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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三分天下 ...

  •   西子湖畔,江月楼主阁通体以红雕木构建,一共五层,江月楼三星建筑群方圆十二顷,丹瓦朱甍,层楼叠榭,远观极为精致典雅。
      第三层楼外围一圈是红木回廊,古朴而景致。有一女子正倚雕栏,她身着浅蓝衣裙,垂鬟分肖,脑后扎着两束发辫,显得明丽活泼。
      几株樱粉色的海棠,和风中零落了几片花瓣,阁中之人正闲看楼前花开花落。
      一道青影轻步而来,描绘着天悬星河的深蓝披衣在微风中飘荡着,温雅的声色,冷淡的语调,吟出一首绝句,“北山烟雾始茫茫,南津霜月正苍苍。复閤重楼向浦开,秋风明月度江来。”

      女子不由地小叹一声,“哎,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还没看两眼,府师就来了。”
      慕星影虽贵为江南府邸之府师,仅次于宗主慕承安之下,平日里向来严肃不喜谈笑、不好女色。但他柳眉星目,双瞳剪水,极尽翩翩公子般的俊俏,甚至可以用秀美来形容他的外貌。
      以至于长年束发云冠、手执青竹折扇的他,每每顾盼,必然生辉,令豆蔻年纪的女子们常为之倾心不已。
      “星筠,众人皆已到主堂。”慕星影脚步稍作停留,语气仍是冷冷淡淡。
      江南府邸左部下属星筠微微噘嘴,罗裙转过,雪白的长靴踏出留恋的脚步,眼神还不忘多览几眼花景,“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嗯。”慕星影握着青竹扇的手覆于身背,随于星筠之后而去。

      绛州刺史府内一处居室内,砚零溪用扇柄叩着木制桌面,“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月江寒放下手中的赤竹笛,继续说道,“二十年前,杜陵北所整合的江月楼势力于营州之战几乎全军覆灭,亟需恢复力量,而那之前杜门一系的李家有一女嫁入皇室,已与昭孝皇帝生下四子李重茂。靠着这层关系,江月楼在淮南道、江南道成为一方霸主,控制着各项贸易往来,在当时与砚家、剑室派、云玄门并称武林四大家。
      “然而杜门却走了一步险棋。”砚零溪淡淡地插了一句,一旁的宁静远也是略微皱眉,月江寒手中的赤竹笛周身似乎飘着一层淡淡的黑雾。

      月江寒看了看砚零溪,点点头说,“那时的江月楼内部产生分歧,原本支持杜陵北,以李家为首的江南大仓势力煽动韦皇后政变,立李重茂为帝。然而当今圣上得一谋士指点,率禁军于皇宫布下杀阵,当时的江南大仓宗主李沨誓以及李氏一脉尽数战死。杜陵北不得不大义灭亲,将江南大仓一系全数上交朝廷处决,李氏一脉仅留最后一人,那个人是他唯一亲人,他下不了手。”
      “那个人是,李青舟的……”宁静远青眸一转,很自然地联想到。

      “他的娘亲,也就是你在白竹林看到的墓碑,杜杨。”砚零溪转过手中折扇,柄端指着月江寒,“家父当时就是圣上麾下那支攻入皇宫禁军的统领。以及,祭酒大人你的话中有破绽。”
      “破绽?”宁静远一听,细细思索刚才的话语,
      “杜陵北根本没有将江南大仓一系擒下的实力。而你,到现在都没有提到叶风庭与这件事的关系。”
      “呵,还真是瞒不过十一少。不错,当时叶风庭的父亲叶婴,就是圣上得到的那位谋士。杜陵北深知难以与李家抗衡,叶婴翩然上门,指点他可以求助云玄门卿若笑。”

      “本少听闻江月楼内讧之后,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江淮派突然崛起,控制了整个淮南道。想来是……”

