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九月风过

10、第十章 暗探

　　快到午时，陆瑾与凌琅玉两人乔装成生意人，赶着一批入城人潮，混进了扬州城。
　　这扬州城里倒是没见到什么通缉令，饶是如此，两人也不敢放松警惕，一路留意异样的同时，也一路寻找容身之处，正巧在城北找到一家破旧茶肆，已是关门大吉早已没生意，只是不知为何店家不作变卖，许是慌乱中逃难去了，又或许是世道难行无人有心思再打理这些买卖了。两人在此藏下，打算稍作歇息，商量好计策后再行探查。
　　凌琅玉进屋后四处打量，方才坐下。
　　“你还记得刚才城门那两名守卫闲聊说起的事情吗？”陆瑾道。
　　“记得，说是半月前看到东瑞王车马出城练兵，再也没有回来过。”凌琅玉点头，“军师是觉得此中有异？”
　　“东瑞王乃镇边之主，平日里政务繁多，无暇它顾，除了兵符由自己保管外，军队早已分别交由手底下的几名亲信操练，眼下也无甚紧急军务，他为何会亲自操练兵马半月之久？”陆瑾思量道。
　　“的确奇怪，军师有何打算？”凌琅玉道。
　　“我打算现在去王府探探，也要劳烦姑娘去街坊里再打探打探。”
　　“军师，我去王府。”凌琅玉不放心，陆瑾毫无武艺，万一遇伏，如何了得。
　　陆瑾看向窗外，摇头道：“不必担心，我对东瑞王府有所了解，脱身不难。”虽说此话，陆瑾心中也并无十足把握，对东瑞王府的了解，都是托以往的商场、江湖人脉收集来的信息，虽说信息应无误，但最近东瑞王府如此异动，想必府内另有洞天了。
　　“……也好。”凌琅玉妥协。
　　“不行！”话音刚落，角落中的暗影里走出来一人，正是陆清月，“哥哥，让我去吧。”
　　“清月，你怎么在这里？”陆瑾大吃一惊。
　　凌琅玉也颇为吃惊。原来，从扬州城外，她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凭多年行伍经验，这点感觉错不了，奈何一直未发现踪迹，此人身手敏捷确属罕见。
　　陆清月自知不对，连忙上前拉着陆瑾道：“哥，我没听你的话是我的不对，但是此去真的太危险，钱伯都伤成那样，东瑞王府很可能正重兵把守，你……”
　　陆瑾瞥眼，故意打断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去了更对付不了。”
　　陆清月放开抓着的衣袖，看向凌琅玉，佯装生气道：“好嘛，哥，都是‘姑娘家家’，你怎地偏如此小瞧我。”凌琅玉在应天军中一直装哑巴，从未暴露过，只今日与陆瑾同行，开口说了几句，声音清脆，被陆清月听了去，才知她是女儿身。
　　陆瑾无奈，只能道：“这位王姑娘的本事你是亲眼见过的，你再看看你，从小舞刀弄枪的，也只是学个皮毛罢了，我可不放心。”陆瑾担心扬州城内耳目众多，势力庞杂，若凌家遗孤的身份再暴露，恐怕更难应对，眼下并不是告知陆清月真相的时候，于是对小妹干脆也暂且隐瞒了下来。
　　“王姑娘？”陆清月稍有迟疑，却也未多言，眼珠骨碌一转，挽住凌琅玉的手臂道，“王姑娘，你且评评理。”
　　凌琅玉许久未与这般明朗可爱的人儿打交道，受到感染，不由心情也松快起来，笑道：“军师，陆姑娘的确好本事，这一路上，我竟也对她无可奈何。”
　　陆瑾道：“王姑娘，你怎么帮着这丫头说话呢？”
　　陆清月挽得更紧了些，笑道：“这位王姑娘我很喜欢，爱说实话，不像大哥你欺负人。”
　　陆瑾耸肩，这才刚见上面呢，就统一战线了。
　　“军师，不如我与陆姑娘一同去。”凌琅玉想了想，自己确实不擅长跟踪查探之术，这陆姑娘虽武艺平平，但心思活络，没准能相互帮衬。
　　陆瑾思忖片刻，小妹与凌琅玉同去，一来也不至于太危险，二来虽说刚才揶揄了小妹几句，但小妹的确机敏过人，这一年来也勤快了不少，武艺有精进，两人同去也好有个照应，于是松了金口：“也好，安全为上，万万小心。我就去街上打探打探，看能不能捞点小道消息回来。不论如何，申时前咱们都回到这里。”
　　“街市上巡卫该多起来了，军师也一切小心。”凌琅玉道。
　　“放心吧，我大哥进了街巷，就像鱼儿进了水，想抓到他就难了。”陆清月见凌琅玉有担忧，宽慰道。
　　凌琅玉这才放心，三人又商议了一些行事细节，便分头行动去了。

