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蓝》妄起无明

31、第三十一章：chang——上

　　第三十一章：chang——上

　　从纽约到曼谷再到象岛，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尼克提前在网上租好了别墅和车。房东开着车从码头接上他们再送到住处，已经快夜里十点了。
　　白色为主的别墅紧邻山崖，有四间卧室和一个巨大的客厅加开放厨房。主卧和客厅的一整面墙都是玻璃门，直通后院泳池，泳池就在悬崖边上。据说天气好的时候景色美到令人窒息。

　　布兰特推着行李进了一间次卧，“这房子你租了多久？”
　　“三周。”尼克跟进去又把他的行李往外推。
　　“这么久？唉？你干嘛？”布兰特追上他拉住行李。
　　“我住这里，你睡那边。”
　　“不，我喜欢小房间。”
　　“可是这边看不到海。”
　　“我不需要在睡觉的时候看到海，我怕吵。”
　　“真的？”
　　“真的。而且一会儿你要告诉房租多少钱，我付一半。”
　　尼克松开行李箱，“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回到房间各自洗了个澡，尼克开车带布兰特出去吃饭。他很顺利地找到了海边一家还在营业的酒吧餐厅，还跟老板很热情地拥抱了一下。老板用口音很重的英语说着好久不见。

　　吃饭在一个露天木台上。本来潮热粘腻的夏季热带季风让布兰特很不适应，但这会儿海风微凉，吹得人挺舒服。一上岛尼克就换上了人字拖。刚才出门，布兰特也只穿了拖鞋。两人光着脚丫子一起斜靠在东南亚地区特有的三角垫上，好半天话都懒得说。

　　“你来过这边？”布兰特喝一口服务员刚端过来的凉凉的椰子。
　　尼克把一瓶啤酒推给布兰特，“经常来。”
　　“为什么非要跑到这么远？”
　　“不算本地居民，在象岛上常住的欧洲人比较多。什么人种都有，混血也不少，住起来反而比较舒服。”
　　“你倒是真会享受。”
　　“我知道有句中文，叫‘人生苦短’。”
　　布兰特看尼克一眼，“你西化太严重，我常常会忘了你曾经是中国人。”
　　尼克喝一口啤酒，“在中国被说是外国人，在美国又常常被当成移民。身份认同是个挺难的事情。”

　　时间晚了，可点的东西不多。尼克和布兰特吃了一份海鲜沙拉、一碗汤和两盘传统炒饭，狼吞虎咽意犹未尽。
　　吃完饭尼克把车开到超市，两人大包小袋的地装了满满一车，回到别墅已经是午夜。把该放冰箱的放进冰箱，尼克又催促布兰特去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布兰特被尿憋醒。夜里醒来必定口渴，撒完尿他去客厅倒水，走进客厅就听见外面有水声。布兰特没开灯，朝着玻璃门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泳池里游泳的尼克。布兰特看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半。
　　这时尼克似乎是游完了，哗地从水钻出来站到了泳池边上，他居然在裸、泳。布兰特后退一步想转身回房，可月光下尼克长年保持在战斗状态中的身体完美得如同雕塑。布兰特一时没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只见尼克甩甩头，走到旁边的小圆桌拿起半瓶酒一口气喝干，然后才拎着浴巾边拦腰围住边往客厅走过来。布兰特慌慌张张地往回跑，结果因为没拿手杖，脚下一软刚一进到房间就摔倒了。
　　尼克觉得听到个什么动静，刚好他在关玻璃门，竖起耳朵再听听，没有任何声音了，他想可能是自己听错了。

　　第二天一早布兰特醒来的时候，尼克已经煎了一桌子鸡蛋。
　　布兰特吃惊地看一眼墙上的挂钟：7点30。
　　“你昨晚睡了几个小时？”
　　尼克从咖啡机里接出一壶咖啡，“6个小时。”
　　“不可能！你3点半还没睡！”
　　尼克停住倒咖啡的动作，“你怎么知道？”
　　“我……”布兰特脑海中显现出尼克“出水芙蓉”的样子，脸红了。
　　尼克扭头看看他，笑了，“我倒时差呢，过几天就好了。吃饭吧。”
　　布兰特正愁不好转移话题，“你怎么煎这么多蛋？”
　　“做些三明治带着，买的里面总有芝士。我们今天去潜水吧？”
　　“啊？”
　　“你有潜水证吗？”
　　“没有。”
　　“那我们去浮潜。”
　　“我不会。”
　　“很简单。不会游泳都可以。”

