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小札：烟雨景歌》悲情秋水

2、第二节

　　土山下的人亦仰首深深望着她，风中仍带着丝丝芬芳。
　　“好吧，算你赢了。”一团孩子气的雨轻撅着小嘴，刚要撤身离去，不料被矜弈一手拦住。
　　“且慢，我家公子还有话问你呢。”
　　雨轻一脸天真，道：“我可没有话与他讲，也没那闲工夫。”不知为何，雨轻很坏心的愉悦着。
　　“可是——”
　　倏尔一黄雀飞了来，扰了他的心绪，再看时女童已没了身影。他尴尬的收剑入鞘，速速奔下山，将方才的情形禀告给公子。
　　“看来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只怕是见着那鬼机灵的丫头心软了。”
　　矜弈低下了头，不语。
　　“我们也该赶路了，不然可就要错过与阿玠切磋棋艺的机会了。”
　　“是，公子。”矜弈这才抬起头，一身蓝衣映这肤色更加雪白，俊秀的面庞下多少还有几分青涩。
　　“那是.......左.......”公子睿眉头深锁，见山头上一妇人正慌张找寻什么，没过一会就匆匆离开。
　　他惊诧不已，但心下细细思量，实不愿再去理会有关宫中的任何人、任何事，毕竟那里曾使他伤心绝望，使他夜夜不能寐。
　　回到寺中，左芬仍气愤难耐，坐回软塌上，雨轻跟上几步，急忙道：“娘亲，娘亲，我.......”
　　左芬疲惫的摆摆手，道：“你本事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不用再听我说教，不如就离了我去别处吧。”
　　雨轻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娘亲，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雨轻还能去哪里呢？没了娘亲，也就没了雨轻.......”
　　左芬苦笑，凝视着雨轻无知的面孔，忽然神情严肃起来，“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何谈没有我就没有你这种话，你仔细听好了，从今日开始你不必再跟着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娘亲，娘亲.......”雨轻过去扯着左芬的袖子，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娘亲，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左芬烦躁的一把甩开女儿的手，厉声道：“什么娘亲，以后不准再这样叫我.......不对！以后都不要见了，裴姑，给她收拾行李，我不想再看见她，送她走！”
　　雨轻从小被娇惯，左芬从未如此厉色，顿时呆了：“娘亲，娘亲，你怎么可以.......”
　　左芬霍然坐起来，神色严厉：“都是我的疏忽，只当你是小孩子，多娇宠些也无妨，没打量那些杂七杂八的书籍反被你读了去，惹下这祸，这真是要我的命哪！”
　　“夫人，这事算来也不大，何必再责骂小姐——”裴姑在一旁宽慰道。
　　丫鬟筱蕙也在一边劝说着，“夫人，我看小姐这次也是无心的，何况又没伤着人，不必大动肝火。”
　　“你们哪里知晓这其中的厉害，今日子彝来找我，我就知道宫里又要发生大事了，偏生这孩子不让我省心，唉，我真是前辈子造了孽，才让这小冤家来搅我！”
　　雨轻抬起那淌着泪珠的脸庞，不怎么明白母亲的话，只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不能辩白什么，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去抄一百遍《女诫》来，”左芬扭过脸去，不愿瞧她，“你可仔细着，再有下一次——”
　　“雨轻不敢了，娘亲，那午——”雨轻试探着想要再问，却又怕再惹娘亲生气，便闷声不语。
　　左芬终是不忍，待雨轻离开后，就吩咐裴姑做些饭菜给她送去，恐她一早饿到了现在，哪里还有气力在偏堂抄书呢。
　　垂下来的幔帐飘来飘去，雨轻的眼睛也跟着转来转去，放下笔，几页纸早已被从窗外刮进来的一阵风吹落一地，她也无心去管，只是在想娘亲方才的话，想得出神，竟不知筱蕙已经提来了食盒，正一盘一盘端出来，放在桌上。
　　“小姐，该用午饭了。”
　　雨轻这才慢悠悠的挪步，埋怨道：“蕙姐姐，我早就饿了，你怎么才来呢？”
　　“呦，方才我不叫你，你也不知道饿，现在反过来怨我，我可真是委屈的很。”
　　“娘亲怎么样了？可气消了？我几时可以出去？”
　　“小姐，你就省省吧，别再弄出什么事来了，我看夫人刚刚咳嗽的厉害，服了药好半天才休息下，你是不知道——”筱蕙欲言又止。
　　“我不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只是个婢女，哪里知道许多，只是夫人曾经在宫中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出了宫，自在倒是自在了，但终归——小姐，以后你可就改了吧。”
　　雨轻抬头，看着筱蕙一脸如姐姐般关怀，压着极低的声音，正色道：“今日那个叫子彝的男人是宫里派来的吗？”
　　筱蕙脸色黯淡，低声道:“.......他.....他是司马伦.......”。
　　雨轻听着觉得名字耳熟，但也不曾与他照过面，心下思量他与母亲交谈什么呢，难道——
　　“小姐，有句话不知筱蕙该不该讲——”
　　“蕙姐姐只管说就是。”
　　“夫人一身清白，只可惜有人暗中算计，才酿成今日境地，住持曾与夫人有数面之缘，便留这么几间房与夫人暂住，可那些人怎会轻易放过夫人呢？”
　　“是什么人要害我娘亲？”
　　“这其中牵涉厉害之处——”
　　“筱蕙，还不退下去！”裴姑厉声喝住，大步走了进来，“就知道偷懒多舌，小心我告诉夫人，掌你的嘴。”
　　“裴姑，千万不要，我这就出去干活。”筱蕙声音都有些发颤，急忙掩门退下。
　　裴姑已是怀胎六月的人，行动多有不便，即使如此，里里外外仍是她操持着，她也从不抱怨，为此雨轻甚是敬重她。
　　“小姐，请恕奴婢在这里多一句嘴，”裴姑坐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夫人之前的话是有些说重了，小姐听了莫往心里去，夫人也都是为你好，她通共你这么一个女儿，疼你都疼不过来呢，怎会赶你走——”
　　“我明白，裴姑，”雨轻像个小大人似的端坐在那里，有些愧意的半低下头，“娘亲她只是在担心我的安危。”
　　“小姐明白就好，”裴姑长舒一口气，抚摸着雨轻圆圆的脸庞，笑说：“可人儿，别耸拉着小脑袋，我想闷坏了你也不好，明日舅老爷（左思）要来，到时候定会带上你这个宝贝外甥女去城里逛逛，你可想去？”
　　“可娘亲那里——”
　　“莫怕，有我呢，我会好好给夫人说的，你只管去逛就是。”
　　雨轻脸上终于露出笑颜，搂着裴姑的脖子，撒娇着说：“还是裴姑最疼我了，雨轻到时候给你买你最爱吃的桃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