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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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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山麓,一古刹。
书斋内,窗明几净,却不见人。
一小僧只将茶端放桌上,便自退出,忽闻得一女童嘤嘤稚语,“风ss而四起兮,霜皑皑而依庭,日晻暧而无光兮,气....气刘(瀏)栗以洌清.......”
小僧急转入□□,见一妇人正坐在桃花树下,一袭天青色纱衣,略施薄黛,容貌虽陋但气韵独特,眉眼间尽是忧色,放下手中针线,质问女童——
“雨轻,昨儿掌灯时分,你又溜去哪里了?我教过你许多回了,竹径崎岖,夜时不可去行走——”
“娘亲,您不是常说花阴竹影下多趣味,我自然想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童浅浅一笑,嘴角显现出一对梨涡,“娘亲,快看呐!”
只见她双手攒着的丝帕忽然抛到空中,包裹着的鲜丽花瓣漫天散落,柔风拂起丝丝沁香,接着便是一阵清脆的笑声。
妇人正无奈摇首之际,小僧近前禀道,“住持请女施主到禅房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有劳了。”那妇人敛容低首,沉思片刻,起身走上石阶,望着雨轻,竟发哀伤一叹,“当此世界,竟无我母女二人栖息之地,天真要灭我左氏!”
走过廊庭,瞥见一黑衣男子行色匆匆转过门廊,倏尔不见,心下生疑,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不知怎地愈近禅房愈慌乱,这时,身后一男子轻拍其肩膀,笑问:“阿芬,别来无恙啊!”
她转身,心悸,却讲不出半句话,只傻傻地愣在那里。
“识不出我了吗?你可是我心心念念之人哪,不要对我太无情,”他一把牵住她的手,笑说:“我已告知了住持,今日便接你回宫,虽先帝(司马炎)已去,但你也曾身为贵妃,岂可长住荒野之地?”
“子彝(司马伦),你怎么会寻到这里,我想当日已经与你说明了,贾后容不下我,如今被贬为庶人,倒也重获自由,我不再求荣华,只盼半生安宁,偏偏你又出现——”
“你怎么就不解我意,当真又要辜负我?”
她垂下头,刚要退步,就被他单臂拉入怀中。
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幽深的眸子发亮,低头重重咬了她殷红的唇瓣,抬起她尖尖的下巴,狡邪的笑说:“世人皆知你样貌丑陋,我却视你作珍宝,阿芬,你的皇帝丈夫已经死了两年多了,我深知你被迫进宫的苦楚,可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在为那个薄情的男人囚禁自己的心,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我?”
“不,我不配再拥有爱情,我已是残败之柳,哪里还敢奢望——”
司马伦轻轻捂住她颤抖的朱唇,凝视着她,深情地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去诋毁你的清誉,更不允许你再如此轻视自己,在我眼里,你永远如白玉般无瑕,一切都归咎于贾谧那个奸佞,日后我定会让他血债血偿!”
她哪里经得住这些话,又开始咳嗽起来,本想拿帕子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但还是无奈的垂下了手,背过身去,淡淡说道:“昔日我苦苦哀求你带我远离这是非之地,你却不敢违抗圣命,眼睁睁望着我入宫伴圣;今日贾南风欺凌我至此,你可敢立刻闯进宫杀了她为我泄恨?”
最后四个字,她忽然提高声音,尖利如刀剑,猛刺入对手心房。
司马伦心头大震,猛然倒退了几步,随即立刻稳住,微微眯起眼睛,答道:“贾南风早晚会死在我手上,但不是现在。”
她气喘的厉害,慢慢靠到倚栏处坐下,神色凄然。
“我知道,我也清楚,你不需要对我保证什么,我有雨轻这个女儿,已心满意足。”
他听了,更加一股怒气上涌,挺直脊背,重重一拳捶在身侧的柱子上,狂傲的冷笑,“雨轻,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你竟当她作亲女,真不懂你在想什么?”
“夫人,出事了!小姐她——”裴姑一路跑了过来,难为了她拖着臃肿的身子,圆圆的脸庞涨红,用衣袖抹了一把汗,继续说,“小姐擅自摆了阵,拦住一队官家的人马,这可如何是好?”
“真是胡闹,雨轻这孩子越来越放肆了!”她起身,一脸怒色。
“摆阵?真稀奇,一个七岁女童,我倒真要去见识一下了!”司马伦对着她玩笑着说。
她并未理睬他,转身下廊,疾步往外去。
司马伦暗自揣摩,迈着小步悠闲的跟在后面。
寺外十里柳亭处,只见一乌云高耸的女子执着一面小令旗,立于土山之上。
山下一队人马,为首者身穿蓝衣,手持长剑,未及弱冠,而身侧的人与他相差不大,通身白衣,目朗眉秀,身姿如一丛挺拔的青竹般清秀,左额上还有一根白发显得格外特殊,只见他凝眉高望,问:“矜弈,这是何人?为何阻我去路?”
“公子,是名女子,属下也不知她是何来历。”
他浅笑,“这倒有趣,看看也不妨。”
只见那女子把令旗一招,引出一队女子来:一个穿红的,夹着一个穿白的;一个穿青的,夹着一个穿黄的。俱是包巾扎袖,手执着明晃晃的单刀,共有一二十个妇女。左盘一转,右旋一回,一字儿的排着。
“矜弈,识此阵否?”
“此是长蛇阵,何足为奇!”矜弈笑答。
只见那女子又把令旗一翻,众妇女又四方兜转,变成五堆,一堆妇女四个,持刀相背而立。
他定睛仔细一看,反倒笑起来,“这背后必是个女军师了,矜生,我看这五花阵可以让你小试一下刚得的这把宝剑,如何?”
“这有何难?”矜弈忙把衣襟束起,掣开宝剑杀进去。
两旁女子看见,如飞的六口刀,光闪闪的砍过来。矜弈疾忙把剑招架,那五团妇女,见他投东,那些女子即便挡住,裹到东来;投西,他们也就拥着,止住去路。论起矜弈的本领,这一二十个妇女,何难杀退?一来刀剑锋芒,恐伤了她们不好,二来一队中有一个女子,执着红丝棉索,看将要退时,即便将棉索掷起空中,拦头的套将下来,险些儿被他们拖翻,故此未能出围。
矜弈站定一望,只见土山上多了一扇屏风,若隐若现粉色纱裙随风飘摆着,矜弈掣开宝剑,直奔向土山来,那女子忙将令旗往后一招,后边钻出四五个皂衣妇女,持刀直滚出来,五花变为六花。矜弈忙挥舞手中剑,遮护身体,且走且退,到竹枝边出围。
“你是谁?”屏风后的女子显身,笑盈盈的望着他。
矜弈一怔,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女童。
“破阵事小,难得你心善,”雨轻摇着小脑袋,阳光映上了她粉嫩的脸颊,仿若初绽的桃花,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矜弈。”
雨轻遥望山下的另一个男子,扑哧乐了,“想必下面的那个人定是你的主子了,说来奇怪,我看他竟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