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世界尚未崩坏》月光士多

49、必须做出决定，即便伤害了所爱之人

　　第二天程一舜去彩排，居然公司没有事情，就从程一舜家直接出发，跟着去了彩排现场。可想而知，两人惹来一阵瞩目，但是由于程一舜平时和现场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他们也只是在偷偷好奇，不敢明目张胆的起哄。只是程一舜倒是一反常态，和大家开起了玩笑，还主动和别人打招呼，以至于被打招呼的人左右望来望去，也不敢确认那个平时冷得像座冰山的人会主动和自己有交流。更加感慨这个莫名其妙被带来的人了。倒是现场导演恍然大悟的笑了笑。
　　二人一起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井姐正在让西西给程一舜准备保护嗓子的胖大海，看见两人肩并肩的走进来，井姐脸色很难看，但出于专业素养，她并没有当着休息室其他人的面发作，程一舜注意到井姐的眉头都皱在一起了，眼神中还带着些许敌意，于是侧身挡住了居然的视线，不想让她的心情受到影响。居然只顾着打量休息室的环境，看看哪里适合睡上一觉，昨晚折腾了一夜，她都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甚至都没注意到井姐也在，她的目标锁定了墙角的那个沙发，拍了拍程一舜的肩膀，就径直走向沙发倒头就睡。
　　程一舜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居然，扶额的同时，内心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井姐的眼神捕捉到了他这细微的神情，是陷入恋爱中的样子无误了。那张打印着彩排流程的A4纸被她在手里捏地皱巴巴的，她怕程一舜被人伤害，也怕伤害程一舜的感情，但她更怕的，是整个团队和他一路走来的音乐道路毁于这次的恋情曝光。她必须做出决定，而这个决定，要为所有人负责。

　　晚上9点，咖啡厅。
　　“井姐，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居然背着自己的包，没等井姐招呼，就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
　　“在演唱会开始前，和程一舜分手。”井姐低眼啜了一口咖啡后，目光再起时，直视居然，单刀直入。
　　“您说什么？”居然身体前倾了一些，不得不再确认一遍，她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演唱会开始前，和程一舜分手。”井姐伸手，把服务员送来的一杯卡布奇诺推到了居然面前。
　　“为什么？”居然反倒轻松下来，抱着双臂靠在椅背上，俨然一副不肯让步的姿势。
　　“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程一舜打算在演唱会上公开你和他的恋情。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井姐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咖啡，看样子是意式浓缩，苦得不行，但她倒不觉得，“我知道程一舜的身份，是音乐创作人，不是爱豆，但是作为偶像，很多人的榜样，你知道有多少人把他当做自己进步的动力，人生的支撑吗？很明显，如果他公布恋情，会对他辛辛苦苦吸引来的粉丝听众，造成多大的影响。我想你作为娱乐记者，应该很清楚。”
　　“这是他的决定，我没有权利去干涉。”居然把双臂交叠在桌子上，刚才井姐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呵。”井姐冷笑一声，“很好。果然和一般的娱记不一样，我不管你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你最好按我说的做，不管是为了他好，还是你自己。”
　　“如果不呢？”居然没有喝那杯卡布奇诺，而是拿起旁边的透明玻璃杯，喝了一口水，“谢谢你帮我点的卡布奇诺，但看来您不太了解我，卡布奇诺太甜了，不适合我。”
　　“哦，帮你也换一杯意式浓缩好了。”井姐准备叫旁边的服务生。
　　“不用了，谢谢，我晚上不喝咖啡。”居然又喝了一口水，重新靠回椅背上。
　　“我知道你们在调查的事情，想必有一件事你们自己都还不清楚。我想你如果真的喜欢程一舜，应该也不希望他知道。”井姐观察着居然的表情变化，继续说，“十年前在康德制药的第三期药物试验中，死的那个人，是白越的父亲。”
　　居然猛然抬头，瞪大眼睛盯着井姐，她不像是在说谎。
　　井姐：“他们两个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你猜，如果这件事情被他们知道了，这两个所谓的知己，会走向什么结局？”
　　居然：“我凭什么相信你？”
　　井姐：“我劝你别天真了，你自己去问问白越，他的父亲是不是叫白成展。”井姐把一张照片拍在桌子上。“他之所以不知道他父亲的死因，是因为他从小和父亲的关系就不好，寄养在自己的外婆家，他现在还以为自己的父亲活在哪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居然拿起照片仔细，上面是白越小时候的样子，他没怎么变过。居然心里的那块石头终究还是砸了下来，锤得她心疼，小白越身旁站的那个人，和她那晚去档案馆翻到的照片上的人，是同一个。
　　井姐看着失神的居然，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还知道什么？”居然再次抬眼时，那股不安已经隐藏的滴水不漏。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程一舜从出道那天就是我来带的，签下他的时候我们已经做过调查，尽管一舜他早就把自己在网络上的资料清空了。但如果真想知道他过去的事情，比起没钱没势没资源的人，这件事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井姐把那杯咖啡一口气喝光，自己想要的已经有结果了，她不在多耽搁，拎起包起身离开。