　　临时买了装备，尼克把布兰特拉到一个小码头上开始打电话。二十多分钟后，一个穿着七分大裆裤、满身纹身、晒得黝黑的泰国年轻人出现了，手里还拎着一大袋香蕉。毫无意外地，尼克又上去拥抱。抱完他给布兰特介绍：年轻人叫信，土生土长的象岛人，从小潜水就很厉害。今天尼克找他是要他用自己的船带他们出海去附近几个比较著名的浮潜点。
　　此时布兰特不得不承认，离开特能组，尼克在哪里都能如鱼得水。自己则刚好相反，他觉得他现在就是条被捞出鱼缸任人宰割的鱼。

　　船很窄，长长的一条，系满了祈求平安的彩色布条，瘦小的信站在船头上熟练地摇着桨。眼看离海岸越来越远，布兰特悄悄地套上了救生服，尼克却开心地脱掉了T恤。虽然布兰特平时从他敞开的领口和袖口处看到过一些纹身，昨晚甚至看了全部，但都看得不全或者不清楚。这会儿晴空万里，尼克又近在咫尺，布兰特才终于看清他身上到底都纹了什么——左上臂是连续几何纹样，右上臂是一个彩色的长角的恶魔头像，后颈中央是一溜细长的不知是哪种文字的字母，左前胸上是一颗带着动静脉的写实风格的心脏，右后肩上是四行横写的中文。
　　布兰特忍不住探头细看，尼克发现他在看自己背上的纹身，立刻很配合地把后背转给了他。布兰特看清中文写的是什么差点儿笑出声。
　　“中文是在哪纹的？”
　　“纽约。怎么了？”
　　“为什么会纹这个？”
　　“虽然我几乎都不认得，但我觉得中文很好看啊。而且给我纹身的人说了，这是一首中国古诗。古诗，想想就很酷，所以就纹了。”
　　“中国有那么多古诗，为什么非纹这首？”
　　“纹身师给我拿了一大本书，说里面全是中国古诗，让自己随便挑，具体什么意思他也不懂。但是诗么，肯定没什么不好的意思，错不了。”
　　“所以是你自己挑的？”
　　尼克已经看懂了布兰特的表情，“嗯……这首诗不酷对不对？”
　　布兰特憋着笑，“还好，不过它是描写一种动物的。而且是一个古人七岁的时候写的。”
　　“那你用中文给我念一遍吧。”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你看，多好听。”
　　“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是吗？”
　　“没关系，反正没人能听懂看懂。当时的队友都说好看呢。”
　　布兰特实在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笑够了他停下来，尼克掰了一支香蕉递给他，“那你看还能抢救一下吗？”
　　“哈哈哈哈……”
　　信站在船头，看看尼克又看看布兰特，最后他看着尼克用下巴指了指布兰特，“你男朋友？”
　　布兰特的笑声戛然而止，差点被香蕉噎住。
　　尼克却一脸淡定地看向布兰特，“是吗？”
　　布兰特瞪大了眼睛赶紧使劲朝信摆手，“不不不！不是！不是！我们就是朋友！朋友！懂吗？f—i—r—e—n—d！”
　　信耸耸肩，“我知道怎么拼。”
　　尼克扭头看向远处的海面，“吓成这样，我有那么差劲吗？”
　　布兰特看到了他耳朵后面为了划掉通讯器留下的伤。见布兰特没回应，尼克又转过头，刚好对上布兰特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了很久。
　　“什么动物？”尼克突然问。
　　“啊？”
　　“你不是说我背上的诗是描写一种动物吗？”
　　“哦。是鹅。”
　　尼克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么多字都是在写鹅？”
　　“是的。”
　　尼克又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你以后能教教我中文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