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问渡》靡途九酌

79、大师死了

　　你是无梦者——
　　“哎……”魏一觉叹了口气，到底什么是无梦者……
　　寂静的空间内，轻轻的一声叹息，竟如炸雷般震耳，魏一觉猛地回过神来。
　　他趴窝在床上，眼前是一个朴素的木盒。
　　又出神了啊……
　　魏一觉叹息，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
　　昨天，他想查了些资料，看能不能搞清楚，御修迟、段疏阳以及纪轻云那三个家伙之间，到底是什么回事，然而一无所获。

　　午夜过后，魏一觉合上又一本书，疲惫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想到阎朗留下的“睡觉”……
　　他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就乖乖地上床了。但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又一个翻身之后，魏一觉的目光偶然扫到床头柜上的木盒时，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是那一日，他误入大厦十三楼，阎朗来找他时，托在手上的盒子。
　　棕黑色的木头盒子，朴实无华。没有上锁，就那么随意地摆在那里。阎朗什么都没说，他也什么都没问。但这个普普通通的盒子，却就像是那传说中的潘多拉魔盒，时刻都在又诱惑着他打开，但他这人胆小，没那个胆子开。
　　阎朗就这么放着，应该是让他看的吧？
　　可是看了之后呢？
　　又会是什么后果……
　　魏一觉就这么盯着它，先是围着盒子想了一通，又绕着阎朗想了一通。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段疏阳和御修迟。
　　关于这两人的记录很少，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大多是史学家的一些推测。
　　但他们两个，一个是有过实权的摄政王，一个是异姓封王的锦朝军神，史料上总是有些只言片语的。而纪轻云，却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段几千年前的往事，来的太过诡异，魏一觉不得不去在意。
　　他不相信自己是那个该天杀的段疏阳，他也不认为，自己会有爱上别的人的一天。
　　他也不想相信阎朗会是那个倒霉催的大将军，只要想一想，就心疼得要死。
　　但是万一呢？
　　见鬼的，万一他们真的就是呢？
　　万一，他上辈子真的做过对不起阎朗的事怎么办？
　　随着梦境的逐渐加深和完整，这个问题愈发困扰他了。
　　还有阎朗……
　　万一到最后，阎朗真的要抛弃他，他该怎么办？
　　以及……
　　阎朗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一觉不敢去想，却又不能不去想。
　　是要报仇的——
　　报仇的——
　　仇——
　　魏一觉心头一震抽痛。
　　咣咣咣——
　　大门突然震天响，外面有人砸门，魏一觉奇怪地开门一看。
　　“你怎么上来的？”魏一觉皱眉。
　　砸门的人是凌哲，一夜之间，凌哲的形容愈发憔悴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也不遮盖了，一张脸煞白煞白的。
　　凌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抬起一双黝黑的眼，盯着他，“温大师死了？”
　　“谁？”
　　凌哲没说话，只继续盯着他看。
　　魏一觉想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温大师大概就是那个上来就“咱俩有缘”的奇怪老头儿吧，冷笑一声，“他死了找警察去呀，跟我说什么，还有别的事没有，没有就滚吧。”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让你滚听不懂吗？”魏一觉极力忍耐着。
　　“阎朗 ……”
　　“闭嘴！”
　　凌哲对上魏一觉阴郁的目光，他第一次看到魏一觉这个样子，脊背忍不住泛上一层寒意，但他更怕……
　　一时间，气氛凝滞。
　　凌哲也不知道怎么打破凝固的空气，就只怔愣愣地看着魏一觉。过了一会儿，反倒是魏一觉自己恢复了正常。
　　凌哲松了口气，“你也听到温大师的话了，他就是回来复仇的……”
　　“你有病吧？疯子的话你也信。”魏一觉白了他一眼，然后突然就笑了，“你说我们家朗朗是来复仇的，好，你说，我们家朗朗好端端的有什么仇要复？我们家朗朗从小无父无母也没什么杀父之仇，对什么都不在意，就我这么一个心肝儿宝贝儿。爷我呢，既不是负心汉，也没恶婆婆把他赶出家门，你说他复什么仇？”
　　当然是……
　　凌哲张张嘴，像条离了水的鱼，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的，反复半天也没蹦出个屁来，半晌，终于挤出了一句，“非……非我族类……”
　　魏一觉扑哧一声就乐了，“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看的啥？《倩女幽魂》呐？还非我族类呢。”
　　“……”
　　“上次在卓家你也看到了，哦对，你没去。但事实是，我们家朗朗交友圈儿广着呢，照你那思路，都不是你族类了呗，还是说，”魏一觉突然灵光一闪，“我们家朗朗当年是因为有什么独特天赋，被神秘组织的实验室抓走了，认识了一堆小伙伴，经过五年的艰难抗争，终于和小伙儿们打败了反派，凯旋归来，现在正准备对支持神秘组织的幕后财团展开最终的报复……”