　　那天晚上居然辗转反侧，程一舜给它拨了3通电话，她只是回了他一张自己和陈茉在一起玩的照片，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回复他的电话，给他发一条“我很好”的短信，根本无法敷衍那么敏感的程一舜。而居然无法和他进行任何直接的交流，在这样的关头，她没想过自己会面对这样的问题，所有的责任都压在她的肩膀上，无论是哪个决定，对于之后事态的发展轨迹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她窝在房间里，哪里都不想去，谁都不想交流。
　　午夜，时钟的秒针滴答滴答的走着，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即便没有那杯咖啡，她也无法睡着了，先是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意义的焦躁了很久，又从床上爬下来，把自己为那个案子收集来的资料都铺在地上，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可这还是改变不了那个事实，那晚去档案室一晃而过的照片从没像现在这样清晰的留在她的脑海里，和井姐带来的那张照片重合在一起。
　　演唱会开始已经进入倒数的几个小时了。程一舜给她打了两通电话，依旧没有人接听，他以为居然昨晚玩得太晚现在还没睡醒，于是发了条短信，“醒了回我电话。”进入演唱会开始的最后几小时，程一舜在进行最后的彩排，没办法抽开身，他有点后悔自己早上没开车去居然家里看一眼。
　　离演唱会开始不到半小时了，台上正在紧张的调制设备，歌迷已经坐满了整个体育馆，和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一样。程一舜在休息室的沙发坐着，那里是居然昨天躺着睡觉的地方，他翻着手机，没等来居然的短信和电话。正准备在播一次的时候，他听见“史拿皮史拿皮你笑得酷酷地”的铃声在门外响起，没等来电话，倒等来了她的人。
　　“你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程一舜看见居然推门而入，这才向后窝在沙发上，他总算能轻松下来了。可当居然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程一舜，我们分手吧。”她面无表情并且迅速的说完了这句话，她觉得自己说得慢一点，稍微有一点犹豫，就说不出口了。
　　“你是不是睡昏了，你看看你这头发，怎么里面还套着睡衣就出来了。”程一舜故作轻松，拉着居然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坐在，还把她的外套拉链往上又拉了拉，他希望这只是她的玩笑而已。
　　“我没开玩笑。祝你晚上演出顺利。”居然的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指甲狠狠地插在了紧攥着的手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完成这个任务。
　　正在拉着她的拉链的程一舜的手僵在原地了，居然伸出手，把他的手拿开，从沙发上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敢回头，只要一回头，程一舜就会发现她汹涌的眼泪。
　　程一舜没有追出去，他还在天真的相信着居然在做恶作剧。一会儿在舞台上，他又就会看到正中间第一排的居然正摇晃着自己的灯牌跟着节奏摆动手臂呢。他愿意这么天真的想着。
　　演唱会和预料中的一样，座无虚席。只是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是空的。
　　前半场像往常一样，完美的演出。观众和工作人员们都没看出程一舜的异样，甚至坐在第一排的白越，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他就像一个完美的音乐机器，把那些音符准确无误，饱含情绪的传达给台下的听众，关于自己最隐秘的那些心情，被他藏在最深处，除了那个人，没有别人可以看见。
　　在舞台一侧的井姐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她知道，程一舜的专业程度是当今艺人中首屈一指的。
　　中场过后，演唱会的华点来临。
　　“接下来我将演唱我新写的组曲。《喜欢香草冰淇淋的你》《最后的凡德尔公园》《为什么下雨了》它们都是情歌。”全场安静下来后，程一舜如是说。
　　紧接着，台下响起一片震耳欲聋尖叫。
　　随着轻缓的音乐前奏响起，尖叫声渐渐退去，这是那首和居然一起在成都街头散步那晚写出的歌，《喜欢香草冰淇淋的你》。
　　航班落地，夜晚降临
　　和你走在陌生城市的街口
　　流经桥下的小河倒映着漫天星星
　　耳机里的音乐唱着少年少女第一次见面的奇遇
　　我们相隔着一句话的距离
　　不近不远，这样的时刻美好而梦幻，
　　让我看不清，
　　河面上是粼粼闪动的是波光还是星光
　　你说最爱香草味道的冰淇淋
　　我想说最爱最爱香草味道的冰淇淋的你
　　犹豫了很久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我问来问去问自己
　　是因为我们相见只有两三面吗？
　　是因为你如此可爱而我如此虚假吗？
　　是因为爱是触碰却收回的手吗？
　　是因为我还没有听你答案的勇气吗？
　　那天晚上的梦里，
　　我悄悄告诉了你一个秘密，
　　没有你又有什么意义，
　　就像我能摘下满天繁星，
　　却始终无法拥有一颗月亮。
　　甜蜜的回忆纷纷涌上心头，像失控的潮水无法遏制，程一舜全情投入的唱着歌，短暂的陷入那晚带来的快乐中，音乐就是一阵麻醉剂。接下来的《最后的凡德尔公园》，是他们住在一起时写的，程一舜那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许愿，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无限延长。
　　上个夏天我们一起看了午夜场的电影，
　　发生在法国的故事让晚风有些暧昧。
　　算好时间，
　　要在他们亲吻的第几秒牵你的手。
　　我也曾和别的女孩在漆黑的影院约会
　　我也曾为别的女孩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我也曾为了告白手心出汗内心忐忑，
　　那些懵懂年代的故事都已渐渐褪色，
　　在我的心底的盒子里尘封许久。
　　生活随着朝九晚五一成不变，
　　心脏规律的跳动一成不变。
　　亲爱的女孩儿啊。
　　遇见你之后，我才发觉往日的意义。
　　那些得到的、失去的、记住的、遗忘的，
　　千万个事件千万条轨迹，
　　让我这样走向你。
　　窗帘的颜色、晚饭的菜单、遛狗的时间
　　甜蜜的争执、细碎的琐事，
　　构成了你和我的生活，
　　我知道，你就是我最后的凡德尔公园，
　　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想要长久停留的地方。

