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工作组》鲸屿Freya

25、堂堂司命星君丢人了

　　镜尧把眼睛凑到帷幔掀起的小口往外看。

　　她的视力比凡人好得多，外面黑灯瞎火，空无一人。

　　怀着对玦明的腹诽，她从藏身之处爬出来，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舒展筋骨，刚才在那狗窝大的地方，睡得浑身不舒坦。

　　她环顾着空空荡荡的大厅，四通八达的走道，和头顶重重叠叠的朱栏楼阁，一时间有点犯难。

　　时至今日，她已经知道了陆离是妖，那很多事情就不奇怪，这座青楼里发生的怪事，传说中住着大妖的九幽峰，大抵都和他脱不了关系，她唯独不明白的是，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他对他们一行仙人，有什么所图。

　　如果说，她一开始还只是疑心的话，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眼前哪里哪里都是陆离，已经让她很确信，对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青楼失火那一夜，在栏杆边窥视他们的，十有八九也是他，他应当是从那时就做好了打算。

　　可是，是为什么呢？

　　陆离修为不浅，藏身青楼污浊之地，又特意以独门香料掩盖妖气，能蒙过他们这几个丢脸的神仙也就算了，可是他们周身的仙气毫不收敛，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是神仙别惹我闲人退散了”，他一个妖，为什么要想不开往前凑？

　　算了，先找到他再说吧。

　　思及此处，镜尧忍不住又翻白眼，那个玦明说是来帮她对付陆离，找到风峦他们的下落，结果自己丢下她跑了，到头来还不是她一个人解决问题。

　　她就不该信这人真会帮她。

　　说来前两次见陆离，不是在他私用的雅间里，就是在楼顶漂亮的露台上，这么晚了，还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也可能他已经睡了，那自己摸到人家的卧房里，会不会不太好……

　　咳，什么乱七八糟的，干站着不如瞎溜达呗。

　　司命星君就这样在几乎人去楼空的前楼里漫无目的地游走，但凡看到哪间屋里透出一点光亮，就凑近前去瞧瞧，结果看到的场面大多……按照玦明的词来说，伤风败俗。

　　她一边逛一边神游天外，满心想的都是，南海小世子没找到，红尘簿没找到，帝昊的儿子也弄丢了，她是会直接被抽神筋，还是被丢进凡尘里受个几生几世的罚，她比较希望是后者，她在这间青楼里还是学到了一些新花样的，下回再当苏小老板李小老板的，一定能当得更成功。

　　“啊——！有鬼……啊呀，客官可吓死奴家了。”

　　冷不防一声惊叫，镜尧连忙收回神识，才发现面前有个小娇娘，此刻退开两步，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

　　她愣了愣，明白过来，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她夜能视物，走得大步流星，偏偏又在走神，完全没留意到前头有人，结果陡然凑到别人跟前，被当成鬼也是在所难免。

　　吓到小姑娘总是不好的，于是她赶紧道歉：“姑娘莫怕，都是在下不好。”

　　然而看着对面泪光盈盈的小脸，她又忍不住顺口调笑：“不过在下可是实打实的大活人，要是姑娘不放心，大可伸手摸一摸。”

　　她本来是开青楼酒肆见多了，什么鬼话都能信口说上几句，不料对方当真伸出指头，在她肩上不轻不重地戳了两戳，口中道：“果然是活人呢。”

　　随后，她只闻一阵香风混着浓郁酒气扑面而来，那姑娘脚下一个踉跄，就倚到了她身上，嬉笑不已，“既是惊吓了……嗝……惊吓了奴家，客官今夜打算如何赔礼呀？”

　　噗，咳咳。

　　镜尧一脸憋屈地看着那张红彤彤的小脸，心说这孩子真是男女不忌啊，但她并不想和对方痴缠，也不想和醉鬼讲道理，于是笑眯眯点了一下对方的额头，不动声色退开几许，“可惜今晚不行呢，在下已经约了人了。”

　　小姑娘看起来有点不甘，皱了皱脸，用朦胧醉眼盯着她，“你约了谁？春梨还是画扇？”

　　“我约的，是你们楼主，陆离。”

　　“啊……”姑娘拉长音调叹了一声，半是惋惜半是惊讶，惋惜的是和楼主抢客人实在没什么胜算，惊讶的是那个她连真容都没见过的楼主，竟然还有亲身接客的时候。

　　当然，镜尧并不知道她这番想头，所以也没有喷笑出来，只是好涵养地问：“不知姑娘可晓得，陆楼主眼下在哪里？”

　　“楼主啊。”姑娘眨眨眼，“应该在顶楼吧。”

　　“露台？”

　　“一整层全是他的。”

