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总是万人迷》黑色的酱油

8、天子脚下

　　李弥原本兴致勃勃地出门赴宴，从福满楼走出来时心情却已是郁闷不已，亏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这些朋友，赵乾令真是不会办事，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一边腹诽着不爽，他一边大力地扇着纸扇快步向将军府走去。

　　走到半路，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朝着身后的小厮勾了勾手指，

　　身后的小厮立马赶上李弥的步伐，走在他的身旁，

　　“小常，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京城里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他就是想知道，今年的状元是个什么来头，

　　“大少爷，京城里好像，没有什么大事吧…” 他眯着眼仔细想了想，
　　“嗯…要说大事，怕是只有那一件事了，不过，小常，小常不敢说…” 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却愈发勾起了李弥的兴趣，

　　“有什么不好说的，快说！” 李弥催促道，

　　“那件事，小常也只是道听途说，要是说错了，是要被砍头的…”
　　小厮一脸的纠结，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看着小厮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弥的心头仿佛有一只猫儿在挠一样，
　　“哎呀那你就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不耐烦的李弥“唰”得一声打开折扇挡住脸，侧头凑近了小厮，

　　小常抬头撇了瞥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后才凑到李弥的耳边，刚想说话他的鼻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忍不住仔细嗅了嗅，好像是从大少爷的身上传来的…
　　定睛看着眼前莹白如玉的耳垂，几乎能看见上面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的绒毛，他呼吸一窒，眼神突然飘忽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离少爷这么近…

　　“愣着干什么，你倒是说呀！” 扇面拍在他的头顶，李弥不耐烦地说道，

　　被打醒的小厮慌忙说起自己知道的事情，
　　“……，就是这样。”

　　李弥边走边思索着刚才小厮说的话，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紧紧低着的头和微红的脸颊…

　　“父亲可曾回来？” 李弥回到将军府向管家询问道，

　　“大少爷，老爷去了皇宫还未归。” 穿着一丝不苟的管家恭敬地答道，
　　李弥想起刚才小常和他说的话，皇帝重病，已经一连三月未曾上朝，现在朝廷暗潮涌动，恐怕要变天。

　　“准备午饭吧。我先去拜见母亲。”

　　李弥的生母在他出生不久就病世了，自古红颜多薄命，李弥的相貌大多是随生母的，而现在将军府的女主人，是李镇的第二任妻子，前任殿阁大学士的女儿玉婉莹，李镇常年驻守边疆，也许并不是因为喜欢才娶她，而是因为他需要一个能当大局的女人为他管理将军府和抚养李弥长大。
　　虽然两人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玉婉莹却是心甘情愿，她一直深爱着李镇，能够嫁给他玉婉莹已是心满意足。这么多年，她一界女流却把将军府管理的井井有条，让外人不能诟病分毫，对李弥更是视如己出，可以说她已经做到最好了。

　　玉婉莹在李弥的事情上是个极其护短的女人，所以李弥在京城里才能逍遥自在，全是因为有她在背后撑腰，
　　虽然李弥有着很多富家子弟都比不上的物质条件，却没有他们的嚣张跋扈，也从不为非作歹，其中也少不了玉婉莹的教导。李弥自愿叫她一声“母亲”，也算是对她的一种报答。

　　然而，她对李弥可谓尽心竭力，却对自己亲生儿子的态度截然相反。
　　李镇其实还有一个儿子，比李弥还小两岁，如果说李弥在将军府是众星拱月，那这位二公子就是极其低调的存在。

　　李弥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了一身庄重一点的衣服，便前往玉婉莹的住处拜见她。

　　“弥儿，是弥儿来了吗？” 听到李弥过来探望的消息，她兴奋地走出了大堂

　　虽然在将军府的这几十年操劳让玉婉莹比同龄人苍老的更快，但是从玉婉莹一丝不苟的妆容服饰中仍能看出她年轻时的雷厉风行，

　　“母亲，是我来了。” 虽然李弥嘴里叫的是母亲，但两人之间总归少了一丝血缘的牵连，在将军府生活了十九载的李弥很少会有家的归属感，留在李镇身边的这短短一年，他或许才正真的体会到亲人之间相处的温暖。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别走了，” 玉婉莹温热的双手紧紧握住李弥的手，“这一年没了你，我孤家寡人的太难熬了…”

　　“母亲别这么说，这里不是还有贤弟在身边陪着您吗。” 李弥的表情有点尴尬，他还是喜欢在边疆的生活，

　　玉婉莹脸色一僵，“午饭准备好了吗，我们去吃饭，你一定也饿了吧。”