　　可是现在凡德尔公园不再对他开放了。程一舜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闪动了，接着就是最后一首情歌了。，那天在天台唱过的，也是情绪波动最大的一首。

　　飞机在空中穿越一千公里的距离
　　一路的天气风和日丽
　　一路飞机飞的很平稳
　　就像还没有遇见你之前的日子
　　我记起第一次遇见你的样子
　　坐在我身旁的你突然就红了眼眶
　　世界瞬间就失去了重量

　　我心里有一片海洋
　　在你留下第一滴眼泪的那一刻
　　风平浪静的海面涌起海啸
　　我心里有一片森林
　　在你留下第二滴眼泪的时刻
　　静寂密林里刮起飓风
　　我心里有一片沙漠
　　在你留下第三滴眼泪的时刻
　　孤独的大漠卷起漫天黄沙

　　一亿颗雨点从天空坠入我心里
　　飓风裹挟着无数落叶刮过我眼底
　　飞沙走石掠过我身影
　　我发誓不再让你留下第四滴眼泪

　　在你微笑那一刻
　　狂乱的世界忽然像被谁按下暂停键
　　雨水树叶沙粒定格在半空
　　只剩下我扑通扑通的心跳
　　还有你明亮的眼眸

　　唱完。程一舜的眼泪终于从眼眶挣脱，一滴滴落在舞台上，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在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舞台上唱情歌组曲，也会是最后一次。”
　　他哽咽着说道。台下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