      “不错,卿若笑要求杜陵北让出淮南道的地盘给予江淮派。随后江淮派全员出动,血洗江南大仓,李氏一脉就此从武林中消逝。韦后乱后,叶婴带着我和刚出生的叶风庭退隐绛州,那一年我三岁。”

      江月阁正堂,身披紫袍金缕鹤氅的江南大仓宗主慕承安,危坐那代表江月楼主身份的赤心双蛇交椅。
      堂中,府师慕星影、少府主慕青疏、左部夙参辰、右部玄炼、江月东阁领静无瑕以及各自得力手下列坐两侧。
      堂皇厅室,江南府邸众人脸上皆洋溢着荣归故里的喜悦,众人自进入主楼之后便是走马观花,不禁纷纷对楼宇评头论足一番。就连慕承安就坐之前,都不由得多摸了一下这张交椅。
      但尽管叶风庭先前接任楼主数月,却并未坐过此椅。

      “父亲,这交椅舒服嘛?”慕青疏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慕承安捋了捋胡须,眉间皱纹舒展,“嗯,不差。”
      身着月白色衣裳的静无瑕噗哧一笑,“宗主,铲除了杜陵北,叶风庭也死于剑室派之手,如今这江月楼主之位还请高枕无忧。”
      “静阁领,现在应该尊称楼主才是。”夙参辰的墨色外袍背后绣着碗口大小的凌星江月白色绣纹,那是代表着江南大仓的图案。
      慕承安也已年过四旬,锦衣华服彰显着不凡气度,他抬了抬手,“不用在意叫法。毕竟武林巅峰的座位,也不远矣。”

      “那就开始下一步吧。”一旁闭眸静坐的慕星影,握紧手中折扇,蓦然启唇。
      尽管大局初定,他秀雅的脸庞全无半点喜悦之色,令江南府邸众人为之一慑,顿时堂内变得鸦雀无声,静等他的发言。
      “如今武林,九分天下,云玄门独占其三,而砚家、江淮派等各大派也为其副手,令其占七分之势。细细算来,江月楼仅占半席,因此。”锐利的星眸仿佛高悬夜空的银汉天河,似在折射一张更加宏伟、更为严密的计划蓝图。“吞南岳,并剑室,拆分联盟,这便是三分天下之计。”

      江南府邸众人除了慕承安脸上未有波澜,其余众人皆是震惊,缩在角落的星筠听闻剑室二字之时,身躯也是微微一颤。
      左部夙参辰稍加思索之后表达了自己的疑问,“联盟未立之前,武林陷入南北武林对峙之局,那时剑室派与南岳剑盟代表南武林多次击败北武林,如今虽有所衰,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何吞并之?更何况,联盟已立数十年,前有砚清池怀柔并举,后有卿若笑恩威并施,要想从中离间,谈何容易?”
      慕星影俨然起身,毫不掩饰秀眸中闪烁的锋芒,“剑室派与南岳?借刀杀人尚可除之。至于武林联盟,正是因为砚、卿二人之举,因此联盟中有亲砚者亦有亲云玄者,故分裂才是必然。”
      夙参辰、静无瑕、玄炼听后,皆是若有所思。

      “如今,虽然杜、叶二人已亡,但楼内仍有愚忠成员不满府邸。计划之前,需先除之。”之字一落,慕星影手中青竹折扇豁然展开,那浅翠的扇面上书“叁分天下”四字。
      慕承安托着下颚,沉思片刻后说道,“但我们未能寻得叶风庭尸首,若剑室派找到线索,指正是我们下的手,甚至和武林联盟站成一线,我等岂不被动?”
      “不用担心。”慕星影折扇一挥,刚劲的扇风与那严谨的秀眸相映衬,“因为吾料剑室派,定会如此。”

