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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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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问詹誉,他觉得洛易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定会说——一个世界上少有的傻子。
Sally果然暴跳如雷,她先是冲崔言维发了一通火——詹誉知道她实际上是做给他看的。然后她做了所有女人在暴怒边缘最可能会做的事:翻旧帐,Sally细数了詹誉从二十五岁回国起给她惹来的每一件麻烦,最后冷冷地下结论:“我不管你平时在圈子里怎么玩,你爱玩男人女人都和我没关系。但你绝对不能在外面被拍到。如果你管不住自己,那就雇个人来管住你。”
“说完了吗?”詹誉松松垮垮地系着睡袍,坐在雪白的意大利手工真皮沙发上,判断Sally已经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他终于拿开了挡住脸的公关稿——主要是为了挡住Sally激动起来不受控制飞溅的唾沫。他冲Sally眨眼一笑,向前推了推水杯,“喝点水。”
Sally多年来给他擦屁股,已经不吃这套,她捋了一把长发:“总之,要么你照我说的做,要么你就自己解决。”
“我认为你的方案不太善良。”詹誉说。
崔言维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詹誉全当没有看见。在Sally离发飙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时候,她总算想起来这个她恨不得直接打死的男人是她的雇主,她控制住表情,却抑制不住冷笑一声:“善良?詹大少爷,这个词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可实在是太新鲜了。”
“我会接受访问。”詹誉相当冷静地说,“我会念你给我的稿子。但不能把洛易卷进来。”
“他已经卷进来了。”
“我的确不是什么正派的好人,Sally,”詹誉摇摇头说道,“但我也没有坏到那种程度。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我不能把这件事推到洛易的头上,让他因为一件没有做过的事被指责。”
Sally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们才认识了几天?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难道就因为你在慈善晚会上和他睡了一觉你就能承诺这种事?你们是睡过了吧?”她已经慢慢平息了怒火,声音里只剩下不可思议,“你是突然变成了三岁的天真小孩还是突然变成了情圣?”
崔言维欲言又止地看看他,又看看Sally,最终没有说话。
詹誉的目光十分平静:“他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他慢慢地说,“我比你以为的要更了解他,我们认识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就是救我的那个人。”
Sally不赞同地摇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人人都认得你的脸……”
詹誉打断她,用少有的认真口吻说道:“我很想告诉你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我觉得现在没有时间了。我只能直接告诉你我的结论:这件事一定不可能是洛易做的。”
“地点、时间、日期都是他定的,那家餐厅的位置十分隐蔽,但你们恰好就被拍到。”Sally细细的眉毛往下撇,目光怀疑地在他脸上梭巡,“今天之前,他只是一个籍籍无名、被雪藏的导演,而现在,我的线人说已经有几家主流媒体要给他做专访。”
詹誉坦然地看向她:“他答应了吗?”
“目前没有消息。”Sally飞快地说,“好吧,如果排除了他的嫌疑,你们中一定有一个人被盯上了。而盯上你的人,我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想,我想你也是…”
詹誉点点头:“你还记得我被绑架那一次吗?”
“实际上,我认为这是一次非常高明的栽赃。”
“……所以这是一次很明显的栽赃,我知道,你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詹誉对电话那头说。
Sally已经先行离开去打点其他环节,崔言维留下来和他一起等造型团队,准备下午的采访。崔言维一直在打电话,和公司方面沟通。消息早上一被出来,就立刻上了热搜,有些媒体甚至打出了【詹誉真实性向曝光,千亿家产恐无人继承】这样耸人听闻的恶心标题,一时间各种恶毒的攻击和他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哪怕公关团队第一时间压下来了热搜,股票依然直接暴跌了五个点,董事会都要气疯了。
好消息是,老头子还不知道这件事,他至今没有打来电话问罪。詹誉滑动着未接来电页面,发现在他还睡着的时候,洛易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犹豫了半响,将电话拨了回去。
“你是看不起我呢,”洛易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是太相信我?”
“不要得寸进尺。”詹誉一哂。
洛易笑了两声,詹誉可以想象得到他的样子,一定是很傻地露出两排牙齿,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詹誉觉得他如果转行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但洛易突然沉默下来:“我很抱歉…”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像只犯了错的大狗狗。
“别再道歉了,这不是你的错。他们要对付我,有的是把柄可以抓,没有你也会有别人。”
洛易的呼吸声顿了顿:“是谁要对付你?”
