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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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染的外公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温舒，人如其名，温文舒毓。姜染的外公曾是北川大学的教授，温舒承他熏染大学念了师范，毕业后做了教师；
小女儿温乔与长女温舒差八岁，是温老教授中年得女。温乔自小父母宠爱长姐爱护，性子也养得缥缈跳脱，二十岁那年不顾父母反对偷偷辍学扎进娱乐圈。如今已是火得家喻户晓。
温乔此次不是一个人来的，除了她随身的助理保镖，姜成林和继母林湘居然也跟来了。
姜染一见到她们便不禁绷起脸。
在院外打量似的缓缓看了一圈，温乔径直走向屋内，她身后的一行人忙不迭地跟着。
小月亮先一步跑到屋里匆促拾掇了下沙发主位，还拿了个最软的靠垫垫在她身后。
在沙发正中央坐下了，温乔又开始打量似的扫视起客厅。
姜成林和林湘一同坐到了一边的小沙发上。
至于那些保镖和助理就列成一排在温乔身边站好。姜染和小月亮没地方坐了，干脆找了个空地站着。
吴家的小猫似乎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早就溜没影了。
这场面，让姜染心里也有点发毛。
少倾看完一圈，温乔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姜染身上，问：“你住哪儿？”
她语气沉沉听来情绪不佳。姜染弱弱伸出根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温乔一瞬神色更沉。
姜染也不知道她这次是为什么来、怎么突然来，只能悄悄向她的助理无声使了个“怎么回事”的口型。
助理欲言又止地摇摇头。掏出手机在备忘录写下什么，让小月亮递给姜染。
原来这次姜染被送来云坞，姜成林并没告知温乔。
直到几天前，温乔到姜家找姜染，发觉她不在才得知此事，恰逢一中校方正好打去电话，称因校方的不慎引发了姜染的幽闭恐惧症，大发雷霆，这才赶忙推了所有通告过来。
看来是来算账的。
姜染默默决定先别说话了，以不变应万变。
屋内静滞片刻，最终是姜成林先开的口，“你们老师前些天打了电话来，说你病发……”
他神色担忧，沉沉望着姜染，关怀中带着些许翼翼小心，“怎么样了？”
姜染抿起唇角。
说实话，姜染心情也复杂。当初她从家走得并不愉快，隔了这么久再见他，她也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微秒的沉默里她想过冷讽他、想过不答、想过反唇相讥。
可她最终还是没这么做，只是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眸，声音不由自主带了点怄气的委屈，“你还管我怎么样了啊……”
她这态度反而让姜成林有些幸慰地笑了，目光种也不禁带上了点疼爱跟怜惜，说：“这话说的，我们怎么可能不管你……”
“你管她？你把她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叫管她？”温乔终于忍无可忍地插话，“我看你就是嫌她累赘，才把她送到这么远的地方不管了！前天要不是我上门，你究竟还打算瞒我多久！”
“不是，姨妹，”姜成林面露窘迫，“我不是都和你解释了么。这事没告诉你，纯粹是因为知道你忙，所以没来得及，再说，染染在这不是也待得挺好的？你何必又……”
“你管这叫好？”温乔更气了，语调拔上去，“在学校被人陷害叫好？还是幽闭症复发叫好？”
“我就问问你姜成林，到底是哪儿好。刚刚咱来的时候你也都看见了吧？整个镇子就那一个商场！她喜欢的牌子一概没有！还有这房子，我不说它差，但它确实是小吧？客厅还没染染在北川的房间一半大！你就说说，究竟是好在哪儿了？”
“那好不好的，能用这些东西评判么？再说，染染不是都没说不好么？”
“那是你给她说不好的机会了吗！她当初来的时候是她真心想来的吗？还不是你们硬逼着她来的！”
他们两个几乎一见面就掐，姜染在旁边听得头晕脑胀，试着出口调和，“不是，那个……”
“还有你！”温乔的炮火直接转到她身上，“你到这儿来也不和我说！”
“……”姜染张了张嘴后半截话直接憋了回去。
好心劝架却平白无故被斥了一脸，姜染也来气了，皱眉，“我跟你说你能看见？！你自己看看你多长时间没回我微信了！”
她语气不善。姜成林斥责，“染染！怎么和你小姨说话的。”
还不等姜染回话，温乔已经不悦看向他，“谁许你教训她？！”
林湘弱弱出声，“好了好了，别吵了，大家还是心平气和好好……”
温乔瞪她，“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月亮都看懵了，感觉到这几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可怕，偷偷跑到厨房洗水果去了。
压了口气，温乔终于冷静下来一些，下了最后的定论，“反正，我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我要带染染回去！你不同意也不行。”
