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禁忌》三水木木夕

9、第九章

　　菊苑，大概是位置有点偏，所以空闲了出来，倒是苑如其名，一院子的菊花，自由生长，倒也生出一翻景象来。
　　余向办事极为有效率，待得肖灵均确定要住菊苑，便立刻差了人手过来收拾。
　　肖灵均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溜达，余向忙前忙后的来来回回，肖灵均觉得没什么意思，便过去找他搭话。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余秋。余向一边手底下还要干活，一边还得回肖灵均这个客人的话，被问的有些心烦意乱，索性也不干了，拉着肖灵均在院子里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着说去了。
　　余秋是余氏中立一派余息蓝的孙子，年幼时正是其他两派势不两立最严重的时候。彼时余息蓝主张中立，自然是既不讨好还惹了一声腥。拥护者极少也就罢了，竟然隐约还受到其余两派的联合打击，夹缝求生，不可谓不艰难。
　　大人之间你争我争，小孩看了自然学了样子，纷纷排挤余秋。学堂之上，藏书藏笔。家族活动，余秋也总是一个人。
　　听到这，肖灵均心里没来由的有点不舒服，道:\"难怪余秋性格清冷！\"
　　\"以前不是这样的。\"余向摇了摇头:\"之前虽然经常被人欺压排挤，余秋却是个温和的性子，也没见过他生多大的气，时常带着笑，问什么时候能带他一起玩。\"
　　\"后来呢？带他一起了嘛？现在余家三大派互不上下，应该没人会再欺负余秋了。\"
　　\"中立派站稳这才是近几年的事情，之前一直都不太顺利。\"余向说着微微叹了口气:\"之前余秋是真的很想和其他人一起玩的。\"
　　\"嗯？\"
　　\"作为旁氏子弟，不能和直系子弟一起念书。\"余向在说他自己:\"我只能在学堂外面偷听。\"
　　\"这余氏避世几百年，真是够迂腐的。\"肖灵均嘀咕了两句，听余向接着说。
　　\"有一天被几个迟来的直系子弟发现了，自然免不了要被一翻嘲笑，要是告到大家长那去，指不定我要被赶回去的。\"余向现在语气还带着一丝后怕，连忙跺了跺脚:\"是余秋帮了我。\"
　　果然是个热心肠，肖灵均心道。
　　\"说我是来给他送书的。那几个人平日里欺负人欺负惯了，哪能轻易罢休。结果倒好，余秋为了我平白无故，又被嘲笑愚弄了一翻。\"
　　\"然后呢？\"
　　\"然后那几个人就离开了，我本来一心害怕闹到大家长那被赶回去，结果还有点庆幸。不过看着余秋低着头也不说话，心下又觉得愧疚，便问余秋愿不愿意去我那里，有我娘给我带的山核桃，很好吃。\"
　　\"余秋去了吗？\"
　　\"没去。\"
　　\"为什么？\"
　　\"余秋只是让我快点离开，自己又回去上课了。\"
　　\"真是个死脑筋。\"
　　\"算是固执吧，从小到大，余秋这一点倒是没怎么变。\"余向道:\"后来晚上的时候，余秋竟然偷偷找了过来。\"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笑了笑才接着说:\"当时已经很晚了，我还记着那天余秋穿着玄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书。大概是刚从他爷爷那背诵回来。\"
　　\"余息蓝大晚上还让余秋背诵？这简直，太变态了！\"肖灵均难以置信。
　　\"余息蓝对余秋是出了名的严格。\"余向点点头。
　　\"余秋来找你，后来呢？\"
　　\"后来，余秋问我，他是不是来的太晚了，核桃是不是已经被我吃完了。我当时真的是又惊又喜，赶忙拿了核桃出来，我们两个就坐在台阶上吃。吃完余秋站起来，一本正经的说，明天会带糕点给我，算是回礼。然后第二天一早就来找我了，手里果然提着一盒糕点。\"
　　\"然后呢？\"
　　\"后来，余秋总是经常来找我，所以我才说，那时候余秋是真的想和别人一起玩。\"余向突然抬头看了看天:\"余秋就像是一潭水一样干净，不管是狂风暴雨，还是雨雪风霜，他都是那一潭水，只是显得太孤独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肖灵均只嫌余向说的慢。
　　余向接着说:\"后来，到余秋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余秋本就聪明，加上余息蓝的严苛，课业修为都是实实在在的第一。之前那些排挤他的人心底自然是不服，又因为余秋天天同我呆在一块，再不像从前跟在他们后面，终于是爆发了！\"
　　\"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却是分不清轻重。\"
　　余向说到这里，肖灵均心下咯噔一声，只觉得要出事，便听余向道:\"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鬼姬的种子，磨成粉，全部下在了余秋的饭菜里。\"
　　鬼姬，生长需要在见不到光的阴冷环境之中，花开三月，颜色艳丽妖娆，花朵硕大，像是舞女的裙摆。种子有幻惑之功效，少量服用顶多是出现幻觉，睡两个小时就没事了。可要是剂量过大，服用者陷入沉睡，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而且无解。