“就是我上一次…”詹誉止住话头,他猛地想起洛易实际上并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在他回来以后,他们讨论了很久,为了权衡各方面的利益,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决定对外宣布那是一个意外。
“我上一次被爆出绯闻。”詹誉淡淡地说。
洛易没有说话。詹誉知道他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很敏感,是艺术性的那种。但同时,像他这样常年孤身一人奔波在无人区的人,不可能没有直觉性的敏锐和警惕。他正在思考要怎么修饰一下,洛易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今天接到了好几个报社和新闻网打来的电话。”洛易说,语气有些苦恼,“他们要给我做专访,我拒绝了,但他们一直打给我,我必须要去换个号码了。”
“我觉得你要先担心一下你家楼下有没有狗仔。”詹誉说。
洛易那边传来拉开窗帘的声音,他似乎往窗下看了看:“那倒没有,他们动作还没有这么快。”
他们又随口聊了几句,崔言维过来提醒他造型团队已经到了,詹誉让洛易小心狗仔,随即挂了电话。
做完采访,詹誉感到精疲力竭。他讨厌这样的“公关游戏”,虽然像他这样的家世,几乎从小就长在镁光灯下。但他讨厌这样的感觉,记者们虎视眈眈地围着他、盯着他,他必须时刻全神贯注,因为他们都在等待詹誉出错,然后就可以写进报道里。一帮秃鹫。詹誉疲惫地摔进沙发里,开了瓶酒。
“在我走之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Sally站起身,开始收拾桌面上散乱的文件,状似不经意地问,语气却十分严肃,“我必须要知道,你们是恋人关系吗?你知道,我们有个约定,一旦你的感情有了进展…”
“我们不是。”詹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我和洛先生是非常好的朋友。”他对主持人说,“大家都知道,四个月前,我出了一次小小的事故,我在驾驶快艇出海的过程中撞到了礁石。”
相机按下快门咔擦咔擦的声音不绝于耳,闪光灯刺得他眼睛有些发痛。
“在那次事故中,是洛先生及时地发现和救助了我,把我送到了医院。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已经淹死在海里了。”詹誉露出他应对媒体时惯常的轻浮笑容,现场不少人因为这句玩笑话而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主持人,还有现场拿着摄像机和话筒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贪婪,那是一种想要把他剥光推到聚光灯下的邪恶表情,那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我必须说,部分媒体刻意曲解我们的关系,是非常不光彩的行为。洛先生是个很善良的人,我很尊重他,他理应被尊重。我很愤怒他因此收到一些恶毒的攻击和谩骂,请不要再去打扰他。”
“最后,我要向因为我的事情而被遭到舆论攻击的LGBT群体道歉,同时我也要说,性取向是平等的,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权利。我们对一个人的评价,不应该建立在他的性取向上……”
“数据逐渐趋向正面了。”Sally在电话里对他说,“这段时间你们暂时不要在外面见面,还有,给你的救命恩人换个不会被拍到的地方住,狗仔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料,不管被拍到什么都够我们折腾的…”
“那不如让他住来我家,我这里空房间很多。”
Sally的语气充满了怀疑:“你们真的没在谈恋爱吗?你没在骗我吗?如果你敢骗我我一定会用高跟鞋抽你屁股。”
詹誉再三保证后Sally才罢休,他给洛易打了个电话,简单解释了原因,告诉他尽快收拾东西,他的司机很快就会来接他。
一个小时后洛易到达他的豪宅,他的随身行李很少,只有寥寥一个背包。穿着运动衣和休闲裤,显然是时间太紧没来得及整理头发,脑袋上乱七八糟地支棱着。
詹誉拿着酒瓶去开门,朦胧的月光洒在前庭,洛易站在那片影子里,异常地年轻俊美,看起来清爽得像个刚打完篮球回来的大学生:“晚上好。”
詹誉喝得有点醉了,他应该把洛易带进来,然后上床去睡觉,但他却站在门廊上,饶有趣味地盯着洛易看,他的目光一定是有温度,因为洛易的耳朵和脖子都变成了粉红色,他有些局促地抓了抓头发:“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詹誉挑挑眉,回身走进门内:“我对你的服装品味感到十分担忧,你穿成这样我要怎么带你去餐厅?”
“我做给你吃。”洛易踏进门内,环顾四周,“拜托告诉我你家厨房不是摆设。”
“崔言维用厨房煮过一次泡面,别的我就不知道了。”詹誉打了个呵欠,随手指了指楼上:“我今天太累了,要先去休息。”他走上楼梯,又停下来冲洛易眨眼一笑,“你可以自己转转,想要哪个房间自己挑,都已经打扫过了。”
“詹誉?詹誉?詹誉?”
詹誉极其缓慢地张开眼睫,眼前的景象逐渐清起来,洛易正站在他的床头。
“你怎么进来了?”他揉着额角,感到头痛欲裂。
“你做噩梦了,一直在大喊大叫。”洛易看着他,语气有些奇怪。
詹誉十分疲惫地坐起来,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的头很痛,嗓子也很痛。宿醉的感觉很糟糕。洛易给他递来一杯温水,看着他喝完,却没有离开。
“我要休息了。”他提醒道。
洛易静静地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分钟、两分钟,他站在那里,眉目很深很深。他轻轻地问:“你不是因为快艇撞上礁石才出事故的,对吗?”
“你在梦里一直喊:不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