姜染一懵，“啊？”
姜成林：“我也是这个意思，本来想着云坞一中这学校不错，染染在这儿静静心挺好，谁想到这么不负责。正好我在南川给她找了新学校，她这次正好……”
姜染简直要气笑，“不是……”
“南川？你还要送她去南川！”温乔立时驳断，“姜成林，她到底是不是你亲女儿？不留在身边，倒一直想着往外送。你是觉得她碍到你和这女人的事儿了是吧？好，你要是不想要不想养她了，你说一声就是了，我们温家要，温家养！她和你姜成林就再没关系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么！”
“不是，我没……”没说要回去啊。
“我哪里有说不要她了？”姜成林也生气了，语气重下来，“我当然也想她留在身边了，但是你自己问问你这好外甥女，现在北川还有几个学校愿意收她？她到一个学校就惹事生非，要不是没办法，我又怎么会舍得把她送到这儿来的！”
“别吵了。”实在忍不了了，姜染微微捏紧手，在争执声中插了声。
“她为什么惹事生非你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因为当年我姐的事，她会这样子吗！我当初就和你说了让你不要娶这个女人！”
“别吵了！”
“那我还不是因为——”
“够了别吵了！”骤然吼了一声，姜成林的话被截断，姜染的是极度的愤怒。
屋里静下来，温乔和姜成林不禁看向她，神色有诧异。
姜染在喊出这一句后，情绪才似彻底爆发。她紧攥着拳，胸膛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眼底是因愤怒氲出的微微猩红色。
看出她状态不大对，温乔默了一下试着去拉她的手，“染染……”
姜染却往后一退直接躲开了。
温乔顿住。
四周的氛围陷入一种微妙的僵凝，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就不安地望着她。
用力深呼吸了几下闭闭眼，姜染努力平复情绪，目光凉凉从他们几人的面上流过。
“为什么都不问问我呢！”
温乔姜成林共同一怔，对视了一眼不知所措。
“送我来，带我走……总是你们一句话就定了。怎么都不问问我呢？”
以前就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
她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说着说着垂下眼，语气从质问变为自言自语似的呢喃，藏着说不出的委屈，眼圈越来越红。
“为什么……都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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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染七岁那年曾经历过一场绑架。
那个时候，姜家并不穷，可也并非豪门贵胄大富大贵。姜成林正在一家影视集团任职副总，温舒在北川某中学任职教师。而彼时的姜染正在上学前班，自小漂亮玲珑烂漫可爱，一家人生活也算快乐美满。
那场绑架其实是场意外，绑匪要绑的实际是姜成林老板的妻女，他女儿与姜染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学。
可当日阴差阳错，老板的妻子在接女儿放学时碰见温舒，便提出载她们一程顺风车，就在温舒抱着姜染在车上等待的工夫，绑匪便诓骗走了司机私自将车开走了。
得知绑错人后，绑匪自己也气急败坏，可又不甘功亏一篑，索性将错就错，向姜成林索要赎金一人五百万。
一千万，这个数字对彼时的姜家而言，也可谓天方夜谭，姜成林在那短短几天内绞尽了各种门路，贷款、借钱、卖房卖车……也只将将筹到了六百万余，他最终走投无路，只能去求老板借钱，可见到的却是人心最冷漠的一面与敷衍。
“成林啊，我知道，这次的事呢，说来我们家也有责任，满打满算，你老婆孩子也算给我家挡了灾。”
“可是，我也不是慈善家对不对？公司效益你也是知道的，几百万……真拿不出来啊！”
“这样吧，我这有三万块钱，就算我给你的，你不用还，尽管拿去用！”
……
“是，她们是坐我们家的车出的事没错！可当时也没人拿刀逼着她们坐我们家的车啊！”
“她们的事我也很痛心，你是不是也得体谅体谅我？”
……
姜成林那天最终没有要那三万块钱，只是同他大吵一架愤然离去，并扬言这辈子都与这个人这家公司不共戴天。
而那几天，姜染就和温舒在绑匪手中在北川周边的各村镇间辗转。
起先，绑匪还只是将她们锁在关狼狗的笼子里。
后来为了转移据点方便，绑匪干脆将她们两个捆起来封在最大号的纸箱里，同一车的货物一起堆在货车的后备箱里。她害怕，就在纸箱里哭、闹、踢、打，绑匪气得只能用胶带封紧了她的嘴巴，她为了不挨打就只能一边害怕一边乖乖地躺在纸箱里。
而那几天，温舒也和她约好，谁都不可以睡着。她们约好了她们彼此就在心里数数，每当数到五百就动一动手指敲敲纸箱，用这样的方式陪着彼此。
封闭而狭窄的空间让黑暗吞噬得掉了她所有的感官，而那几天她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敲纸壳的声音。那声音像在身边，又像很渺远。远得像儿时她窝在温舒的怀里她为她唱得歌谣，温柔而轻缓，是她茫茫世界里唯有的安全感和慰藉。