　　\"余秋一睡就是整整半个月，那几个人没想到这么严重，一害怕什么都招了。余息蓝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请了很多人都没有办法。好在余秋命大，自己挺了过来，命是保住了，眼睛却瞎了。\"
　　肖灵均只觉得越听越心惊，一道一道的冰碴子戳的人生疼。
　　\"打那以后，余秋一直在秋生阁静养，很少出来，余息蓝也不像从前那样苛刻了。再后来，十四岁血脉觉醒，眼睛意外的恢复，却是再和任何人都亲近不起来。\"
　　肖灵均心情有些一言难尽的沉重，余向情绪也不高，看着肖灵均沉默，很知趣的又说了几句，接着干活去了。
　　肖灵均坐了会，起身往外走。出了菊苑，能看见前面不远处的秋生阁，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在房檐下面挂着一枚不大不小的铜铃，铜铃下面坠着一条淡蓝色的飘带。
　　隔着围墙能看出来里面似乎种了不少的树，有些树枝越过围墙长了出来，坠着零星的小花。
　　看样子，余秋还没回来。
　　肖灵均沿着记忆中过来的路往回走，走走停停，又折回来。走一走，又折回去。竟是来回绕圈。
　　绕了不知道多久，太阳西落，只剩最后一丝光线，沿着远处地平线照过来，似乎是奋力一搏，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天黑了。
　　肖灵均踢着脚边的一颗石子，虽等的无聊，心下却不怎么想回去。四下看了看，找了处台阶坐下来。
　　片刻，道路尽头出现一道人影，步伐沉稳。此时周围无人，极为安静，来人发簪处的铜铃叮铃作响，声音不大，却极为的好听。
　　可算是来了。肖灵均心下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正准备跳出去搞个偷袭。好巧不巧，明明月色并不明朗，肖灵均却还是就着这微弱的月光，将余秋看了个清楚。
　　余秋皮肤很白，原本的一双狐狸眸子此时正闭着，少了分清冷，多了分温和。头顶的铜铃一晃一晃的，竟让身后的影子带了些活泼的味道。
　　余秋当初双眼不能视物，好了之后，偶尔一个人走路还是会闭着眼睛，大概是习惯了。虽看不见，其他感官却是极为敏感。感觉到附近有人，猛一睁眼，就看见前方肖灵均正是一个跃起一半的状态，要跳不跳。
　　肖灵均也没想到余秋会在此时睁眼，真真是掐了一个好时候，竟生出一种干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心下却觉得好笑，索性顺势接着跳了出去，拦在余秋面前。
　　\"呦，余秋你终于回来了，说好的请我吃饭呢？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我都要饿死了。\"
　　肖灵均从小调皮捣蛋习惯了，插科打诨，上树下水样样精通，又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觉得和谁脾气相投，自然就愿意和谁做朋友。听了余秋的故事，只觉得有些难过，此时是真心实意的想同余秋亲近。
　　余秋本能的退后了一步，独来独往惯了，突然出现一个肖灵均，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俗话说，以不便应万变。余秋虽心里有些不知所措，表面上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面色如常，道:\"余向难道没有安排嘛？\"
　　余向当然有安排，但是肖灵均等了这么久，自然不是真的为了一顿饭。
　　\"余秋你可别想赖账，花城哪家馆子好吃？快带我去。\"肖灵均像个讨债的债主，笑的理直气壮。
　　余秋心下犯了难，虽然之前答应了肖灵均到了花城要请他吃饭，但那时候并未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眼下突然意识到，花城之中，哪家酒楼饭馆好吃，有什么特色，自己竟然说不出来。
　　呜呼哀哉，这要是说出来，怎么都觉得是个不想请客的借口。想着想着，眉头皱了皱，略有些艰难的实话实说:\"不知道。\"
　　要是之前听余秋这么说，肖灵均多半是不信的，眼下却是相信，相信，全都相信。
　　颇为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那就随便找一家好了，走走走，饿死了！\"
　　余秋被肖灵均拽着走，扯了几回袖子都没扯回来，心下无奈，却并不排斥。
　　走着走着突然饿的厉害，腹中传来一阵哀怨声，肖灵均加快了步伐，余秋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两人乘着木灵舟出了余家大门，左拐右拐，找了家看上去和心意的店便进去了。
　　店伙计忙了一天，心里就盼着打烊，看见有人进来一脸的生无可恋，带着肖灵均余秋进了二楼雅间，留了菜单，又被楼下的人叫走了。
　　肖灵均翻了翻，突然心下有了主张。
　　余秋只觉得肖灵均笑的颇为诡异，便听他说:\"余秋啊，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