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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草菅人命 ...
院子里边种着几棵的树,枝繁叶茂,树荫遮住了多半个院落,只是在院子当心儿的地方,空出一块平溜溜的地方,地面上特别光滑,而且四周几棵树的树荫都无法遮挡到这里,正当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照射在空地上,平滑如镜的地面开始反射着阳光。
那个叫阿紫的少年已经回到后院,面无表情地跪在院子当心,就是在阳光直接照射的那块空地上边,膝盖下边太垫着几块碎瓦片,他双臂平伸着,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叉子。
刀,是一把弯刀,有七寸长,如一牙新月,轻薄如纸,闪着寒光。
叉子也很普通,有些向烤肉时用来穿肉块的叉子,三齿,带牙,尖头部分磨得雪亮。
他双臂的手肘上,都系着铁链,一边铁链下系着的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铁球,估计也能有十来斤重,另一边的铁链下系着一只瓷碗,碗里边盛着清水,水很满,只要稍微动荡一下,都会溢出来。
他的对面是一张方桌,桌子上边有一块肉,放在漆盘里边,旁边还放着一个荷叶型的白瓷盘子。
阿紫面部的表情极为怪异,紧紧地咬着牙,吸着腮,眼睛几乎掉在那块肉上,双臂疾快而匀速地运动着,他用弯刀在肉块上割下一片肉,然后用叉子挑着,冲着阳光的方向,仔细照照,然后放在那个荷叶型的白瓷盘子中,均匀整齐地码在一起。
他把肉片挑起来照的时候,可以看到阳光把轻薄的肉片照得透亮,透出粉莹莹的颜色。
每一片肉,都如铜钱大小,而且薄厚均匀,连肉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他的身后,那个秃头儿倒背着手,握着一根藤条,围着阿紫转悠,阿紫每挑起一片肉的时候,他那颗光亮亮的脑袋也凑过去,有时候啧啧有声,有时候皱着眉头,顺手就用藤条抽打在阿紫的背上,阿紫的衣衫立刻陷下一条去,他的身体连抖都不能抖,因为手臂上边悬着的水绝对不能溢出碗外,只能紧紧地咬着牙,额上的青筋暴跳,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
在树荫下边的石桌上,摆着茶点,一个少年坐在那里,趾高气扬地端着茶碗,偶尔用会瞥向阿紫,不过他也不是看阿紫这个人,而是看他手中挑着的肉。
他对阿紫的刀法好像颇有兴趣。
这个少年正是苏折眉,此时的他和在浓翠楼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秃头的老头儿在地上绕圈子,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大树下摆着的木笼子,只要一盯到木笼子上边,他的眼光,闪着光芒,只管自顾自地转动,仿佛忘记了那边喝茶的苏折眉。
四个木头笼子并排放着,笼子有半人多高,每只笼子里边都塞着一个人。
塞这个词用得比较恰当,因为笼子只要人的胸口那么高而已,人被关了进去,站又站不起来,蹲又蹲不下去,只能弓着腰在里边塞着,四面的宽窄度,只能容下一个人稍微动动身子,基本上连转身的空隙都几乎没有。
这几个被塞在木笼子里边的人,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囚衣,血渍斑斑,都虾米一样,佝偻着身子,动也不动,风吹过的时候,他们蓬乱的头发被吹起来,才隐约可以看到他们的额头和眼睛,可以确定这几个人还没有死去。
啪。
老头儿的藤条这次抽打在阿紫的身后,这一下打得够重,阿紫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满面绯红,不过臂上系着的水碗,还稳稳当当地挂在那里。
老头儿翘起了兰花指,尖刺着嗓子骂道:“小兔崽子,想什么呢?你以为你在准备烤肉啊?你这是在练吃饭的手艺,练成了你就端着金饭碗吃香的喝辣的,要是练不成,你给老子滚出老字号要饭去吧!”
说着话,老头儿的藤条又狠狠地抽打了阿紫好几下。
苏折眉看到此情此景,多少有些尴尬,端着茶盏,假装低头喝茶。
夏天的衣裳穿得那么薄,藤条抽打在衣衫上的声音,还是带着几分清脆,和打在溜光的皮肤上边的声音颇为相似,苏折眉的喉咙开始发紧,轻轻地咳嗽起来。
趴在房脊上奚弘恩和殷老大一动不动,滚烫烫的阳光,也烧灼着他们的背上,他们不但不动,连呼吸都仅仅屏住,因为离那个老头儿和苏折眉太近了,怕被他们发现了行踪。
木头笼子里关押着囚犯,为什么这几个囚犯会出现在肉铺子后边?
