了改造人冰冷自私的本质，没有看过那份“真相”，也几乎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但另他意外的是姜温的回答——“改造治疗…？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不，这件事，他们没有骗我。”姜温明白了改造异人在试图告诉她“真相”。但对她来说，事实却是另一种样子的。
“我知道，有一群上层改造人并不想告诉我改造治疗，但是那些治疗我的红指改造人，他们早就偷偷告诉我一切了。”
想到这里姜温有些哭笑不得，在行动限制被解除之后，她能够和那些红指改造人长久接触，然而接触久了过后，他们总是会为她做出一些极其古怪的举动。
例如，人体改造室的一些历史，曾经紧急改造过一个反叛战里的将领。
还有一些基因结合的注意事项，不要被盗取基因，在不知情的时候有了一个改造婴儿。
甚至有时候红指改造人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些对参与实验的改造人的意见。
他们委婉地指出普通改造人的跳脱、上层改造人的死板，更不用提他们一直严加看管的残缺改造人了。而改造异人没有威胁的虚弱外表让他一开始就被忽略了。
改造治疗也是红指改造人慢慢透露出来的，说是透露，倒不如说是那些改造人把自己能接触到的一切机密都告诉姜温。
而改造治疗的事情的确不可能密不透风，曾经草拟敲定这个方案的一个红指改造人找到姜温。
这不是件难事，因为这个红指改造人是祝桂——那个郑重告诉姜温名字的改造人。
他是某天突然提起的，讲述地简单而急促，而另一边守卫的改造人戴尘似乎也默许这样告密的行为。
“向上层提出你的要求，再求助机械城看过实验录像的改造人，”祝桂几乎是拟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方案，“出于表面的尊重，机械城改造人的压力，上层改造人们也会尽快给你安排改造治疗。”
“这也是对你的尊重。”戴尘赞同地补充了一句。
但姜温的回答和现在回应徐冷的话一样，她像拒绝了一块捧在面前熠熠发光的宝石，只因为不是自己喜欢的。
她说：“可是我已经痊愈了啊。”
“就算没有改造治疗，我也依旧可以再活几十年，只是偶尔会很难受。但这几十年，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了。也足以弥补过去的沉睡了。”
但是、但是改造人平均的寿命比这几十年高出几倍啊！
红指改造人想再劝劝她，姜温谢绝了，作为最后一个古蓝星人，她有些无法变通的固执。
现在的治疗已经极大程度地补充了身体的缺口，只是偶尔不稳定，最终会死亡而已。这已经是姜温梦寐以求延续的人生了。
她多一点点贪心也不愿意。
因为和机器人已经约好了，因为要去别的银河行星之间，度过余生。姜温已经不需要别的永恒了。
但徐冷不能接受，知道了姜温的想法，他几乎是乞求她，如果错过了改造时机，姜温的身体很可能会出现排斥反应。
如果不接受改造，短暂的几十年过去，改造异人再也找不到她降解为尘的身体。
不接受改造，她会死。
在改造异人死之前。
“小温，你一定会害怕的，死亡是痛的、可怕的。如果在几十年后，你后悔了…”徐冷的心里似乎密布着尖锐的冰晶，刺地他声线发抖，似乎冷地要命。
“可能会后悔，但我不会害怕的，”姜温摇摇头，“我早已经不再害怕了，毕竟冷冻了这么久才活下来。”
他的话里又仿佛要流出脓血来。“你后悔了…我也同样会帮你的。”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火星闪烁：“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眼里闪烁的火星除了亮光，还有灼烧的疼痛感，改造异人似乎痛苦又快乐着。
徐冷后面没有说出口的话是，如果她后悔了，就像当初他被改造时一样，机器人的精神体可以抵制住姜温的排斥反应。徐冷对自己嫉妒的机器人也十分了解。
机器人不会有别的选择，他一定会救姜温的，就算耗尽所有精神体的能力，不顾一切，最后意识消散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机器人的精神体完全剥离开后，改造异人会死，但徐冷此时也没有那么在乎了。
因为是小温啊，多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一点也不过分。
所以他终于安静下来，全心全意地看着小温，说：“好，不接受改造治疗。”
“嗯，要听故事吗？虽然已经简单包扎了，但还可以让你在红指改造人回来前伤口不那么痛。”
姜温点点头，笑着举起手里的书，封面上绘着一只西装革履的兔子，鲜活又神秘，是一只充满幻想的童话兔子。
“好…我、我很想听。”
房间里响起姜温认真读起童话的声音，声音里流淌出清浅的温柔，让改造异人陷入不愿抵抗的软弱里。
不接受改造。
不接受改造…？
门外定定站着的残缺改造人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
有个冒失鬼居然误打误撞，解开了禁闭室的权限，盛鳞河正是清醒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很快推开门，一点也不做遮掩，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红指改造人，盛鳞河漫不经心地在红指总部闲逛。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姜温的房间门口，这里离禁闭室不近也不远。
他的确是不小心转了弯，才走到这里的。千真万确。
直接解开门锁会吓到女体，盛鳞河难得多想了一点，周全了一点，伸手活动了下僵硬的手指手腕打算礼貌地敲敲门，再出其不意地吓姜温一跳。
磨平的机械指尖刚按在门上，声音就传过来。
“…红指改造人骗了你！”
残缺改造人的手指僵住，没有发出响声。
“改造治疗……已经拒绝了…”
残缺改造人的手指蜷缩起来，规矩地压抑着垂下。
“不接受改造。”
不接受改造。盛鳞河完整地听到了一切，姜温不接受改造，他应该感到欣慰的，应该兴奋的。看，女体也和残缺的改造人站在统一战线，不接受改造。
但是，残缺改造人无比清楚。
她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蚌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