      已是三更,屋外传来夜间漏刻水声,“看来,杜陵北也没想到,江南大仓此着险棋并非没安排退路,慕承安本也是李家人,早在计划开始前就故意化成与李家毫无关系,并获取了杜陵北的信任,随后重建了江南大仓。如今他们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杀了杜陵北。本少此番推算正确吗,祭酒大人?”
      月江寒颔首,一旁的宁静远细思之后说道,“这么说,如今的江南大仓仍是杜门中人?他们与江淮派是世仇。”
      “那可是灭族之仇,还好青舟兄并不看重这些。如此推测下来,当年韦后乱后,只活下了三个杜门人,慕承安、慕星影以及尚在孕中的杜杨。而杜杨生下李青舟与慕星璇,而后赤焰红斑传给前者了。”宁静远听到此话,神情一冷,而砚零溪笑了笑。

      月江寒却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当年活下来的只有慕承安和杜杨,慕星影这个名字根本闻所未闻。就算他是江南府邸府师,我也毫无印象。”
      砚零溪若有所思,转而下一个话题,“那么为何叶风庭会在江月楼?”

      月江寒低头看着自己的黑剑,与叶风庭手中那柄很是相似,甚至极有可能为姐妹剑,“叶婴在我与叶风庭八岁之时,突然失踪,只留下一把黑纹剑鞘,上以隶体字刻着‘玄墨’二字。”
      “黑纹剑鞘,是叶风庭手中的……”宁静远一愣,难怪月江寒之剑刃虽与叶风庭相似,却没有相同的剑鞘,“等等,玄墨?”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
      砚零溪折扇一扬,示意其不必再说,随后他微微眯眼,“失踪?叶婴之前有见过谁么?”
      “失踪前夜,他只见过一个人。”
      “谁?”
      “你的父亲,砚清池。”

      砚零溪稍稍一愣,随后折扇闭合,扇骨用力一打掌心,“哎呀!”显然是恍然大悟之态,“原来,当年父亲口中的天才少年,就是他。”

      “天才少年,他确实是。”月江寒眼里流露出的是对叶风庭的肯定,随后他打开门,夜间的凉风吹入房中,拂起他那一身苋红外衣。“不论如何,我也要去找他。”
      砚零溪起身相送,仍是一脸友善,“祭酒大人。此行江南并非易事,如若有麻烦,淮南道的镖局大多属武林联盟,可随时联络。”
      “砚十一少。”月江寒回身凝视着砚零溪,“我还没完全相信你的话。”

      砚零溪笑意不减,点点头说:“不愧是祭酒大人,足够谨慎。本少也不强求,想必叶兄深意,大人更能体会吧。”
      “那么。”月江寒眸光一掠,那狐疑的眼神忽然贴近,挂着一抹冷笑在砚零溪颊边轻语,“叶风庭对你所托之事又是什么呢?”
      砚零溪长长吸了一口气,身躯微微后退,却见门外扫过一股至刚至烈的灼热剑气,直朝月江寒脊背袭来。
      几乎同时,一道漆黑的苍劲身影随着剑气疾步而来。
      月江寒眉心一皱,左手持黑剑迅速迎击,灰与橙两团剑气相撞,“轰!”一旁的雕花木门崩然而碎!

      “天涯,住手。”砚零溪挽起灰袍侧身挪过,抬起扇柄挡在成天涯墨衫胸口之前。
      月江寒扬起那一抹带着戏谑意味之笑,“成统领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爱护十一少。”
      “哼。”成天涯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搭理眼前这个人,只是把砚零溪往自己怀里拉了拉。
      月江寒抬手掸了掸残留的剑气,“成统领中了火毒吧,方才的招式携带一股火烈之气。”
      “小毒而已。”成天涯露出厌恶的表情。
      “呵。”月江寒轻笑,扫过成天涯的神色,随后转过身踏出房门,“解黄泉烛之毒,至阴至寒之地,一年为期,方可痊愈七成。算不上小病吧,成统领。”
      “慢走不送。”砚零溪眼珠一转,悠悠说道。
      月江寒收起黑剑,持赤竹横笛于嘴边,“哈。”那一道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空余不淡不深、亦悲亦愁的笛声,愈听愈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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