看阿紫方才割肉的手法和无意中说出来的话,他们师徒应该是刽子手,在刽子手当中,也分三六九等,第一等的刽子手要熟练掌握各种刑罚,尤其是大辟之刑,就是民间所说千刀万剐的陵迟,陵迟根据刀数不同,动手的方式和位置也不同,根据律法,陵迟,最少的剐八刀,最多的要剐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所以要想成为最顶尖儿的刽子手,就要平时多练习,大昭朝里边手法极好的刽子手都被尊称为姥姥,在众多姥姥之中登峰造极的就是一个姓老的姥姥,人称老姥姥,他曾经在刑部的狱押司任职,后来不知为什么挂职而去,不过朝中有了陵迟之类的刑法,还是常常请老姥姥过来。
为了将手法技艺练得精纯,心求上进的刽子手们不知道要宰杀多少只牲畜,最好眼光练得比秤还精准。
他们的肉铺叫做老字号,难道这个光头的老头儿,就是那个姓老的刽子手?
被抽打几下以后,阿紫本来秋水般寒冷的脸色,变得更加凉气森森,他阴冷的眼光开始与老头儿对抗,握着刀的手,捏得骨节青白,杀气渐渐凝集起来。
奇怪的是,看到阿紫的反应,老头儿反而嘿嘿笑了:“不错不错,苏公子,你看我这个徒弟怎么样?我打算让他和圈儿来接这次活儿。”
苏折眉咳嗽了两声:“老先生,人,在下给你们带来了,都是鹿州监狱里边的死囚,本来也定了秋后处斩,后天可就是大日子啦,到时候,只怕全城空巷,都去看这个热闹,而且还有一位大人物要来,到时候可千万不能出差儿啊。”
苏折眉的言下之意,是对老头儿方才的话不满,这么大的事儿,老头儿居然要把活交给两个乳臭未干的徒弟,虽然这个阿紫的手法也不错,倒是到底还是个生手,这次刑场上观看的还是当朝天子,海诚公苏锦可吩咐了,万一出了差池,惹得皇帝没有尽兴,很多人都会遭殃。
这次带着死囚来到这儿,也不是苏折眉自己愿意前来,是被海诚公苏锦逼来,他是身不由己,来的时候,还在木头笼子上边盖了很多干草,为的是掩人耳目。
老头儿也听出来了,嘿嘿一阵冷笑:“大人物?再大的人物还能大得过万岁爷去?苏公子是不是觉得我老贼老不死年迈糊涂了?当年我在刑部的时候,可是醢过王爷,剐过娘娘,想来苏公子年纪小,未必听说过,如果不知道,可以回去问问你们国公爷。”
老贼老不死。
在大昭朝,还没有第二个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这个头上寸草不生,油葫芦般的老头儿,果然就是昭朝顶级刽子手。
老而不死足为贼也。
他姓老,不知道原来叫什么名字,后来成名后就叫做老贼,老是姓,贼是名字,不死是他的字,他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所以干脆取了这样稀奇古怪的名字,以毒攻毒。
老头儿有些阴阳怪气,带着一丝蔑视,斜睨着看着苏折眉。
苏折眉就讨厌这种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强忍着心里的怒意:“不用了,老先生的大名,可以隔着三千里的风头听,苏某就不打扰老先生师徒练手了,苏某……”
他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感觉,到处都是凉嗖嗖的血腥气,连刚才喝下去的茶里边都带着血腥气,尤其这个两眼贼溜溜发着精光的老贼老不死,苏折眉恨不得一拳头过去,打扁老贼的鼻子。
等等啊,急什么。
老不死翘着兰花指,拖着尖锐的尾音:“苏公子,俩山到不了一块儿,这人啊,就没准儿啦,说不定哪天,老贼我有幸能侍候公子您呢,好歹咱们也结个善缘吧。”
这话说得实在触霉头,苏折眉一口茶水喷出来,不觉眉立。
老贼老不死贼溜溜地笑了一声:“苏公爷也忒儿好心了,怕我们爷们儿的活儿干砸了,白送来几个练手的死囚,嘿嘿,我听说,”他好像神秘兮兮地瞟了四周一眼“这次陵迟的是东盟的二瓢把子姜兆樱?”
苏折眉冷哼了一声:“是有怎么样?”