　　“好，多谢。”

　　镜尧本想客气叮嘱她早些回房，路上小心，顾及到她刚才吓人的动静，又硬生生忍住了，只提步往楼上走。

　　顶楼比楼下还静，当真是一丝人声都没有，但走廊里却点着灯，看起来总归有几分活气，镜尧站在楼梯口四下里打量。

　　她的左手边是一挂珠帘，她知道后面还有好几重，穿过这些帘幕，就会到她上次见过的大露台，从那里能看到整个园子，还有那种奇特的会发光的小花。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回在那里，陆离倚在围栏上，衣襟半敞，凤目勾魂的模样，喉头忍不住滑动了一下，然而下一秒，就想起玦明怒气冲冲拽着她回去的情景，头皮顿时一麻。

　　她得出一个结论，此地风水不佳，不宜久留。

　　于是她转头去看右手边。上次来时被管事带着七拐八绕，没有注意，原来这里还有回廊深深，曲曲折折，不知通向何处，两旁有门，都是闭着的，因为走廊里点了灯，就看不清里面是否有灯火人影。

　　镜尧放轻脚步，慢慢走在回廊上，感到这事很是不好办。

　　陆离对她一定有提防，但毕竟还没有撕破脸，假如她此刻兴师动众，大喊让他滚出来，未免也太打草惊蛇了，可要是一间间找，这场面也奇怪得很。

　　吱呀一声，从身后传来。

　　内心正纠结的镜尧一惊，刚转过身，就见几步开外的一间房门半开着，陆离探出半个身子，似乎面有讶异之色，“苏姑娘？”

　　镜尧在袖中拢了拢拳头。

　　她如今再见陆离，心情就颇有点微妙了，连带着看那绝色姿容，都像从树冠里探出头的蛇，反而有点发寒。

　　“陆楼主也没睡吗？”她不动声色，笑眯眯寒暄。

　　“在下一向睡得迟些，毕竟做的是夜里的生意，姑娘也知道的。”陆离微微一笑，睫毛遮住了大半眼眸，“不知姑娘夜半来寻我，所为何事？”

　　“前几日陆楼主伤了腿，不知如今好些了吗？”

　　陆离垂首，笑意愈发浓厚，侧身让出路来，“多谢苏姑娘挂心，在下已经好全了，夜深露重，若是不介意，不妨进屋说话。”

　　镜尧也不和他客气，点点头就走了进去。

　　屋子不大，布置得简单干净，像是一间用来品茶谈天的小室，她心里不由感叹，这陆离当真奢侈，青楼造得这么大手笔，还留了一整层供自己消遣风雅。

　　陆离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递给她，茶烟袅袅，显然是新沏的。

　　镜尧心里呵呵冷笑两声。瞧这模样，别是连茶都沏好了等她的吧？也行，反正大家都知道对方的意思了，与其互相绕弯子，不如开门见山。

　　“好茶，多谢。”她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着陆离，“我有三个朋友，陆楼主见过的，前几日我们一起吃过饭来着。”

　　陆离点了点头，镜尧就更确信他是有备而来了。

　　看吧，明明那一夜陆离做东赔礼，席上除了她，还有玦明、风峦、彦宁、良意四人，她现在只说三个朋友，他却半点疑问也没有，倒也算是个坦诚的人啊。

　　“巧得很，我在九幽峰遇到陆楼主的那天，他们也在山上，但却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时至今日也没有回来，我心焦得很。”镜尧慢条斯理，脸上笑眯眯，“听说您时常上山采香花香草，想必对九幽峰熟悉一些，不知道若要您猜，他们会在哪里呢？”

　　陆离始终没有落座，站在与她一案之隔的地方，他没有束发，垂落鬓边的长发便将眼神遮挡得有些难以看清。他就这样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轻勾起唇角。

　　“在我的洞府里。”

　　果，然。

　　听到这个答案，镜尧倒略微松了一口气，她比较喜欢直来直去，比打哑谜好得多。而且嘛，自己这方是几个神仙，还是在天界论资排辈也不算低的神仙，也不太容易吃了亏去。

　　于是她笑了一声，对陆离道：“陆楼主是爽快人，那不妨再和我透露一下，您对我的朋友有何所图呢？”

　　不料陆离施施然看了她一眼，开口却大为出乎她的意料，“我对他们并无所图。”

　　“那……”

　　“我图的，是苏姑娘您啊。”

　　“……？！”

　　“实在是对不起了。”

　　在陆离甚至有几分歉意的浅笑中，镜尧一惊之下想要站起，却发现四肢毫无知觉，好像变成了石头一样。

　　于是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堂堂司命星君，竟然这么轻易着了道，真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