姜染再醒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头顶的点滴明晃晃地在她眼前晃啊晃，光刺破了她的眼睛。
那段日子去看她的人很多很多，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他们谁都没在她面前提起温舒的名字，可是每个人的表情都明确地告诉了她温舒去了哪里。
那些日子的姜成林也一改往日的忙碌，每天寸步不离地守在她床前。他在笑，可是他的眼睛却总是红红的。
他们都以为她还小，她不懂。
可他们不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姜染病愈回家后，曾几天不吃不喝，长久地抱着温舒的照片躲在她的房里。
姜成林为她请了心理疏导，她却压根闭门不见不肯配合。她对黑暗和封闭的空间本能的恐惧，却执拗地将自己关在黑黢黢的房间里，时常耳鸣，耳边又响起敲纸壳的声音。每当响起，就忍不住地大喊、尖叫、摔东西。
温乔心疼她，时常上门来看望她。而林湘也时常来陪伴她，逗她，陪着她，给她做饭讲故事。
林湘是温舒在大学时的闺蜜，也是最好的朋友，两人大学毕业那年还共同在云坞支过教。温舒还在时，姜染曾多次见过这位“林阿姨”。
姜染不得不承认，在这场事故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林湘将她治愈的。或许是她和温舒相似的性情，也或许是她们闺蜜间的有很多微不可察的相似之处让她熟悉。每当见到她，她总是想起温舒，于是也本能的信任她、也依赖她。
可直到有一天，姜成林却告诉她，他决定和林湘结婚。
她还记得彼时彼刻林湘的神情。她蹲在她面前，笑得开心甜蜜。一个人只有在极度高兴时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染染，我要做你妈妈了！”
她在那一瞬，感觉这一切都是假的，不真实的。她甚至觉得她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对于姜成林要娶林湘这件事，姜染自然坚决不同意。
温乔也不同意。温舒逝世的事，姜成林于温家有愧，自那之后，但凡面对温家人都处处礼让三分。
然而对于娶林湘这件事，他却坚持固执己见，任谁都无法劝动。于是那年，姜成林与林湘的婚礼上，姜染孤身一人砸了他们的婚礼。
她用酒瓶砸倒了蛋糕，砸坏了半个LED屏，将红墨水泼到林湘的婚纱上，偷偷将婚礼现场的照片换成温舒的遗照……
姜成林在典礼现场上大发雷霆，当众将姜染拽到后台教训。他将她关进酒店里一个小杂物室中，却第一次正式引发了她的幽闭症。她拼命地砸门、踢、哭、吓得酒店众人心惊胆战。最终还是温乔及时赶来将她送到医院。一场婚礼也成了闹剧。
后来那天前去参加婚礼的所有人，再提起那场婚礼，仍是啧啧称奇。其中提到姜染，任谁都不禁说笑话般摇头叹上一声。
“姜家那丫头啊……”
“长得倒是很漂亮，可惜了……”
“没教养。”
“太叛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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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染跑出吴家门的时候，黄昏已降临。
她是不管不顾直接冲出去的。
“染染……”温乔亦步亦趋追在她身后想要解释什么，姜染却不听，直接甩开她的手夺门而出。
等温乔不管不顾就要开门追出去的时候，姜成林在她身旁及时拽住了她，劝道：“行了，你就这样直接出去，那街上不得乱套了？快别折腾了。”
温乔担忧，“可是染染……”
姜成林叹了声，“让她先静静吧。”
……
姜染快步冲出南水巷很远，才在一处偏僻的单行道上停下来，低头抹了抹眼泪。
暮色金黄，少女的身影被夕阳光拉成斜长影子，孤零零坠在地上。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每当想起当年的场景，还是让她忍不住情绪失控。
耳边又响起细微的纸壳敲响的声音。
姜染捂了捂耳朵有些难忍，干脆直接蹲下来，整个人蜷成一团。
“……姜染？”身后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清冽的，试探的，似乎想认又不太敢认。
姜染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幻听，下意识回眸。
身后，数步之外，慕西沉静静站在那儿。少年穿着白T蓝衬衫，黑色书包挎在左肩，衬出宽阔的肩背。
金黄的夕阳在他身后肆意喷薄，是他的背景。他的身影映在晚霞里成了最夺目的风景。
姜染愣住了，用力眨了下眼睛证明不是幻觉，下一秒飞快站起身。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015.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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