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小札：烟雨景歌》悲情秋水

9、第九节

　　这个噩耗来的太猝不及防，让雨轻感觉全身如同陷在了泥潭里，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胸膛里热的火烧火燎，手脚冰冷的像冰块，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脱了力的疲累，想着想着，雨轻
　　怔怔的落下泪来，公孙嬷嬷坐在一旁静静瞧着她，目光里流露出一种慈爱的怜悯，伸手轻轻的抚摸女孩的头发。
　　雨轻觉得难以抑制的悲痛，哽咽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哭泣，小小的肩头依偎在嬷嬷怀里，轻轻抖动着，把哭声都掩埋到嬷嬷充满檀香熏香的袖子里。
　　“孩子呀，别怕。”公孙嬷嬷搂着雨轻，缓缓道：“你娘亲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也无从知晓，依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仅凭一封遗书可不能就断定你娘亲是自尽身亡.......”
　　又是一夜风急雨骤，雨轻侧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直直望悬窗外头绿莹莹的水流，想象着水顺着窗沿慢慢的流向泥土里，渐渐的雨停了，一轮弯月倒轻手轻脚的从泼墨一样黑暗的天空里闪了出来，隔着氤氲的水汽，慢慢折射出一种奇特的光泽，像水晶碎末一般。
　　雨轻还记得这样的夜里有娘亲陪伴时，耳畔时常响起的悠远琴声，她看了看伏在床边睡着的蕙风（筱蕙改），轻语：“我必须这么做，为了娘亲，哪怕舍了命，我也不会后悔。”
　　洛阳城外，两行碧树遮蔽着一个古朴典雅的宅子，黑铜色大门上挂着一个红木匾额，上面二字：王园。
　　这座宅院仅有三进，绕过影壁，里间的建筑一览无遗，穿过竹青色的裙房，顺着一座长厦漫步走去，只见庭中遍植红枫，火色的一片，猩猩丹丹，似乎要将这湿冷的寒冬烧个干净，丛丛红枫之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那人眉色青黛，双目微翘，似笑非笑，流动的眼眸像是一泓秋水。
　　“哦？你是说左贵妃在宫外殒身，这倒像是贾皇后的作风，只不过赵王那里竟无半点动静？”低低沉沉的一声询问。
　　“是，据下官的线报，此次是他与贾皇后生了嫌隙才酿成此果，可怜了左贵妃一世清名！”
　　“哼，都是那个妖妇作祟！”少年掐下一片红叶，轻轻地骚动鼻翼，“太子可无恙？”
　　“是，太子殿下让卑职转告您，贾谧行事张狂，可暗中搜集罪证伺机弹劾他。”
　　少年微微一笑，眼波流转，媚色四溢。
　　“殿下是厌烦他在身侧伴读，想赶走他还真不容易。”
　　“属下驽钝。”
　　“谨劭，你说文澈此人如何？”少年不经意地回头，懒懒地问道。
　　“从怒斩传旨官和单骑突出重围来看，文澈是个将才！”
　　“呵呵！”婉转的笑声在枫林里回荡。
　　“何止是将才，”这个声音虽然稚嫩，语气倒很是沉沉，“单看他从千军中抢回父亲（关内侯文鸯）的尸首，从他带着残兵败将奔行千里，破了东安王（司马繇）的七风阵，就可以看出这个少将军此后必成大器。”
　　“可文澈他已是朝廷捉拿的要犯，只怕再无——”
　　“这天——”少年抬起头，仰视天空的冬阳，“也是会变的，一朝落难也可当作磨炼，未必就是坏事，更何况还有贵人相助，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那眼下我便去寻他就是。”
　　“哼，这贵人我可不想抢着去当。”少年以唇含叶，枫叶连朱唇，红艳无比，“顺水人情我还不会，现在与景文生分了可不好，情面自然要顾，可亏本的买卖我也做不来。”
　　“谨劭明白。”
　　“嗯。”
　　红枫被风吹起，少年扬起稚气的微笑，“王家支系庞大，盘根错节，我那堂兄王敦与我也是面和心不合，自母亲死后，我竟无依靠，谨劭啊，这几年只有你和棠厉一直跟着我。”
　　蓝衣少年忽地跪地，含泪而语，“属下必誓死效忠公子。”
　　少年慢慢蹲下身，眨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
　　“如果本公子没有猜错，姑母死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劭儿就是你吧？”
　　他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略小些的青涩少年，嘴唇颤抖，猛地俯下身。
　　“起来吧，前尘往事本公子不想追究，”白衣少年拍了拍衣袍，慢慢站起来，“不论亲或不亲，我只要你的忠心，仅此而已。”
　　“是。”
　　两人迤逦而行，在这一片火焰中穿行。
　　半晌，谨劭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那被绑的女孩又该如何处置？”
　　少年背着手，微微一笑，轻转眼眸，看向浓艳艳的枫林，淡淡开口：“棠厉。”
　　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属下在。”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他用手遮住眼帘，仰头而望，笑的纯真，“有人想暗算我，幸好那丫头出现的及时，倒也算是我的福星了，委屈了她几天，如今便放了她吧。”
　　“是。”
　　一阵风吹过，红色的枫叶摇摇曳曳，缱绻飞舞。
　　一时白袍翻飞，青丝飘荡。
　　“还是带上她吧，左不过一七岁女童，像是遭了什么大难，倒可怜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