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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筹谋者谁 ...

  •   三更天,笛声远去之后,绛州刺史府又恢复了静默。“那么。”砚零溪拍了拍成天涯的肩膀,然后看了宁静远一眼。“静远,把这家伙拖回去休息。”
      “有事。”成天涯直挺挺立着,似乎不为所动。
      砚零溪眼神微动,“哦?”
      “咻!”成天涯腕部一甩,一枚灰色令牌窜入砚零溪左掌,随后兀自踏出门槛,扬长而去。

      “哎,什么脾气。”砚零溪无奈摇了摇头,摊开掌心,映入眼帘的便是令牌上的飞云十字剑纹,他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宁静远瞥过令牌,“这是第二道云玄令了,看来联盟急着要我们回去议事。”
      “嗯,也许只有你一个人回去了。当然,是在送走成天涯之后。”砚零溪眯眼点点头。
      宁静远一听,面露疑惑,不由愣住。

      “武林联盟,八万六千名成员,又不是只有我一人筹谋。”砚零溪将折扇悬在腰间,“三个月前,岳阳楼之会,联盟、江月楼、剑室派三方势力剑拔弩张。当时江南大仓全员戒备,列阵淮南道与江南道的边界天渡河。联盟方面为作应对,让江淮派剑师率领本派三部主力与之对峙天渡河。”
      宁静远思索片刻,“江淮派剑师,你是说景林笙?你要让他入局?”
      “不是我,是盟主的想法。”砚零溪淡淡地说,“更何况三姐已是家主,我也不好总抢她风头对不对……”

      宁静远疑虑未解,“还有别的理由,是么?”
      “哎呀哎呀。”砚零溪一声讪笑,“静远兄学聪明了嘛。”他摊开手掌,挪开灰色令牌,其下还压着一枚很薄的黑玉令。
      宁静远看了一眼,“这次是砚二少还是三小姐的传信?”
      “都不是。”砚零溪目光中带着一丝神秘,“能让本少亲自走一遭的,当然只有……”

      长夜将破晓,绛州城外,阡陌旅客,愈渐稀疏。东方一线苍白之际,一辆墨色马车急急而来,不远处,落辰驿站的镖旗在五月的细风中猎猎作响。
      “天涯啊天涯。”砚零溪闲适地靠在车厢一角,双臂枕于脑后,“黄泉烛不扩散已是万幸,你还和人家动武。”
      由于火毒缠身,成天涯只穿着短袖半开襟的墨衣,他闻言只是撇过头,不想多做解释。

      前方,一名裹着玄黑色帽兜长袍的人直挺挺立在道路中央,胸前的飞云十字剑纹分外扎眼。墨色马车不由得急停,黑马发出一声长嘶。
      砚零溪叹了叹气,“今晚的不速之客真多呀。”
      “有人在挡路。”车厢内,宁静远修长的睫毛闻声微动,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而此刻李青舟正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发出均匀的气息。

      “敢在绛州阻挡砚家马车。”成天涯拳头一拧,露出不悦之色。
      砚零溪眼珠一转,抬臂示意其他人不必外出,“不露脸玄黑长袍,云玄门。难道……”折扇在手,挑起墨色帘帐,朝外走去。

      下车之后,砚零溪恭敬地朝不速来者行揖,道:“暮副门主,有失远迎了。”
      云玄门副门主、玄部总领暮百里扯过玄黑色长袍,兜帽翻下,露出他一贯稳重泰然,“砚十一少。”
      “我昨日的传书中不是说了要暂缓几日回云玄门?”砚零溪瞥过暮百里身后的驿站,有六名灰衣云玄门弟子抱剑来回踱步。
      通常来说,白、蓝两色装束的云玄门弟子均属云部三宗,灰、蓝装束的则属玄部三宗。
      “但是。”暮百里稳静的眼神似乎变得暗沉,他一挥黑色大袖,两张风格截然不同的信函落在砚零溪手中。
      一张玉白色,印有剑室派七叶标志;另一张青瓷色,印有三星江天标志。

      显然,这封信笺,分别来自剑室派与江月楼。
      砚零溪打开信函,玩味的笑容愈深。“这可真有意思。”
      “他们几乎同一时间发来信笺陈述此事。耐人寻味的是,剑室派宣称江南大仓杀害了叶风庭,而江南大仓称是剑室派所为。”朝霞之色穿过暮百里的发鬓,照亮了那张谨然沉稳的脸庞。
      砚零溪一甩臂,信函从窗缝中飞入车厢,“静远,你看看。”
      “你的想法是什么?”暮百里盯着砚零溪,微风拂过后者的发丝,似是细思,又似是谋算。

      暮春五月,风和景明,晨曦与朝霞辉映之间,一翼北归旅雁,飞过云雾掩映中的仙室山上空,俯瞰剑室派繁华兴荣的八剑宫之七,穿过峰峦层云,最终落在了仙室后山。
      这片后山静林之中,坐落着一处空幽的道观,也就是剑室派八剑宫之首,紫霄龙泉宫。
      紫霄宫内静谧无杂声,直到晨钟响起。