　　“这听着，对头呀！我可真是天才！”魏大少一拍脑门儿，越想越觉得靠谱，之前怎么没想到。
　　正当魏大少发散思维的时候，凌哲突然说道，“苏晋也死了……”
　　“嗯？”
　　“苏晋五年前就死了。”
　　凌哲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然而魏一觉听了，却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给了他一个“傻逼”的眼神。
　　凌哲却像没看到一样，只自顾自地说着，“五年前，苏晋不是失踪，是死了。我之前碰到肖成凡，是他，当年是他……啊，肖成凡是苏乾的跟班，苏乾……苏乾是苏家的私生子……”
　　大抵是慌乱，凌哲的话颠三倒四，有些语无伦次，“当年，肖成凡和苏晋起了冲突，错手杀了他，他和苏乾不敢让人知道，又觉得是个机会，就把苏晋的尸体处理掉了，伪装成失踪的样子。但，苏……苏晋他爸是知道的，还帮他们扫了尾巴，所以没人发现，现在……苏晋突然回来了……苏晋死了，又回来了，但他已经死了，回来的是什么？阎朗……阎朗他……”
　　“呵”魏一觉冷笑一声 ，“所以你什么意思？死人组团回来复仇了？咋？复仇者联盟啊？你不觉得太荒谬了吗？你怎么知道，当年不是那个肖什么的，嗑药磕嗨了出了幻觉？再说，你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你找警察去呀，你让警察去查他是人是鬼呀，在我这逼叨个什么玩意儿！再说，苏二当年要真是被肖什么玩意儿害死了，他们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他害怕，肖成凡他害怕……”
　　“哦，害怕，那你又在怕什么？”
　　凌哲一激灵，突然抬起头，对上魏一觉意味不明的双眼，忍不住心头一颤，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他喉头滚动，吞下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盯着魏一觉的双眼，问道，“魏少，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于少讲了一个故事……”
　　“嗯？”魏一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什么故事？于二狗讲过的故事多了去了，大多没谱。”
　　“于少讲了一个故事”凌哲自顾自往下说，“有一个的爱人死了，但有一天又回来的。先是他暧昧对象，然后是爱慕者、朋友、同事……一个都不少，都被他回来的爱人杀死了，最后一个都不会少……魏少，那个人，最后也死了。”
　　“呵。”
　　“温大师或许就是第一个，温大师还说，若有一天累及亲友，悔之晚矣。”
　　“累及亲友？谁？你吗？”
　　“魏少，我确实怕，我会是第几个？”
　　魏一觉看着他笑，心想，那我哪知道呀，如果是我，你就是第一个。
　　凌哲被他看得浑身一颤，不再劝说，转身跑了。
　　魏一觉倚着门，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笑。
　　那死了的大师和他说，阎朗是回来报仇的，以为他会怎么做？害怕的瑟瑟发抖吗？
　　不。
　　阎朗若真是回来报仇的，他也不在乎。
　　阎朗若是要复仇的，那他就做那个递刀的。
　　若不是……
　　魏一觉想，那就该换我来了……
　　他伸了个懒腰，胡思乱想了一夜，现在倒是有点困了，魏一觉准备回去睡一觉。
　　反正阎朗只让他睡觉，又没规定他一定得晚上睡，怎么睡不是睡的。
　　………
　　………
　　舒桐又一次来到这间没有名字的店铺，又一次推开这扇原木门，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带着白色面具的术士。
　　房间里仍旧昏暗且阴沉，但舒桐却并不觉得害怕了。
　　那位术士仍旧窝在宽大的椅子里，虽然带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舒桐觉得，今天他似乎心情不错。
　　“您好像很开心？”舒桐这次进来后，没有犹豫，直接坐到了术士对面。
　　术士点头，“因为我有一件期盼很久的事情，终于要实现了。”
　　“是吗？”舒桐笑了笑，“那恭喜你。”
　　“你呢？感觉怎么样？”
　　“很好。”舒桐笑道。
　　术士站起身，绕过老旧的木桌，绕到舒桐身后。他带着手套的双手压在了舒桐肩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舒桐被冰的一抖，忍不住皱眉。
　　“你知道，人为什么会不快乐吗？”术士问。
　　舒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但还是想了一下，回答，“因为不应该有的欲望？”
　　术士没回答他这个反问，而是继续道，“现在感觉很好吧？”
　　舒桐点头 ，“是的。”
　　术士笑了，“那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吧。”
　　“为什么？”
　　“因为，人心是个坏东西，人一旦有了心，就会生出无数烦恼，会忧虑会悲伤，会愤怒会恐惧”术士贴在舒桐耳边，小声道， “人心是个坏东西，我来帮你取走吧。”
　　舒桐一惊，猛地回过头，正对上一双黝黑的双眸。
　　“好吗？”术士望着舒桐的双眼，问。
　　舒桐没有反应，目光渐渐变得涣散起来。
　　术士又问了一遍，“好吗？”
　　舒桐呆呆地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