　　申时刚过，陆瑾从街市上打探了一些模糊的消息，便回了小茶肆。两刻过去，陆清月与凌琅玉也小心翼翼进了茶肆。
　　“你们没事吧？”陆瑾起身。
　　“且放心。”凌琅看着陆瑾也无恙，便点头道。
　　陆清月也跟着走近，陆瑾这才看见，清月的怀里还揣着个包裹，问道：“这是？”
　　凌琅玉忍俊不禁：“陆姑娘惦记着你的肚子，从王府里借了一顿饭。”
　　陆瑾又好气又好笑：“还是这么胡闹。”
　　陆清月不以为然，自顾自展开包裹：“这么多饼子糕点，吃不完多浪费，我每样只拿了一点，他们发现不了的，放心吧。”
　　凌琅玉这一趟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倒像是习惯了如此这般的陆清月，不做它言，反而从腰上抽出一把七宝鎏金匕首来，递给陆瑾，坐在陆清月身旁，道：“喏，陆姑娘还给你找了把防身的兵器。”原来陆清月无意间摸索到了王府里废旧的兵器库房，里面都是陈年旧物，早已无人启用，虽说是旧物，但随便一件，也算得上趁手兵刃了，于是便捡了几件出来。
　　“你呀……”陆瑾一时语塞，摇头坐下，自家妹妹胡闹的本事，真是日渐厉害。
　　“哥，不用太感动，我这是举手之劳。来，先吃点。”陆清月倒是像在自己家一样，张罗起饭菜来。
　　陆瑾收好匕首，问道：“今日王府有无可疑情况？”
　　“东瑞王不在府上，平日里都见不到人，只通过随身兵符和王府令牌来下达一些简单的命令。”凌琅玉道，“听小厮们闲聊，应该确实是出城练兵去了。”
　　凌琅玉想了想，接着道：“对了，说到兵符……这东瑞王，似乎把兵符分成了好几份，给不同的人保管着，但是这些人彼此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都是直接听从东瑞王调遣。”
　　“与其说是听从东瑞王调遣，不如说只看兵符。每一角兵符只能调动相应的军队，只有几角兵符合在一起，才能调动东瑞王所辖的整只军队，包括东瑞王秘密的亲卫军。”陆清月道。
　　“东瑞王还有亲卫军？”陆瑾道，“赫连山一直都很忌讳王公大族蓄养亲卫军，东瑞王怕是早就对赫连山不满，才这般阳奉阴违了。此消息可靠？”
　　凌琅玉点头道：“是几个卫兵亲口说的。东瑞王在两个月前就离开了王府练兵，但这次连一个心腹亲信都没有带走。”
　　“一个心腹都没带走？”陆瑾忽觉此中端倪。
　　“正是。素日里东瑞王无论去哪里，都会带上一些亲卫兵，但这次却有些反常。况且东瑞王许久不曾归府，虽说每日也有王府令牌和随身兵符传来命令，但府内上下也渐渐起了忧虑，猜测这王爷是不是遭遇了祸事，正打算有所行动，结果王爷自己跑回来了，众人这才心安。”凌琅玉道。
　　“其他人也许打消了疑虑，但王妃却更忧心了。”陆清月咕嘟几大口水，缓过来补充了一句。
　　“你见到王妃了？”凌琅玉问道。原来陆清月和凌琅玉入了王府，几次三番躲避王府巡卫们，中途就走散了，只能各凭本事打探消息了。
　　陆清月眨眨眼，笑道：“我见到她，她可没见到我。我偷偷听见这王妃在和贴身婢女抱怨，说是王爷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自己，但这次练兵许久，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王妃正巧在外礼佛，匆匆赶回王府时，这王爷竟然赶巧立刻有了要事，连正脸都不给，急忙上了马车就又出城了，可怜这王妃一句话都没跟王爷说上。”
　　“这么一说，确实奇怪。”凌琅玉蹙眉，疑道，“这位东瑞王似乎在隐瞒什么。”
　　“肯定没干什么好事。”陆清月耸肩，之前在观牛谷被围剿，跟这位王爷脱不了干系。
　　“东瑞王这般练兵到底是想做什么呢……”凌琅玉困惑不解，眼下确实并无大事需要东瑞王出手。
　　“想要知道东瑞王在做什么，不如让他自己告诉我们。”陆瑾默默听着两人讨论，这才埋头边吃边道。
　　“可现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东瑞王在哪里，更别说当面问他了。”凌琅玉看向陆瑾，“军师可有主意了？”
　　陆瑾点头：“他不出来，那就让他不得不出来。”
　　“哦？军师，但凭吩咐。”凌琅玉也道。
　　陆清月莫名兴奋起来，从小到大，每次一听到哥哥这般语气，接下来家里就总有鸡飞狗跳的事情发生，最后总会变成跟着哥哥一起看好戏，日子过得十分有趣。于是凑过身子，道：“哥，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陆瑾苦笑摇头，笑道：“先吃饱饭，晚些时候咱们需要上街市走动走动，找人闲聊一二。”
　　三人水足饭饱，如此这般商议了一番，便分头上街，找人唠嗑去了，这一唠，就到了宵禁，三人意犹未尽，这才不舍地回了茶肆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