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我》木木禾白

1、1

　　我决定四十七天后死去，要在一湾干净的可以清楚映照天空的水中。穿着宽松，浸了水之后会飘起来的布料所做的衣裳。长发披散，极柔顺的荡漾。赤了双脚露出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十分安详、美丽的死去。没有野兽来吞食我的肉 ，没有时间飞沙来腐蚀我的骨，没有世俗的眼神来诋毁我的灵魂，就那样完完整整的死去。

　　做决定的那天，我睡在了姐夫的怀抱里，姐姐刚死了两天。

　　“哎呀，真是可怜呢！好好的走在街上也会叫马车给撞了。”

　　“听说撞的真叫难看，整个头都被车辙给碾了，脑浆子流了一地……”

　　“嘘，她妹妹过来了！”

　　一身丧服的娥拎着一个竹篮刚走近，原本聚在一块闲磕牙的妇人们就都各自散开了。

　　“你要的东西我明天给你啊！”

　　“好嘞！”

　　“听说东桥那儿新开了间布庄，咱们瞧瞧去。”

　　……

　　刻意大声的寒暄和招呼令娥觉得好笑，只要瞧那些人躲闪的眼神，就知道他们刚才一定是在说姐姐的事，一群没胆的人，只敢在人后说是非。娥的嘴角忽尔挂上了一丝令人费解的微笑。

　　娥的篮子里装的是一些元宝蜡烛和祭奠用的糕点。她姐姐的坟是在姐夫家的家墓旁边，姐姐是妾，不能入姐夫家的祠堂。

　　用打火石将香烛点燃插在坟包前，娥取了一小叠黄表纸，折成元宝和莲花，再点着烧掉。白色的丧服外罩了一袭黑纱，额上绑着的白带子，长长的在风中飘飞。娥一句话都没说，只深深的呼吸，看那喷出的白烟慢慢消散。

　　“你先来拜她了？”穿了玄色衣裳，面色苍白的男子，他略有踌躇地走到娥身后。

　　“姐夫，您来这儿与理不合，接只是个妾，您这样不是叫她泉下不安吗！”娥悲戚地说道，手中的黄表纸都撒了一地，“姐姐的坟只有坟包没有立碑，来年长满了荒草，怕是会认不出来了。”

　　“呃，她去的突然，我心里难受，就来看看。这坟，是规矩，不过我已经让人去刻木牌了，就埋在坟前地里。”男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他是一路跑来的。

　　“那可要多谢姐夫了。我现在住在张家铺子右边第二间的小跨院里。姐姐落在姐夫府上的东西，就劳烦姐夫有空送过来了。”娥提起篮子，头微微垂着左半边的脸，捋了捋领口便顺着来路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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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娥，在做什么呢？”一身淡绿的裳子，拿了把梨花木梳子，面容娇好的女子坐在阁楼的小窗前，梳理着如乌鸦翅膀般黑亮的发。

　　娥偏着脑袋，偷瞟一眼姐姐再在纸上描上一笔。

　　“是在画我吗？”女子带着春的潮暖，弯下身子在娥的肩头探望，黑发瀑布似的垂在娥的脸旁。

　　噗哧！女子笑了柔软的嘴唇抿出优美的弧线，“哎呀，原来是在练字，可你怎么把你的名字写成女我了？”银铃般的声音荡在小阁楼里。娥爱极了这样的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倦懒的猫偎在姐姐的怀中。

　　“你在做什么？”娥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沉溺在回忆里时间总是过的飞快。

　　姐姐的男人正拿了一只西瓜灯笼站在堂前。

　　“姐姐的东西都送过来了？可别把她心爱之物给落了。”娥拔出火熠子把屋里的灯点亮。因坐着吹了风，脸上浮着青色，再映着缁衣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男子吞了吞口水，“都拿来了，连她以前写字用的银毫笔，还有睡的榉木雕花牙床，爱用的褥子、毯子、洗漱用具等等。”

　　“那可好，既怜了姐姐，又遂了夫人清走硌脚的石子的愿。”娥冷冷地笑着，“可姐姐最心爱的也得留下……”说着，娥伸出两条冰凉的手臂抱住男子的背，“姐夫可是姐姐的最爱啊！”

　　哗啦，灯笼掉到地上，很快烧着了，然后一片灰烬。风吹了进来，摇移的烛影在小屋的墙壁上变幻着各种奇异的图案。

　　娥躺在男子的怀中，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睁到天明。

　　男子一脸尴尬之色，手忙脚乱的把衣服穿上，却又发现外袍已被撕破不能再穿了。娥赤着脚，从床头的一只楠木箱子里取出了一套簇新的外袍，仔细的给男子穿戴好，还不忘用手顺了一下领口。男子一窒，那是娥的姐姐常常做的动作。

　　“嗳，还是姐姐手巧，这袍子做的真是合身，可见姐夫确是姐姐最心爱的。”娥巧笑倩兮的端详着，全然不理会男子越发难看的脸色。

　　送走了男子，娥拎了篮子又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