　　李弥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谈到弟弟时她的态度就忽然冷淡了，

　　“已经准备好了，我扶您过去吧。”李弥作势把手从玉婉莹的手中抽出，想改成扶住她的手臂，

　　玉婉莹却挣脱开来，“不用你扶，小玉会扶，”
　　一旁年轻的侍女立刻上前扶住玉婉莹，
　　“这双手可是要干大事的手，怎么能用来扶我这个愚妇。”

　　玉婉莹对李弥的期望很高，不允许他做任何有违身份的事，李弥也只好笑笑，无奈的带头走出了房门。

　　来到吃饭的大堂，虽然李镇早已派人回来传信说要傍晚回来，但玉婉莹还是默默地给李镇留了一个位置，让李弥坐在她的左边，

　　在下人布菜的功夫，府中的二公子李遇舒也到了，

　　李弥这次回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弟弟，他不禁打量起来二弟来，好像是比去年要高了许多，李弥正是弱冠之年，而李遇舒也有十八了，身长拔高得很快，仿佛已经隐隐超过了李弥，

　　“遇舒见过大哥。”注意到李弥的目光，李遇舒停下脚步对李弥点了点头，话语略显疏离，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快入座吧。” 李弥满脸笑意地站起来指了指饭桌，

　　“舒儿做在我的右边，记得给你爹留一个位子。” 玉婉莹忽然对着李遇舒说道，

　　李遇舒的脚步顿住，他扫了一眼座位，自然地笑了笑，就顺势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仿佛理所当然，

　　李弥却有些尴尬，他紧挨着玉婉莹坐着，李遇舒却要隔着一个空位坐在他们的对面，要是有外人在，恐怕会以为他才是玉婉莹的亲生儿子。

　　“弥儿你要多吃一点，这一年你吃苦啦，我一定让厨房给你好好补补…”
　　动筷后玉婉莹一直对李弥嘘寒问暖，像是要把一年的话都补上，不停地给他布菜，直到李弥碗里已经满地放不下了，她才停下，

　　李遇舒则一直安静地低头吃饭，平静的脸上还带着笑意，没有多看对面一眼，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一般，一个空位如楚河汉街，把饭桌隔成了两个世界。

　　李弥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夹起一筷子的菜，
　　“二弟，我记得你最喜欢吃鱼了，来，你多吃一点。”

　　李遇舒抬头看着李弥，神情复杂，但是很快恢复微笑，伸出碗接过，

　　“多谢大哥。”
　　没找到的是他恭敬地道完谢后，竟然直接把碗里的鱼肉挑了出来，扔在了一旁的碟子里，

　　看到他的举动李弥惊讶地停住了动作，他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李弥责问的目光太明显，李遇舒不得不停下动作对李弥说道：

　　“大哥可能已经忘了，遇舒五年前失足落入水中，从此就沾不得鱼腥了，所以抱歉不能接受大哥的厚爱。”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没有丝毫责怪李弥的意思，这样老成的样子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

　　李弥如遭当头一棒，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自己竟然连弟弟落水的事都不知道，李遇舒温和的目光顿时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舒儿，你太失礼了！”
　　目睹一切的玉婉莹突然对李遇舒呵斥道，

　　“他是你的大哥，他给你的东西，不管你想不想要，都必须接受，不要让你大哥失了面子！”

　　“是，孩儿知错。”
　　李遇舒脸上的笑意浅的仿佛已经消失，脸色也白了一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低着头默默地吃着饭，只是再也没有抬头看李弥一眼。

　　李弥看着一脸受了内伤又隐忍着的李遇舒，心里顿时被愧疚给填满了。

　　小时候只要他和弟弟一起玩，玉婉莹责备的也一定是弟弟，儿时不懂事的李弥还会沾沾自喜，二人之后渐渐疏远，现在看到玉婉莹的态度，才知道这样是多么伤人。

　　但玉婉莹毕竟是长辈，他又不能责怪于她，李弥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对这个弟弟好一点。

　　一顿饭结束之后，玉婉莹又拉着李弥不让他走，说是要为他置办几件像样的衣服，看起来有点多余的李遇舒自然识相的借口有事先走了。

　　“遇舒…遇舒…等等…”
　　李弥望着已经消失在拐角的人影，不甘地叫着。

　　他总觉得，自己对这个弟弟，了解的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