老贼嘿嘿一笑:“苏公子还是外行啊,听说姜兆樱可是练武出身,从小练的是浑元童子功,那身上的肌肉筋络都跟菜瓜儿似的,横着好剌竖着好切,我们干这个行当的也喜欢侍候这样的人,他着刀儿啊他,要是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那些,一拉开都是白生生的肥油,我们心里可腻歪着呢。”
茶杯放着桌子上边,声动有些大,流露出苏折眉的不满来。
跪在瓦片上的阿紫,膝盖上钻心地疼痛,汗水已经把浑身的衣衫都湿透,咸咸的汗水浸入了藤条打破的伤口中,宛若无数钢针刺入了肌肤,随着呼吸不断地刺入深处,痛得不能自己,可是盘子里边的肉块才切好了一半儿。
看到苏折眉的不满,可是这样的神情落到老不死的眼中,却是另有一番风韵,好像眼前多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别怪老头儿我啰嗦,我还听说,怎么着儿,姜兆樱丢了?”
他这句话一说,苏折眉离开蹦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听谁说的?谁如此大胆,竟然散布谣言?”
苏折眉的反应,老贼特别满意:“哎哟喂,你说说,人的嘴咋就这么贱呢,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他统统口无遮拦,这闲话传得有鼻子有眼儿,说是苏公爷去了鹿州府衙,在死囚牢里边左挑右选,找了一个主儿……”
啪。
苏折眉把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不耐烦地:“这个是公爷赏给你的,乐意收,你也得收,不乐意收,你也得收,不怕告诉你,姜兆樱是跑了,可是这陵迟的大戏还得照样唱下来,你别管谁替了谁,做好你的活儿就够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句话不用苏某提醒你吧?”
老贼呵呵地笑:“苏公子真是菩萨心肠啊,多谢多谢,可是,老头儿我的耳朵偏偏太灵光,我好像听说这个可怜的替罪羊好像叫什么风七月……”
这次苏折眉真的紧张起来:“你还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的?”
老贼洋洋得意地叹口气:“老头儿的人脉旺,什么消息都往我耳朵里边塞,想不听都不行,好像这个风七月啊,脑子还真有些问题,文人吗,傲气,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当年知府听说他的才华,请他过来做师爷,人家不干,非要跩啊跩地传道授业去,真要弄个学馆教几个学生,收点钱过日子也行,他倒好,自己种榛子赚钱,然后花钱请人来学,倒贴……”
啪。
又一张银票压在桌子上,苏折眉目露凶光:“老贼,我不管你这些闲话从哪里听来,听谁说起,反正从现在开始,我们一个字也不想听到,不然出了什么事儿,苏某爱莫能助!”
苏折眉猜想,这些话也不能流传到别处去,一般刽子手和各地府衙的差役们都素有往来,姜兆樱被人救走了,延兴帝又想看陵迟,海诚公苏锦只好临时想出个对策,去鹿州的死囚牢里边找了一个人出来,这个人就是风七月。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风七月看上去比较精神些,还有几分人样。
风七月是鹿州的一个私塾先生,恃才傲物,他是因为喝酒后写反诗被定为秋后处决,关入死牢,风七月是一介寒儒,家徒四壁,鹿州知府看他也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敲诈,仍在死牢就不管了。
牢中的狱卒看他疯疯癫癫,犯得又不是什么奸盗邪恶的事情,也没有难为他,所以风七月在死牢里边才没有受到什么刑责。
老不死会知道怎么清楚,估计也是从相好的狱卒那里听到,他们未必真的敢把这些事情传出去,老家伙怎么说,不过是要勒索一点儿银子,难怪海诚公苏锦早有准备,让他带着银票来,原来这个老不死是贪财不要命,海诚公苏锦的银票那么好拿?
眼睛溜了银票一眼,老不死嘿嘿弓着腰:“不好意思,让苏公爷破费啦,公子慢走,老头儿不送啦。”
苏折眉哼了一声,转身告辞。
老不死看着他的背影:“阿紫啊,你看他怎么样?筋骨肌肉也不错,啧啧,什么时候也能让咱爷们试试刀?嘿嘿……”他看着苏折眉远去的身影,不免有些眼馋。
阿紫没有吭声,依旧在割着肉,老不死背着手,围着桌子转,盯着两张银票,嘿嘿冷笑。
该趴窝的去趴窝,该哆嗦的去哆嗦,剩下我一个老鬼去走漫漫人生路吧
$$$¥¥¥
打赌,我输了,所以我是**蛋,某人说,最后加上一个们字,还有一个都字,我没敢,因为逻辑问题。
我是**蛋,同意的请举手,答应举手的童鞋,别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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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s都在考试哦,留言和点击都很少,暂停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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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草菅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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