      剑室派有八剑宫,后山为掌门剑宫,紫霄龙泉宫;前山有两大宫、五小宫,五宫又名五龙宫,信奉战国时期剑祖欧冶子所铸湛卢、胜邪、纯钧、鱼肠、巨阙五剑。传说,五剑最终皆入水化为龙王。
      两大宫则为同尘泰阿宫、和光工布宫。

      通往后山紫霄宫的山间小路已显荒凉之态,遍布茂密的荩草,石阶长满了苍苔。
      紫霄宫百步之外,有一野冢孤立,两株矮松侧于两旁,朴实的石碑却是干干净净,不沾尘灰。
      一阵细风吹落几片树叶,也吹来了一抹窈窕身影。

      这一天,有一双玉白色的长靴随那浅碧色的倩影步入杂草丛生的阡陌。
      浅碧色的身影转过荒芜小道,最终停在了紫霄宫前。
      紫霄宫并非与山野间的荒芜一致,相反,朱红色的墙壁与青瓦均是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尽显庄严肃穆之感。
      那敞开的红木大门内,只听幽幽箫声,似青萍流水、风拂柳叶。

      “掌门,天水成碧求见。”天水成碧端立门前,低眉垂下浅绿色的袄袖。
      箫声半曲过,渐渐淡去。
      而门后出现之人,白衣无垢如孤云野鹤,墨鬓束发,英眉朗目,手执一支天蓝色长箫。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天水成碧眼见来者,稍显一愣,随后扬起淡雅从容的笑,“荒箫前辈,多年不见了。”
      “不多,刚好十年。”被称作荒箫的白衣中年人,平和的脸庞亦无风雨亦无晴,宛若久居世外的清净道者。
      他身后的紫霄宫内,除了一尊周公像之外,只有两排烛台和陈列齐整的蒲团。
      “抱歉,晚辈本无意叨扰您清修,更无意打搅掌门。只是此番乃剑室派数十年从未有过之存亡之秋。”天水成碧语罢,不惜罗裙披地,屈膝拜于荒箫跟前。
      “哈。”荒箫听闻,却是一声轻笑,仿佛自嘲。他遂转身朝空无一人的紫霄宫一拜再拜,随后幽幽道:“掌门他,早已下山云游了。”

      风似不经意间吹落几片树叶,落在紫霄宫门前,天水成碧心中一惊,“云游?掌门去了哪里?”
      荒箫低头望了两眼风中落叶,苦笑着抬起灰色的布靴,“十年归不得,忘却来时道。还未到时机,就不必劳烦掌门了。你方才所说的存亡之秋,是怎样一回事?”

      “这件事要从三个月前的岳阳楼之会说起,我派与江月楼同联盟达成和约,组成一支客卿,共同对抗东北方的契丹和北方突厥。江月楼主叶风庭前往幽蝶岭指挥官军与突厥主力交战,返回途中已是重伤,故被江南大仓之人所留。我与黑仲云、白季风三人设下剑阵,暗中营救,虽与江南大仓慕星影、玄炼、星筠三人战成平手,但叶风庭仍身中死咒而亡。”天水成碧叙述着当日之事。

      一来清水无漪、随风出尘的荒箫却露出旷然怀故的神色,隐隐带着几缕讶然,仿佛想起了什么难言之过往。
      “谁?”

      朝阳透出龙门峡山隙之间,映得砚零溪那灰蒙的眼眸也是微微一亮。
      “先前,剑室派和江月楼同为战线对抗联盟,如今却因叶风庭之死决裂。这其中,透析出三个问题。”砚零溪抚着折扇说道。
      暮百里眉间一动,“哦?不用先分析一下究竟叶风庭死于谁之手么。”
      “没必要。”砚零溪扇柄抵着掌心,“如今两大势力同时向联盟指责对方,澄清自己,很明显双方均有决定性证据在手中。那么,真正的凶手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联盟支持谁。”
      暮百里额间横纹微皱,砚零溪眼神一挑,点穿前者的念头,“暮副门主,您似乎话里有话。我不在联盟总部期间,盟主应该会采纳景林笙的建议。你言语中透露着希望我回去之意,想必是景林笙之见,并不符合你的心思。”
      “你知道江淮派一向觊觎江南道之地,景林笙必然希望支持剑室派、打击江月楼。”暮百里稍稍一愣,随后说道。“我还是认为,先攻主要敌人,再灭次要对手,才是上策。”

      砚零溪微微一笑,“是嘛。”他眼珠一转,“说的也是。毕竟剑室派百年根基,岂是江月楼这种不过二三十年之辈可比。可惜呀,本少真是家令在身。不得不办呐。”
      暮百里目光一偏,望向马车的眼神中似乎有些狐疑,“那静远呢,能回来么?”
      砚零溪缓缓转身,朝马车方向喊了一声,“静远,出来吧。云玄门副门主亲身到来,身为本门弟子,避而不见的确有失礼数。”
      车厢微微晃动,帐帘一扬一落,宁静远白衣如雪,缓步下车,朝暮百里敬重一礼。

      暮百里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静远,你似是虚耗甚巨,气色不佳。方才是否恶战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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